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天月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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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1剑南门

大德王朝五十年秋,帝国西南区域一条东西横亘的山脉南坡,橘黄的夕阳瞌睡着眼,无精打采地俯照着草木点缀的光秃山体,俯照着一座石头砌成的山寨。

山寨的主房建在平地,其余自北向南缓缓下坡,背靠院墙的东西厢房亦错落有致,中央一条青石板路,在稀稀落落的水杉、银杏陪衬下通往出口,两扇铁铸大门一端嵌在石柱里,颇有几许宏伟壮观的意思,石柱上还像模像样镌刻三个字:剑南门。

整个剑南门,最显著的地方当数大厅,中有活动屏风可一隔为二。东厅北端象征威仪地高出半个台阶,上首摆着黄花梨太师椅和茶案,左右同样摆设,却是小了一圈;阶下两侧,一长溜水曲柳木凳。西厅墙壁挂满兵器,以剑为主,长剑短剑粗剑细剑……展览一般应有尽有,也挂了些刀枪斧钺,数目寒酸,失宠嫔妃似的冷在角落里,供破招讲解使用。

西厅除兵器外,倚南窗放置一副水曲柳条案,袒胸露背、胸毛乌黑、飘着几缕尿骚胡的铁塔大汉苟史运正翘着二郎腿斜坐木凳,喝着小酒哼着小曲监督外面的徒弟们练功。酒是正宗的剑南烧,宫廷御供,除了皇帝佬儿王公大臣没几个能肆意享用了,好喝,太他姥姥滴好喝了!他提起酒葫芦,又咕噜一口,半睁半闭起眼睛,一副神仙不换的惬意模样。

夫人走来:“别老是干喝酒,让厨房备些小菜噻!”苟史运晃着脑袋:“吃啥子菜嘛,淡瓦瓦的,没味道,你老娘们不懂。”夫人关切:“那你坐好了喝噻,悬吊吊的不稳妥。”苟史运不耐烦:“老子安逸得很!去去去,啰里啰嗦,惹毛了,也教你喝一壶。”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噻!”夫人笑骂而走,不再趣他。“等等!”苟史运想起了什么,“教儿、理儿还没回吗?”夫人奇怪:“回来都是先见你,你倒问我噻——也是的,五天四夜了,不会出什么岔子吧?”苟史运挥手:“哪里会?说啥子丧气话,不吉利!”夫人不踏实:“就怕他俩冲壳壳,嘴上没毛假老练噻。”苟史运嫌晦气:“你这婆娘,他俩打秋风也不是头一遭了,哪里就翻舟子了哟!好啦,我瞅瞅去!”

院子里,弟子们有的独舞有的哼哈二将对练,喊声师父并不停歇。苟史运或点点头或指点一二,走到面向壁画,照猫画虎的小胖墩跟前,纠正了几个动作,道:“不要老想着吃,得用心,上山大半年喽,还是剑童,师兄们笑话你喽!看你小师妹火火,才六岁,小剑师喽!”火火是他幺女,聪明伶俐,刁蛮可爱,苟史运最为得意。

这小胖墩,是山下财主景济仁的独子。景济仁几百亩梯田、千亩果园,又有本族兄弟景棠沐衙门撑腰,浑身流油却为富不仁。他有偿授徒,每年二两银子二百斤米面,收铁公鸡双份的,铁公鸡屁颠屁颠送来了——小胖墩暗暗嘀咕,谁能跟她比,她是您老的掌上明珠好不好?嘴里却道:“师父教训的是,我抓紧练,早日晋级!”装模作样接着比划。

苟史运转一圈,天色转暗,晚风生凉,便挥挥手,让小胖墩撵着余晖滚蛋。小胖墩挂好剑,说声“走啦师父”,脱缰野马往外跑。苟史运忽觉右眼跳了跳,左眼也跳了跳,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也往外走,边道:“慢一点,别摔着喽!”远眺山下,暮霭渐起,一个鬼影也没有,不禁着实为两个儿子——苟不教和苟不理担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