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城被破。
楚字旗帜迎风而起。
无数的骷髅兵连带着骨马,屹立在停歇的风雪之下,樊城之外,这是百余年前的大楚骑兵,楚辞骑着白马看着这支骑兵,眼睛回荡着缅怀,为了大楚,抛弃一切,沉睡地下,他们是功臣,是大楚最好的臣子,也是楚辞心中最为疼痛的愧疚。
多年前,他亲眼目睹,这些骑兵被奇术下葬的模样,每一人都心甘情愿,愿意为了这个大楚保持自己的战斗力,其中许多人,他都认识,都是曾经教导过自己的将士,也是自己与他们一起在战场上搏命的兄弟。
骨兵眼眶中鬼火摇曳。
风雪不能让它减弱一分。
转轮长枪之中的铁珠在四处的碰撞,清脆的响声,与这风声,仿佛是一曲,一支埋葬一切的葬礼之曲。
缅怀。
愧疚。
一切的情绪都在他的眼睛中弥漫。
在他的心中弥漫。
我们的大楚。
不会在破。
楚辞在心中默念。
项薪抱着火炉,裹着绒衣,站在城头之上,看着楚辞出神的模样以及那些骨兵,骨马,眼神中有许多不可描述的情绪,但就是没有后悔,就是没有愧疚。
他仰起头颅。
任由风雪停歇,在云层间洒下的阳光落在自己的脸上,摸了摸眉心处那抹有些黯淡以及消散的猩红,心中微微喃道。
一切都是值得的。
像是对自己而言。
也像对天穹之上,一直在看着自己的人所言。
樊城内,大楚南阳骑兵占据。
城外,西漠军队已经列好。
浑郓恪骑着白虎,后面的军队也是疲惫至极,但他还是要出军,因为项薪在来之前,已经破了三城。
雪军历城。
天北顾城。
无垠寒城。
偌大的北凛,边境五城,只剩下夜狮野城一城而已。
偌大的北凛五道十六城,近在眼前。
西漠军,剩余八万,尽数向着野城而去。
浑郓恪向着野城而去之时。
两人骑着烈马而来。
清明,谷雨。
二十四节气两人而至。
城外的两万骨兵随着楚辞的转轮枪而动,不知疲惫的向着野城而去,结束北凛边境最后一战的,只有大楚,也只能是大厨。
凉甲之外,绒衣裹住。
转轮枪,从未放下。
…………
六月十二日。
京州的边线连然山脉。
曹北岭率领剩余的西北军以及从京州各处抽调而出的将士组成了大夏京州最后的一道防线,七万五千人,这便是曹北岭手下剩余的将士。
夜空下,连然山脉各处都亮起了火焰。
从上向下看去,宛若一条游蛇,覆盖在连然山脉之上。
最中心的大帐之内。
曹北岭身披单衣。
盛夏的热气还没有尽数散去。
此时的他,白发横生,满是沟壑的脸庞流露出无比的忧愁。
他坐在高座之上,身躯向着烛火照耀不到的地方隐藏,沉默不语。
林山河快速走进。
有些焦急。
“大帅,北凛急报!”
“说!”
曹北岭身躯未动,眼睛彻底的闭上,语气中的沉稳丝毫未变。
“边境五城,顾城,寒城,历城,樊城被破,最后的野城也告急!”
“五城至少有十二万军队,就算分到五城,也有几万军队,难道连北凛三个军团长都不能守住城池,他们到底是什么酒囊饭袋?他刘青当年也是在我手底下当过兵的人,如此不堪,真的越活越回去了!”
曹北岭瞳孔大睁,怒气难消。
喘着粗气。
心境难以平复。
林山河脸色也是有些难看。
北凛边线在一丢,五道十六城丢了便只是在瞬间而已,京州危矣。
但他还是如实回答。
“大帅,急报言明了一件事情,破城不是西漠军,也不是南阳叛军,而是大楚骷髅骑兵,不死不灭的骑兵!”
曹北岭骤然间站了起来。
眼神中有些凄凉,嘴中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颓然坐下,“没想到传说中的兵家手段竟然真的存在,这是天亡大夏,大楚的余孽不知道还潜藏着哪些手段?”
“报,有北凛的军情送达!”
曹北岭的身边禁卫拖着长长的声音进入其中,递上了一封密封的信件。
林山河接过,上前,递给了曹北岭。
曹北岭嘴角挂着苦笑。
打开信件。
寥寥数字。
十几息后,曹北岭突然发出了笑声。
狂笑之声。
回荡在整个大帐之内。
“大帅,怎么了?”
林山河皱着眉头,有些疑惑。
刚开始的无奈与颓然,怎么突然间变成这个模样了。
曹北岭眼里都是笑意。
稳重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不知道王蔺如这个小子到底做成了何事?他父亲王阖知道后,也会十分欣慰的。”
曹北岭继续说道。
坐下,身躯挺得笔直。
“他没有与刘青一般在西北边关之下与西漠军队对峙,从最开始,他便领着六万军队,向着西漠而去,端掉西漠漠城,断了西漠的粮草运送,而后回到北凛,兵分两路,他自己赶往北凛最北的石道河谷,以两千五百人困死了葛汗狼骑的一万余人,逼得葛汗退兵,而后再与北雪山脉上的剩余军队汇合,围困樊城内的六万南阳叛军,牵制住了围困野城的西漠军与楚辞率领的骨兵!”
他眼神中的光芒难以掩盖,看了看林山河,有些感慨说道,“他今年似乎不过二十岁,如此大胆的行军,可真是少年血性啊!”
林山河闻言后,震惊了好一会儿没有回过神来,颇为苦笑,“这位王爷可真是将才,解了大夏的危机了,没有西漠的粮草,大可理轧这位西漠王率领二十万军队又可以和我们消耗多久呢?牵制住北凛的战局,也是在为我们争取时间!”
他也是笑了,语气缓慢带着一种莫有的感慨,“王蔺如,这又是一个终将被记录在大夏史书上的人物啊!”
“自古英雄出少年!”
“古人之话,未曾欺我!”
曹北岭此时只觉得胸中郁闷之气豁然开朗,神采奕奕,看着外面的黑暗夜空以及点点火光,缓慢说道,“大可理轧,没有南阳叛军这种不可预料的事情出现,这一次我倒要看你如何击溃我!”
雄狮未老。
廉颇亦可食肉矣。
而距离连然山脉不远处的军营。
西漠二字飘扬的军营内,大可理轧的大帐内,没有一丝的烛火亮起,四周巡逻的西漠将士也只是以为王上已然入睡,可只有西漠军营中的高层才知道自家王上心中的疑惑,因为他们也发现了,前三天应该运来的粮草迟迟未到,军营内的粮草也所剩无多,最多二十天,还是要裁剪一部分才可以坚持下来。
而此时的大帐内呢?
西漠王大可理轧闭着眼睛坐在虎皮扑的高座之上,身躯间起伏不定,额上的青筋尽数冒出,三天的时间一过,他知道自家的粮草怕是已经被端了,而且是从源头上被断了,因为他早就与耶律齐有了约定,每一次的运送粮草都需要以飞鸽传送信件,可这一次却是没有任何的消息。
他已然估摸着,自家的漠城被端了。
老巢被灭。
如何自处?
这是他从未料到的情况,因为西漠太过于遥远,谁会知道有人愿意横渡西漠荒原,前往漠城呢?难道就不怕自己留下伏兵的吗?
粮草被断。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儿子如何?自己手下将士的妻子与儿子如何?那是他们的家,家都没有了,他又该怎么办呢?此时的他,无比的想要与项薪交谈一番。
夜空下的西漠军营。
大可理轧一夜未眠。
黑夜中,四道人影潜入进了连然山脉。
立春,雨水,惊蛰,春分。
二十四节气四人已至。
十三日清晨,西漠全线进攻连然
不死不休。
大可理轧,骑着狮子,眸子中流转着凶光看着战场上的厮杀。
沉默。
也是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