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刀横十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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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血夕阳

钱素衣穿好衣服,怯怯的说道:“大侠怎么安排都行,但是请不要将我送回家,让我跟着你好吗?当时要不是我和家里赌气出逃,哪里会落到这般田地,而如今……如今我还有什么脸回去?”越说钱素衣声音越小。

司空鸣叹了口气道:“你爹可是很担心你啊!”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张寻人启事,放在了身后。

钱素衣看到司空鸣的动作,走过来拿起寻人启事,看了一会儿哽咽的问道:“敢问大侠尊姓大名?”

“我啊,你没认出我来吗?”司空鸣顿了顿说道,“我是司空鸣!以前那个爱欺负你的司空鸣!”

司空鸣话毕,钱素衣怔住了,两个呼吸后,她从猛地从身后抱住司空鸣嚎啕大哭起来。司空鸣也没有动,任由她在自己的背上倾泻着压抑了一年多的情感。唐明贞看着这一幕,没有出声打搅,同为女人,她自然是能体会钱素衣的心情,她看着司空鸣并指了指廊道,司空鸣点了点头,她就向着廊道上走了去,把空间留给这二人。

好大半天,钱素衣才抽抽啼啼的停了下来,她与司空鸣靠背而坐,问道:“你还回天青宗吗?”

“不回去了,但也不会呆在鸣城,扳倒了魏家以后,我得去追寻师父留下的武道!”

“你可不可以带上我?我可以帮你洗衣做饭,劈材烧水!”钱素衣眼中迸发出期冀的光芒,见司空鸣没有反应她补充道:“如果你教我武功,我……我还能帮你杀人!”

司空鸣哑然,曾经这鸣城清高傲慢至极的女子,就算是儿时,她面对所有男孩的阿谀奉承,也不会为之所动。难以想象她这个这一年经过了多痛苦的事,能让她说出这样的话。

“江湖没你想的那般美好!”司空鸣微微扭头,用余光看了一眼钱素衣,“像魏长宽这种人多的是,而且,我也不需要你帮我杀人!”

不等钱素衣继续说话,司空鸣叹了口气继续道:“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天估计都黑了,先回去吧!你回家了不可以说是魏长宽抓的你,就说是一个长相奇怪的外乡人吧!你刚刚也听到了,你爹妈跑来魏家会搅了我的局!”

说着司空鸣站起身来,向着钱素衣伸出一只手来,把她牵了起来,钱素衣咬了咬嘴唇,重重的点了点头。

两人走出地牢门口,正是那夕阳快要落尽的时候,钱素衣看着火红的太阳,她已经一年没有见过这样的光景了,不由得发起呆来。

司空鸣拿起地上的酱牛肉,转身正看到发呆的钱素衣,便从衣袍上撤下一块布,递给钱素衣,并说道:“你这张脸太漂亮了,走在大街上很容易被认出来,先遮一遮吧!我不能送你回去,你自己小心一点,这会儿魏家的眼线肯定在到处找我呢!”

这时,她想起了与司空鸣一起剥皮的那女子,开口询问道:“你朋友呢?”

司空鸣摇摇头率先往街上走去。

他相信魏家派出的尾巴肯定不敢回去禀告说自己在监视的时候睡着了,这会儿肯定在司空家等着他回去,估计都急得不行了。回到家,家中正在忙活晚饭饭,陈康与司空南在陪着小长乐玩,三叔在倒腾着园中的花草,祥和的气氛让司空鸣内心安逸。与他们打过招呼,司空鸣直接去了父亲的房间,父亲身体好了许多,正在窗前提笔写字。

司空鸣凑到父亲身边,他的小楷高古纯朴,圆润遒劲让人看着很是舒服,见到儿子回来了,司空渐鸿边写边道:“听说你去屠门家了,几年没见过了,你闯叔身体如何?”

“身体不错,还是我小时看到的那么硬朗。”司空鸣爽朗的回答道。

司空渐鸿在砚台中润了润笔,抬头看了一眼司空鸣,笃定道:“我估计他肯定和你说我坏话了,他那个人对亲近的人藏不住话,一说就没完没了。”

“是说了几句。”

“他说我书呆子,读书读傻了?”司空渐鸿平静的继续写着自己的字,“在你闯叔眼里,这天下不过就像他后院的屠宰场一样,都是滚滚红尘刀下鬼,谁又能管得了谁的死活?我救人,他看不惯我得紧,但并不讨厌我。”

司空鸣轻声道:“闯叔说作为朋友他很尊敬你,我都看得出来他是个实诚人,还说让你身体好起来了去找他喝酒!”

“不去!”司空渐鸿当机立断的回答道,“就你闯叔那酒量,一顿酒能喝三斤多,我去了又得回来躺着了!”

司空鸣会意的笑了笑,想起了之前的问题,他问道:“爹,花了这么多的银子,七年前西南大旱您到底是救了多少人啊?”

司空渐鸿抬起头,看着窗外,他喃喃道:“多少人不知道,我也没去计算,我只记得那年太惨了!”

司空渐鸿的眼神黯淡下来,死死的盯着窗外,手中的笔悬在半空,墨汁滴在了先前写的字上也全然不知,司空鸣也没有出声,就陪着父亲这么静静的站着,忽然,他开口道:“我之所以开始救人或许是因为一个女人。”

“我记得那年,鸣水的河水都几近干涸,连河堤下许多地方的淤泥都开始龟裂了,我与你二叔在顺着鸣水走出城外避暑,日暮西山之时,我们看见了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奄奄一息,她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连滚带爬的爬下了河堤,她在淤泥里刨呀刨呀,起初我与你二叔还以为她是想在淤泥未干的地方找河蚌充饥……”

司空渐鸿的眼神变得激动起来,口中不停的说道:“其实,她是在给自己的孩子刨坟呐!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几个月大的婴儿活活埋在了淤泥里,然后就爬在淤泥上一动不动,饿死在了那儿。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两个男人,像看到宝贝了一样冲向那个女人的尸体,连撕带咬,那天夕阳的颜色与血的颜色如出一辙,一辈子都会在我心里挥之不去!”

司空渐鸿手腕颤抖着将笔放回笔架,他深吸一口气,平稳平稳心绪接着道:“曾经我以为史书中“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这种话,描述饥荒有夸大的成分在里面,在我亲眼见到后……”

司空鸣扶着司空渐鸿在床边坐了下来,他满脸的愧疚说道:“孩儿嘴笨,说错了话,爹不要往心里去,伤了身子……”

司空渐鸿摇摇头道:“我知道你没责怪我的意思,只是看到火烧云,突然想起了那天的光景!心有后怕!穷人富人抛开穷富二字,可都是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