“你别胡说。”谭步高扭头看了看邝霞,眼神黯淡。
“车长。”初霖诡秘笑笑,心领神会:“实话实说,我们虽是红旗列车,但是这趟绿皮车的治安一直不太稳定。他们两个太年青了,年龄比我还小,其中一个是新来的女警,警长头回带的徒弟,说实在话,真的有点…玄乎。”
“嗯!”谭步高点点头,若有所思。
“你还问我?听说你跟这个乘警长是老朋友了,他以前也是这个车班的,我们出来三天三夜,他就没有透露一点什么?”
“怎么说呢?你别看他年青,他很谨慎。这一路上都是埋头工作,维护列车治安秩序,带好他的徒弟。这也难怪,他的师傅就是一个神出鬼没、嘴巴特紧的人,令我头疼,可我没办法躲开他。唉!我跟他们师徒真是前世有缘!”
“嘿嘿!他们现在是师徒三代了。”
“算啦!不说这个,再过六个小时我们就到终点站了,这个…硬座,包括三节卧铺车厢,还能不能卖几张票?”
“没有票了,车长,我连宿营车的空铺都卖光了,一个不留。”
“这趟票补只有八千多块,很不理想,照此下去,我们这个月又要垫底了!”
“垫底倒不至于,最近都不景气,我尽力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并非不景气呀!我的小哥!我们这趟红旗列车一直客流饱满,不缺人坐。只是现在不比以前,网络越来越发达了,一部小小手机就能买火车票,而且提前几十天就发售。结果,车票都在网上和车站窗口卖光了,我们连一口汤都喝不到。”
按照辰州铁路客运段的工作绩效考核制度,每个车班每月收了多少票补,以一趟车次作为一个整体的考评单位,从高到低排名。前两名为优秀,末尾两名评为绩差,年终一次定评,成为列车长的年度业绩考评内容之一。
K4506/4505次旅客列车共有八个车班,月月都有票补排名,年底有总排名,实行年度末位淘汰制度。虽然处于末位的两个列车长不会受到什么处罚,但你本年度的上升通道基本被关闭了,评先、晋级、表彰与你无关。因此,如何提高每一趟的票补成为列车长谭步高……不,而是所有列车长的一块心病,大家都在你追我赶,想方设法提高票补。如果有一趟落后了,这个月可能就追不上了,今年也许就完蛋了。
但是车上只能卖剩余的车票,站票也有限量。而且火车票是国家定价,不准私自加价,这对列车长们来说无异于是带着镣铐跳舞。
“胖子。”邝霞放下手机,抬起头来看着初霖:“我的软卧车厢都空空的,只有二十多人,5号包厢只有一个旅客,那么多的空铺,你一张都没有卖掉。”
“我也想卖。”初霖瞪她一眼:“软卧车厢确实还有一些空铺,如果都卖掉了,我们这趟票补就过万了。但是,我告诉你,我们这车就像是农民工专列,软卧太贵,历来都不好卖,我嘴皮子都磨破了,没有旅客要嘛!”
“天亮就要到辰州了。”邝霞不解:“这个时候补软卧票,按起步价只要98块,这么便宜!怎么可能没有人要?而且软卧车厢还有冷气,物超所值。”
“你觉得便宜啦!旅客觉得超贵,因为一个硬卧只要70块。”
“砰!”谭车长无奈的放下茶杯,手有点重:“算了,英雄一世,落魄一时。上个月我认栽,这个月还认栽。最近真是倒霉,接二连三出事,我是得罪谁了?我就想不明白,辰武6组怎么补了那么多钱?趟趟过万,难道草鸡变凤凰了?”
“车长。”邝霞一指初霖:“归根结底,就是胖子不卖力嘛!”
“邝霞。”初霖急了:“你当班跑到餐车来坐着,离岗不说还玩手机,明显触犯劳动纪律,稀稀拉拉。现在车上都有监控,你不怕被处理,我们车长……”
“你想干嘛?”邝霞杏眼圆瞪:“我从高铁列车被贬下来,跑这破车已经够倒霉了!我串个岗,玩个手机算啥?你还想踩我一脚吗?告诉你死胖子,跑这个绿皮车,夏天一身汗,冬天一头霜,没人愿干。”
“那辞职呗!你第一次来这里就这种表现,工作吊儿郎当,还不准别人说?”
“你…车长都没说话,我辞不辞关你鸟事?”
“不要吵了,你们两个都不省心。”谭步高摆摆手,心烦意乱。
“丫头片子。”初霖怒气未消,嘟哝一句:“今天晚上,让女鬼掐死你。”
“你说什么?嘴巴这么毒啊!再说一遍?”邝霞“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满脸涨的通红,抓着手机直指初霖。
“嘿嘿!”初霖再次诡秘一笑:“不瞒你说,你刚来不知道。你的软卧车厢阴气太重,晚上经常闹鬼,最近还出过事,说出来吓死你!”
“啊!”邝霞一听大惊失色,一下跌落座位。
“给我闭嘴。”谭步高的脸一下子白了。
“初霖,胡说什么?”这时,乘警长江虹走进了餐车,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警察~夏冰冰,手里拿着一个黑色小查危仪。两人刚从前面硬座车厢巡视回来,因为旅客拥挤,非常闷热,他俩警服都汗湿了,浑身散发一股臭味。
“呃!”初霖吐了一下舌头,不敢说了。
“阿Sir.”邝霞听进去了,她很害怕,怯生生的看着江虹:“你不要打岔嘛!”
“闹鬼?”夏冰冰则一脸问号:“闹什么鬼?哪里有鬼?”
“没啥。”江虹笑笑,拿过了夏冰冰手里的查危仪,脱下自己警帽,一同挂在窗边一个衣帽钩上:“这趟车上闹鬼的事,我听多了,都是开玩笑吓唬人的。”
“你咋知道?”邝霞不敢相信。
“嘿嘿!”江虹乐呵呵的:“你忘记啦?我原来就是这趟车调出去的,我跟车长以前就是老搭档了。那时初霖还没上来,所以这趟车的情况我很清楚。都两年了,这次回来算是回了娘家。”
“邝霞。”谭步高说:“别听初霖瞎说,以前你不也在这趟车上实习过吗?”
“车长。”邝霞哭丧着脸:“我的车厢…真的没鬼?我胆子小,你们可别骗我。两年以前我在这里实习了一个月,就在软卧车厢干乘务员,跟着师傅方丹大姐稀里糊涂跑了四趟,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好啦!这世界上哪里有鬼?初霖忽悠你呢!”江虹满不在乎,他在02号餐桌坐下,翻开一本淡蓝色的《乘务工作日志》,拿起一支黑色水笔开始填写巡视记录。
就像01号餐桌属于列车长的专有座席一样,旁边02号餐桌成为乘警的办公位,桌上放着工作日志、警务台账、笔记本电脑和小喇叭等乘警专用物品,还有茶杯和两块充电宝,因为绿皮车上没地方给手机充电。
江虹今年27岁,本次列车的乘警长,肩上扛着一杠两星,二级警司警衔。
他有1.78米个头,身板挺拔,微瘦,浓眉大眼,皮肤黝黑。穿着一件夏季短袖警服,黑色警裤,制式皮鞋,胸口从脖子上挂着一枚乘警工作牌牌,上面印着“乘警长”和“中国铁道公安”等字,她和夏冰冰的左臂还佩戴着一个红色袖标。
夏冰冰的胸前也挂着这么一枚工作牌,只是上面少了一个“长”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