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在离子烫的建议下,我拿了三部刘海屏的雷米手机,用他的话说,造型大气,配置强劲,关键性价比也很高,除了不能剃须,各方面都堪称完美。
一事不烦二主,我干脆让他给我开了四张电话卡。
离子烫给手机贴膜的时候,我就溜达着看墙上花花绿绿的手机壳,这仨手机一模一样,得套上套区分一下。
我仰着头踅摸半天挑出两个中意的。
一个上面画着个布满花纹的哥特风骷髅头,长满尖刺的藤蔓在上面纠结缠绕,最后从眼窝里钻出去,愤怒地刺向天空,藤蔓的顶端怒放着一朵滴血的红玫瑰,看起来又邪恶又迷人——这是给三娘的。
另一个是花纹斑斓的蛇皮纹手机壳,走的是中性风,做工十分精巧,我满意地摩挲着上面凹凸细致的纹路,赞道:“这个不错哈,做得跟真的一样。”
离子烫抬头看了一眼,得意道:“还是强哥识货,那是刚进的新款,真正的蟒蛇皮!”
我一听赶紧扔回去,他奶奶的,这要让长虫精看见,还不得立刻狂化绕世界追杀我呀。最终我一意孤行选了个仿真蛇纹,这让离子烫颇感遗憾,他怎么也想不通这是为什么,最后只能归结于我的审美不行。
鉴于法海的喜好,我又问他:“你这有没有红色的手机壳?”
离子烫弯腰从柜子下拿出一叠码在桌子上,打里边捡出一个递给我:“这款卖的最好,现在的小年轻都蛮喜欢。”
那是一个鲜亮的红壳子,画满了诸天神佛,当中四个大字龙飞凤舞:心想事成!
我满脑袋黑线,这手机店怎么对长虫这么不友好,这个要让法海拿了太影响团结了。我循循善诱道:“上面这字有没有不那么励志的?”
离子烫好笑地看了我一眼,打里面挑挑拣拣又拿出一个,上书:六根清净。
我使劲摆手:“现在风声太紧,最好不要和宗教沾上边。算了,你接着贴膜吧,我自己来。”我翻了翻那堆红壳子,只见上面写的大多是“腰缠万贯”、“风生水起”、“诸事皆顺”、“顶你个肺”之类的吉祥话,果然都是年轻人喜欢的东西,反正我就挺喜欢的。
翻到底的时候一个手机壳羞答答露出真容,我一看顿时乐了,这几个字才是我需要的嘛——貌似消极遁世,实则洞明世事,大智若愚。只有经历过人情冷暖、岁月沧桑的人才能体会到其中的人生智慧,它更加符合我对法海的期望。
相比那些毫无营养的拜年话,这四个字更显底蕴,它出自扬州八怪之一——郑板桥之手,上面写的是:
难得糊涂。
……
从手机店出来,我又转到地下一层。这一层主要经营视频监控、防盗报警、门禁识别等各类安防产品。
我找着卖我监控设备的老板,从包里拿出监控器和存监控视频的U盘,把蓝屏花屏的情况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老板看过视频,拿过监控器检查了一通,很笃定地跟我说设备一切正常。
我气道:“老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这怎么解释?监控没问题,难道出鬼了?”又跟他掰扯半天,老板被我缠得晕头涨脑,情急之下给了我一个惊悚的答案,他说:“兄弟,你那不会真的闹鬼吧?”
真是乌鸦嘴!一屋子妖精还不够我操心的呢!
不过老板能这么说,也说明我那监控器可能真没什么技术性问题。
难道,真的跟他们有关系?
见我不言语,老板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他讨好地拿出一个小巧玲珑的黑扣子,一手拢在嘴边神秘兮兮地说:“要不你试试这个?”
我一见这东西顿时大惊失色,这小黑矬子圆头圆脑,有个亮晶晶的小眼睛,近两年频繁地出现在热搜新闻和法制节目里,它最喜欢呆的地方是酒店的电源插板里、排气扇内、镜子背后、马桶水箱里……
这是一个传说中的偷拍神器——针孔摄像头。
我希奇道:“这东西这么厉害,鬼也能拍?”
老板做出一副“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样子,嘿嘿笑道:“这是我们的镇店之宝,稳定性比军用产品也差不了多少。万一来的是个艳鬼,‘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拍下来呢。”
老板诚意拳拳,一番话说得我心痒不已,不过到底我也没买。
有些事眼不见心不烦,真要拍下来点午夜鬼影什么的我还活不活了?
再说我是个粗线条的人,做事粗枝大叶,我怕装上去回头忘了,自己干点什么再被拍下来,让别人看见那就说不清了。
这监控器爱好用不好用吧,挂在那有个威慑作用就行。我也想明白了,现在店里人多眼杂,个个神通广大,从安全性来讲,我那可能仅次于中南海。
这些事办完,我一看时间都10点多了,就开着侉子往回走。
路过一个海货市场的时候,忽然看见两个穿着皮围裙的小个子跌跌撞撞冲了出来,几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紧追不放,大声呼喝,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
两个小个子气喘吁吁地闷头乱跑,我这时刚好开到鱼市门口,躲闪不及,嗵一声和他们撞在一起,两个小个子齐齐哎呦一声,一个倒栽葱,一个狗吃屎,一起扑进我的侧斗里。
我皱着眉头刚想骂人,一股鱼腥气扑面而来。
两个小个子抬起头来,一个尖头尖脑,黑皮瘦脸;另一个长着鱼泡眼,阔口鼠须,肥头大肚,两人同样的神色惊惶。
他们看了看越来越近的横肉们,回头作着揖直叫:“爷爷救命,救命也!快走快走!”
于是我决定看在这个称呼上帮他们一把,且不说是不是被鱼霸欺压,就算他们是奸商,缺斤短两,卖臭鱼烂虾,也罪不至死。
看那几个横肉,手里都握着钢管木棍,棍子头还钉着几根砸歪了的钉子,这要让他们逮住,这俩鱼贩子后半辈子恐怕就离不开成人纸尿裤了。
横肉们已经近在咫尺,几乎一伸手就能抓住他们,就在两人即将崩溃之际,我用尽全力一拧油门,侉子呜一声低吼,猛地窜了出去,被甩在后面的横肉们惊声怒骂,在尾气里咳嗽了好一会儿。
我带着他们净往人多的地方钻,七拐八拐来到附近的派出所这才停下来,回头对他们说:“哥们,下来吧。事情要私下解决不了就进去报个警。”
鱼泡眼和黑瘦子对望了一眼,忽然纳头便拜:“爷爷救命!我们不是人!”
靠,真是奸商啊!
事已至此,我也只好说:“希望今天的事情能对你们的良心有所触动。有错能改,无后为大,以后还是诚信经营,好好做买卖吧。”
黑瘦子小眼睛骨碌骨碌转了几圈,提鼻子凑近我又闻了闻,好像下了决心似的,小声道:“爷爷,我们是妖怪!”
鱼泡眼道:“我是奔波儿灞,鲶鱼怪;他是灞波儿奔,黑鱼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