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大叔有点冷。
手里拎着牛皮纸袋在沈凉夏的面前晃了晃。
“咱们还有些事情没说清楚。”
沈凉夏还不到老年痴呆记不住自己东西的地步,尤其是那么重要的一件东西。
她伸出手去想拿回来。
男人的动作却快了她许多,长臂一扬,东西离她好远。
沈凉夏心中各番计较。
这人心中委屈,都没冲她发火,这么个事,应该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惩罚计较都抛到脑后去。
这样的情况下,装傻行不行?能不能安全度过这一关?
“说话!我在等你解释。”
男人神色不善。
沈凉夏默默地咬着唇,黏黏糊糊的叫了一声萧蜀黍。
“我当时也是没办法的事。”她有她的理由,那个时候年纪小,手里又没钱,求生技能不是没有,她倒是可以辍学去打工,可是,打工挣得那两个钱哪里能够给外婆治病的,那就是个富贵病,没钱干脆养不起。
“我总不能去夜总会之类的地方挣钱。”
出卖人格和出卖生命,她选择了后者,因为这条命也不是立刻就献出去的,她还有几年好活,也不是没抱过希望,想着沈蕤要么意外直接死亡要么长命百岁一辈子不用换心脏。
不要嫌她造口业,自己死还是别人死她当然选择后者,尤其对方还是和她只有血缘的姐姐。
只是她不会主动去害人就是了。
外婆教的,不管自己家出身怎么样,立身要正,三观要完整,节操是要讲的。
老太太一辈子刚强凛冽,是是非非分得很清楚。
“你这样就是最好的办法了?”
萧先生还是想扒开那颗脑子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些什么。
“你觉得你这样做了,以后被外婆知道了她就能心安理得的活下去,靠着你卖命挣来的钱?”
萧先生很愤怒,萧先生心里苦。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有一天你真的兑现了这里面的协议,徒留给外婆一笔钱,又让她一个躺在病床上的人要怎么处理这笔钱,你那几个舅舅——”背人不说短话,这里面不包括畜生。
“他们会安安分分的用这笔钱给外婆续命么?”
“我想过了,办基金的,委托给顾潮汐,让他掌管这笔钱,顾潮汐人品很可靠的,绝对绝对不会贪污的,而且,那几个舅舅,也是肯定闹不过他的,顾潮汐他就是看着软,其实手段很强硬的。做什么事心里有数。”
“顾潮汐?”萧蜀黍的嘴角是弯的,只是弯的弧度不对:“你倒是很信任他?”
小丫头眼珠转转,终于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连忙补救:“那个时候也不认识你么,我就只认识一个他,不委托他还能怎么办?”她也好委屈的好么?
蝼蚁尚且偷生,谁不想好好活着,现在,一切都变样了,可是,那时候的她有别的选择么?
外婆那里,折进去多少钱,只有她自己清楚。
不要和她说不救,外婆养了她十五年,十五年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她做不到那么没良心。
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外婆离开这个世界。
几个舅舅不肯掏钱,舅妈说话酸声酸气:“我们哪里有那个钱啊,真有钱的是你亲爸,你倒是找他们要去啊,给他养了十五年的女儿,他总不会连这点医药费都不拿吧?”
沈凉夏是个脾气犟的,听了这话,哪里还会再求他们,打听清楚了沈建国的一切,一个人背着一个包就找来了。
她的到来自然是给沈家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究竟那一家子是怎么合计怎么商量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等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沈建国就拿出这份资料让她签了。全程何冰鸢母女作陪。
老爷子老太太没出来,沈凉夏不会去猜想他们是因为疼爱这个孙女,只是他们面子上挂不住。
不能当面见识这些事情,觉得太糟心。
一应的医药费沈家全包了,并且允诺,一个月会给她多少零花钱,真的等到沈蕤做手术那天,医药费也不会断了,沈家自然会拿出一大笔钱来给外婆治病养老。
却有一样,沈凉夏必须待在他们能看得见的地方,而且要对这件事保密。
沈家不能让这样的事情传出去。
毕竟和草菅人命差不多,花钱买器官,还是活体的,还是自己的女儿,说出去沈建国也是没脸。
沈凉夏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骨子里有着那么一点点的小骄傲小清高小倔强,爱钻牛角尖,觉得这件事情还真就得自己扛,说给别人听都是没用的。
协议签下来了,她也不是个没成算的,沈家固然做出了许诺,但是,为了让外婆将来的生活得到更好的保障,就只能再想办法弄钱。
S城别的不多,有钱的公子哥却是多的,吃喝玩乐,样样精,她也是个怪的,别的东西学得慢,这些东西学的倒是快。
一个晚上的桌球打下来,总要有个千八百的进账,只可惜不是每次都能遇到愿意和她赌的,出现在那里的人大部分还是会伸手调戏她的。
龙蛇混杂的地方,不是首选,这个时候遇到的顾潮汐,简直就是小天使。
没有纨绔子弟的不良习气,为人仗义和气,两个人很快成了好朋友。臭味相投,不需要过多的坠叙,至于怎么想起飙车这档子事来的,纯粹是看着来钱快,沈凉夏眼馋。
顾潮汐绝对的仗义,当时二话不说就两个字:陪着。
不管沈凉夏要做什么,他都陪着。
话扯远啦,再说回来。
萧先生的怒气更加明显了:“两个二百五,一对不长脑子的。”他不想骂人,可是,架不住这两个人蠢啊。
“陪你飙车,陪你玩命,就是仗义了?真的仗义,就该另想辙帮你,而不是跟着你一起胡闹,那种事多危险。”
盘山公路,他不是没见识过,又陡又峭的,就算是平常开车在上面走,都要格外小心呢,更何况失去飙车,一个不小心甩下山崖,那就是连命都没有了。
蠢,大写的蠢。
沈凉夏弱弱的辩解:“那我还能怎么办?”
她还挺委屈,年纪小,又没一技之长,能做的事情的确是有限么,她已经对自己很好了,没有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打工。
她也想干干净净平平安安的挣钱,像同学一样去做家教,去端盘子做服务生,可是条件不允许啊,那些事情挣钱太少,来钱太慢。哪有飙车来钱快。
一场下来,几万块输赢。
那是要发多少张传单才能挣来的啊。
修长的手指在她的额头上点来点去,男人咬牙切齿:“这笔账给你记得,咱们等你伤好之后再说。”
还要记账,沈凉夏默默地缩回头去,不想说话了。
事情却并不算完,一连念了几遍蠢,萧蜀黍朗声问道:“就算是以前你不认识我,这些事情我们都没办法,那么后来我们认识了,关系确定了,你为什么还不说,男朋友是拿来做摆设的么?”
有他这么昂贵的摆设么,谁家客厅能摆得起?
“对哦,想起来了,你根本就没打算跟我长久的,自然这些事情也就不屑与讲给我听了,我也是傻了,怎么就忘记了这一层。”
沈凉夏默默的吞了一下口水,她是这么想的来着没错了,可是,能承认么?当然不能,真的承认了,罪名就坐实了,那样更不好收场。
遇到这么一个鹌鹑,萧宴忱嘴角撇到飞起,却拿她没办法,色厉荏苒的说道:“你等着,这笔账咱们记着。”
自从遇到她,这个词用在他身上的次数太多,萧宴忱又憋屈又无奈,再想想以前的事情,又不免心疼。
他骨子里有种大男子主义,他自己曾经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难才有今天,他不会去想,甚至觉得那都是正常的,想做人上人,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吃苦挨累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想到沈凉夏吃过苦,挨过累,受过委屈,就觉得那样是不正常的了。
他的小妖,他的心肝宝贝,娇滴滴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姑娘,就应该是那种无忧无虑快快乐乐长大的人,而不是 自己背负了那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
那些担子太重,实在容易压垮她的小肩膀。
只是这会儿,心疼也不能说,不然的话,这丫头保不齐上房揭瓦,将这些事情不当回事了。
“我想过反击的。”还是弱弱的辩解,沈凉夏申请量刑:“我本来拿着这协议要去找律师的,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洞的地方,这个东西到底合不合法。我也没一门心思的想死。”尤其是遇见你之后。
后面这话没说出来。
男人已经不生气了,因为生气也没用,只能让自己平静下来,尽量心平气和的和她讲话,天知道,事实上他有多想捏死对方。
“然后你就出车祸了,事实上在你去找律师之前,咱们两个还在一起,你都没想起来要和我提这件事,即使你明知道,如果这件事由我插手,会对你更有利。”
她能说她当时真的没想起来要麻烦他么,那明明是她自己的事情。
“这份协议,没有任何违法的地方,因为不是活体捐赠,所以,你想怎么告她都是白搭,当然,也不具备法律约束,你也可以随时说自己反悔的,因为这个本来就是要看个人意愿的,当然,你能想到的对方也能想到,人家可是比你聪明多了,就怕夜长梦多,所以,你就出了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