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三道十城。
姑苏道于南,中神道正中,南燧道却是于北。
六百余年不曾改变。
但现在却是属于了大楚。
楚辞在姑苏道幕城回归。
城外六万将士,无数的军帐林立,没有喧闹,没有嘈杂,只有沉默,这便是他的军队,一只大楚的旗帜在中军阵前飘扬。
楚辞没有在军营,而是回到了幕城城主府内,这里没有大夏,只有大楚的人。
当初大夏太祖收服各处叛军,而后在最后的决战中胜过了大楚末帝,赢得了这六百余年来的大夏太平生活,但当时的天南根本没有被攻占下来,那里还有着大楚的最后一位王爷驻守。
天南楚江王。
乱世出英豪。
这便是集合大楚剩余气运应运而生的天才。
大夏太祖没有攻下天南,但在与末帝在北凛决战之后投降了。
交出兵权。
交出一切。
做了京城的一位王爷。
被禁锢的王爷。
楚江王去了京城。
但他麾下的军队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太祖当时听见这件事,没有任何的回答,那一天,去了楚江王所在的府邸,交谈一天,出来后,一切如常。
而后,天南彻底改名为南阳州府。
但治理这方州府却是太过于顺利。
每一位南阳百姓安分守己。
久而久之,南阳便就是南阳。
似乎连大夏太祖以及他的后人都忘记了天南,天南是大楚的根基之地,是大楚的一切,但南阳的百姓没有忘记,灭国之仇,弥留在每一代的南阳百姓身躯之上,这是传承,却是传承仇恨。
就算有迁入迁出。
但在这方土地之上,大多还是曾经的大楚遗民。
这里他们已经根深蒂固。
他们已经经营了六百年。
只需要一个口号。
这里便是天南。
这里便是大楚。
城主府内,楚辞灰尘仆仆。
白袍破旧。
凉甲却从未卸下。
城主府内,十城主事之人已经等待许久。
每一位都苍老无比。
楚辞在其中显得异常年轻,但眸子中的沉淀却比他们任何一人深沉。
坐下。
楚辞问。
“如何?”
坐在他右下方的一位老者微微沉吟,“当初国师留下的大阵起了作用,几乎每一位有着大楚血脉的人都可以算作是我们大楚最坚实的臣民!”
“包括你们?”
楚辞挑眉。
语气凌厉。
“自然!”
十位老者在座位上都低下头回答。
诚恳真切。
挑不出一点毛病。
血魇阵。
大楚国师在这方大楚发迹的祖地留下的大阵,几乎囊括整个南阳,经过岁月的变迁,城池的变化,这方大阵却是依旧如此。
可以勾起沉淀在血脉中的一切。
潜移默化的改变。
这便是神仙的手段。
“整个南阳都控制住了?”
楚辞后靠,依次扫视在座的这些老狐狸。
眼神中的神色有些难明。
左下方的老者回答。
“南阳那些最近百余年迁入的大家族都已经派人控制了,但有些家族……却是开始反抗,都是一些受过大夏恩惠的家族,不愿归属大楚,我们处理了大半,但有些却是因为其势力,我们手中也没有军队,便任由他们存在,小鱼小虾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小鱼小虾?”
楚辞重复说道。
“哪些家族?”
左下方老者闻言直接交出一份名单。
楚辞接过,细读。
脸上没有笑容,语气中却有些讥讽。
“姑苏三家,南燧十家,中神五家,还都是江湖上闻名的世家大族,名门宗派,这便是你们所说的小鱼小虾?”
其余老者忙着想解释。
楚辞却是摇了摇头。
“大夏这次动兵,伤筋动骨,已经伤到了骨头,除却南蛮所属的李神通与北凛所属的王蔺如,大夏便没有了多余的兵力,而且南蛮与北凛根本没有办法长途跋涉前来南阳,况且大夏根本没有多余的银两来作为军费,他们宁愿在南方去建立一崭新却握在手中的州府,也不会派兵前来一个只有可能拿下的州府,所以,明白吗?”
最后几个字。
楚辞声音越发清冷。
“明白!”
众人低头。
楚辞却在此讥讽。
“你们在南阳经营六百年,若是连这些都处理不了,那你们还有什么用处呢?我亲自摘下你们的脑袋给那些年轻人多些机会不是更好吗?年轻人才是未来啊!”
老者们低下的头,没有起来。
只有沉默。
…………
中神道。
一处巍峨的山峰旁的山涧。
三人在阴影中歇息。
借着歇息的时间。
顾刃弈看向那座名叫峨山的巍峨山峰,思索许多。
南阳叛变。
这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情况。
一个州府,无声无息的叛变。
需要什么?
南阳各个城池的官吏。
各个城池有话语权的人。
更深处,便是京城中,调任官吏的吏部。
他不愿多想。
虽为儒家大先生,但他在儒家那些老儒眼中,是一个深深的叛逆份子。
峨山。
罗门。
南阳一方豪门。
江湖上的豪门。
这便是反对大楚的一方名门。
因为,罗门可以说是军方下属。
提供人才进入军方,接过战场上的老兵。
这便是这方宗门。
顾刃弈嗅了嗅,微微叹了一口气,“杀气啊!”
崔子陵一下起身,睁大眼睛看着自家师父,“师父,什么?”
顾刃弈摸了摸徒弟的脑袋。
罕见的没有狠狠落下。
西关根本没有管。
站在小溪旁,一遍又一遍擦拭着剑身。
相思与勿忘。
顾刃弈看向那两柄剑身,有些熟悉,淡蓝色剑身与柳枝一般的剑身,真的见过,但是似乎曾经不叫这个名字,也不在这个女孩的手中,那是寒蝉与绿水,他想出声询问,话到嘴边,却是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苍老的脸上扯着笑,“小西啊,看着你没有修炼出道意,剑气怎么会如此强悍?”
慈祥的笑容。
在西关这里却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俏脸一横。
“有你什么事!”
眼一白。
看着自家师父吃瘪,崔子陵在一旁乐得出声。
顾刃弈直接抽起鞋子,狠狠的甩了出去,崔子陵纵身一跳,越过小溪,鞋子直接落在了水中,崔子陵在另外一边,躺在地上,笑着看着自己师父,没有在意自家师父越发黑的脸庞,看着鞋子不断飘远,顾刃弈也只好扯下脸庞,赶忙跑着去捡鞋子。
有些狼狈与好笑。
西关还在擦拭剑身。
染血的剑,自然要洗净。
少年嬉笑自在,少女干净锋利,那个捡鞋子的老者活得最像自己,这一副画卷,似乎消融了即将到来的杀戮与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