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男人站在一边,一脸不高兴地冲着林芳直嚷嚷:“你说这是你儿子我才帮你的啊,绑架这种事跟我没关系啊!别扯上我!”
林芳也是满脸不高兴,男人的话听了几次她也暴走了:“吵死了,他确实是我儿子!不信你问他!”
“我才不是你儿子!”林天大叫起来,一路上他就被男人抱在怀里,时不时拍上一巴掌,虽然不重不疼但也够令他恼火的了,从小安一一就教育他是个“独立自主的人”,这样被无理地束缚还是没有过的事,“安一一才是我妈!”
林天喊这句话时安一一正巧推门进来,闻言立时泪水外涌,张开双臂对着林天扑了过去:“林天!”
“妈妈!”林天也是马上哭了出来,穿过几个大人的中间扑了过去,哭得浠里哗啦,先前的淡定坚强果然仅仅只是装出来的,嘴里只会喊着两个字,“妈妈!”
母子俩这算是重逢了,却只是抱头痛哭,电视上演起来虽然假,可是真正事到临境,安一一根本忍不住啊,这时候就是要哭的没办法!等哭到没劲了,她才猛地醒悟过来周围一堆人,赶紧抬起头来把混乱的脸擦一擦,接着才带着尴尬的神情看向其他人。
两个市里的警察,一个机场警卫,剩下的都是认识的了,一想到在这一堆人面前大哭特哭什么的,安一一就特想在地上挖下洞钻下去永远不出来。不过,事情还是要办的,她对着警察点了点头道:“谢谢你们!”
“谢什么啊!”林芳被关在这里半天,飞机也耽误了,计划也完蛋了,虽然有些心虚但还是理直气壮地叫道,“我带我儿子走有什么问题?你们这些警察是怎么调查的,林天是我的儿子你们知道不?”
“我才不是!”这是林天叫的。
“他才不是!”这是安一一。
“呃,这其中的关系很复杂,你们听我解释……”这是秦鸭梨。
仨人几乎同时开口,警察们却早已胸有成竹:“好啦,你们别说啦,你们这事我们来的时候已经调查了一阵子,也大概了解了一些。”接着,转向林芳道,“首先,收养林天的手续是合法的,也就说你现在没有权力把他带走,你现在的行为涉嫌绑架,是肯定不行的。”接着又转向安一一,“事情现在也就这样了,你如果想起诉她呢也是可以的,但是我也得说一句,这种事费时费力,最后可能还讨不了好,毕竟她还是林天的亲生母亲,血缘这种东西不可能改变的。”
这话被安一一怀里的林天听见了,一梗脖子叫道:“她不是我妈!她不是我妈!”
她敲了下他的脑袋:“闭嘴!”她心底也是清楚的,现在林天可能凭着一时冲动不认这个妈,可是将来长大了,恐怕还是会想到这份血缘,血缘的好处与坏处也正在这里。
“算了,这事就这样吧。”虽然这次惊吓是大了点,但说到底最后也仅仅只是有惊无险罢了,“就这么着吧。”
“不行,这不行!”安一一退让了,没想到林芳倒是来劲了,“林天是儿子,凭什么我不能见她!我可不管!”
“你要怎么样?”
“那房子要给我!签放弃书!”林芳看起来是早有准备,“你签!林天也要签!”
安一一气得发抖:“当年你捞得还不够?”
林芳怒吼道:“怎么叫捞的?那是我应得的!我付出了劳力,怎么不应该得到东西!”
安一一看着她那扭曲的脸,心中不禁升起一阵悲凉,人性这种东西是不会改变的,以前是怎样,以后仍然会是怎样。她深吸口气,对怀中的林天道:“你出去一下。”
“你要讲以前的事?”林天眼睛一瞪,正当安一一以为他要哭时,小家伙却跳了出来大声道,“我来说!你们大人评评理!”
秦鸭梨一听这话倒是双眼一亮,他早就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无奈之下也只有等着了。现在虽然时候不对,但机会至少来了。
林天抹了抹鼻子,挺起小小的胸膛开讲了:“我小时候我妈嫁给了我的公公,我的公公和哥哥死了,她就把我扔给了我的嫂嫂,就是我现在的妈妈!”
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脑海里都不由自主地浮现起那个“流浪汉变性后穿越时空与过去自己结婚生子”的故事来。这人物关系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的复杂起来,让人不明所以呢?
几人还在发呆的时候,安一一已经醒悟过来,苦笑着拍了拍林天的脑袋,把他拉进怀里自己道:“事情其实是这样的。林芳确实是林天的妈妈,当年她带着还小的林天嫁给了我前夫的父亲。在我们领证准备摆酒席时,我前夫去接他的父亲,从机场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林芳就把林天丢在了我家门口,最后我哥哥收养了林天。”感觉到怀里的林天有些不安,她安抚地拍了拍他毛绒绒的脑袋,“整个事件就是这样的,很简单,并不复杂。”
饶是她如此说,所有人还是转了几个弯后才把事情理清楚。秦鸭梨更是捧着脑袋饶了半天——他对于中国人在亲戚称呼上的复杂一惯十分头疼——好不容易想明白了,他疑惑地看了看林芳,又看了看安一一,忍不住小声问道:“林芳,呃……”大庭广众之下问一位女士的年龄仍然让他颇为不习惯。
幸好,安一一还是比较了解众人迷惑的,以前她对老主任讲时也遇到了相同的问题,当下冷笑一声:“你们可以问她嘛,当年我和前夫都是大学才毕业,你们可以估算下我前夫父亲多大!”
林芳一瞪眼:“怎么,我年青嫁给一个老头又怎么了?违法呀?”
“不违法,如果是真爱的话还真是个佳话。”安一一早见惯了她这般嘴脸,“可是在‘老头’和继子死后,你不仅霸占了所有的财产,甚至还把自己的亲生儿子丢给素未谋面的儿媳妇,还想让别人看得起你?你脑袋没问题吧?”
“怎么着?我服侍老头子也有几年了,他儿子也没了,难道把财产留给你这个才领证没几天的儿媳妇?”林芳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哼了一声,带着嘲弄的笑容道,“还不是你没捞着,所以眼红罢了,你只不过是会装,我为人直爽而已!”
所有人面面相觑,对于这话是佩服之极——在这种情况下能说出这种话来的人,已经不是脸皮厚能解释得通的了——这完全是把自己催眠了吧!从内心深处认为这没有什么错的人!
“不管如何,你当年的遗弃罪是跑不了的,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再骚扰他们。”
“我骚扰?我怎么骚扰了?我总有探试儿子的权力吧!”林芳柳眉一竖,冲着警察们吼叫起来,随即又眼光一转看向林天,“小天,你想不想让妈妈来看你?你要是说不想见,那我以后永远不来看你了!”
虽然不想跟林芳生活,但是要让林天说出一辈子不再见她的话,还是不可能的,毕竟是亲生母亲,存一个想念也是正常的。小家伙嘴巴一噘,到底没有说出话来,只是把脸埋到安一一怀里。
林芳这下是吃了定心丸,嚣张的态度又回来了:“怎么样?你想怎么样?把我告进牢里?你敢吗?我看你还有什么招!”
安一一看着林芳得意的脸几秒,突然也笑了出来,不是那种气极反笑的感觉,而是混合着一种觉悟:“我算是明白了。”
林芳有些惊讶:“哦?你终于明白林天是谁的了?”
“不是。”安一一缓缓地摇了摇头,“对你这种人,忍让是不可能起作用的。你根本没有良心,你的贪婪也没有限度,我不应该再继续退下去了,也该做点行动了。”
林芳没想到听见这样的话:“什么?你要怎么样?”
“首先,我和前夫可是正式领过证的,所以,公公的所有财产我都有一份,再加上林天是公公的继子,公公如果没有遗嘱的话,他也有一份,而前夫的那一份同样是由我继承,所以这些加起来,相信你得吐出不少好东西来,更不用说属于林天的那一份财产了。”安一一故作欣喜地看向林天,“想不想搬大房子啊?爷爷给你留了大房子哦!”
“想!”林天十分配合地举起手,“我要!我要住大房子!”
林芳的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黑,尖叫道:“你胡说什么!你有什么资格……”
“那你又有什么资格!”安一一更加大声地吼了回去,一通狂风暴雨般的怒骂劈头盖脸地就丢了出去,“你只不过和对方结婚不到一年,甚至其中还有半年是回老家乡下,虽然对公公不错,但是你离间他们父子的手段又不是没人知道!眼看着他们要在结婚时和好了,你是不是心急了,所以做了……嗯?你不会真的做了什么吧?我前夫出的可是车祸……”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以怀疑的眼神看向林芳。被这么多人盯着,饶是她也有些心慌起来:“干什么?你们这样看我干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安一一得理不饶人:“是吗?你真的什么都没做吗?那为什么你把后事办得那么熟练,好像一切都准备好般?”
“你别血口喷人!”林芳几乎要跳起来了,遗弃罪和杀人罪可完全是不同级别的,这点她是清楚的,“胡说八道也要有个线!你、你们,我、我走了!别拦着我!”
说完,林芳便拿起包往外冲去,所有人似乎商量好般不约而同地让出了一条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奔出了门外。好半晌后,跟她一起来的男人才在众人眼光中意识到什么,惊叫一声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当第二声门响结束后,剩下的人互相看了看,突然都长长地松了口气。
能送走这桩瘟神实在是个不容易的事,这是所有人的心声。
唯有秦鸭梨一头雾水:“怎么了?”
安一一哭笑不得地看向这个大个子:“你把我的话全当真了?”
“虽然我对中国的法律不太熟,可是从各国法律的惯例来看,你也不可能一点继承权没有吧。”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话理说的是没错,但实际情况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跟她打官司,还是跨城官司。而且她这人很泼,以前甚至跑到我单位在地上打滚,脱衣服堵在门口,实在拿她没办法啊。”
“所以你更要抢不是吗?”秦鸭梨的话让所有人一怔,“你如果只是把她吓跑了,以后说什么狠话也没效果了。这时候你该正如你讲的那样去做,她才会慌张,当她再来争吵时,你这时候可以选择退让,也可以选择不退,主动权就在你手里了。”
这话让安一一眼前一亮,确实是个可行的办法。不过,眼下不是讨论这些事的时候,安一一对着一屋子人点头哈腰好一阵客气,各自讲了一堆好话后,总算了了件大事。俩人带着林天这才踏上返城的路,与来时不同,回去的心情轻松多了。
这一路上安一一的话就没停,不时和秦鸭梨说起以前的事,那些不敢说又怕说的、埋在肚子里无人诉说的,直到林天怯怯地开口:“一一,你是不是要嫁给秦鸭梨了?”
“叫妈!”她没好气地道,斥责完了又觉得心里像堵了块石头般,不过这不是讨论这事的时候,只得敷衍道,“这时候你就不要再想这些了,想些开心的事吧,比如呀,这周末我们出去玩吧,你不是一直想去动物园吗?我们……”
“你如果喜欢就嫁啦!”林天一付大人口气,老气横秋地两手抱胸,却还是别过脸去不看前坐的两个大人,“只不过,只限秦鸭梨哦,而且你们要是过不下去就赶紧离婚哦,绝对要离婚哦!还有,秦鸭梨你不能先提出离婚,所有的财产都要给一一,还有……哇!看前面!”
秦鸭梨转过头来看,结果方向盘差点打到路边护栏上去,安一一也被吓得不轻,狠狠拍了他胳膊一巴掌:“看前面!”
他一边兴奋地看着后视镜里的林天一边大声道:“真的?你真的答应了?”
“唔,我只是觉得如果再出什么事时能有个男人使唤使唤也不错啊。”林天的脸虽然红了,但就是尽力别过脸去不看前座的俩人,“女人还是离不开男人的嘛!”
“这话谁教你的!?”虽然沉浸于自己的恋情终于得到“儿子”许可的喜悦中,安一一却还是不忘随时教育儿子的礼貌,“以后不许再说!”
“没有嘛。”林天又开始嘻皮笑脸,“大家都这么说!”
“胡说!秦鸭梨,你也说说他啊!”
“嗯,我觉得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就像中国的阴阳,也讲究调和。另外关于所有财产,我能不能只立下死后遗嘱……”
“我叫你教育他你扯什么阴阳!还有那个遗嘱是怎么回事?”
“光是遗嘱不行!你必须像个中国男人一样,把所有的工资财产都上交!”
“中国男人都这样?怎么和我看的资料不同?”
“你还看这种资料?你在想什么啊,小孩子说的话你也信啊?”
“我不是小孩子了!”
“……”
几人一路吵吵嚷嚷直到回家,这一天是许多人人生中无数个普通的一天,可是,对安一一、秦鸭梨和林天来说,这一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在这一天,他们终于成为了一家人。
之后,秦鸭梨对公司的控制遭到了秦波的全面干预,可算是胜利果实被别人轻易摘走,表面上看起来杯具之极,但他却以一种不在乎的态度又自己办了个公司。不过,这次是在德国朋友的支持下,虽说不能算是行业龙头,但至少养家糊口不成问题。为此,他还和林天好好地讨论了一回事业和家庭谁最重要。
秦波本来想往德国一行,见上秦鸭梨母亲一面,但在视频通话后,俩人最终还是都打消了这个念头。正如他所讲的那般,过去的就过去吧,回忆再变成现实未必是一件令人快乐的事。只不过,他对秦鸭梨之后的生活和事业上还是颇多照顾,为了他是有情有义还是无情无义,秦鸭梨和安一一至今争论不休。
林芳没有再出现,自从安一一果断地上诉,发了传票之后就消失无踪。在很久之后,她从七拐八弯的消息里听见了林芳的传闻,似乎又嫁了个富人,过得很滋润,也算是实现了人生“理想”。她不能理解林芳的追求,更不能理解一个母亲就这么抛弃了亲生儿子的态度。她也曾认真考虑过当年的车祸是不是有林芳的一份“功劳”,只不过,事过境迁了这么多年,就算有也早已了无证据,只能随风而去了。
李锋回到了老爹身边,正在准备接受老爹庞大的商业帝国,对于这一切他如鱼得水,可是对于没追求到安一一,他仍然认为是自己人生中的一大遗憾。有时,他还是会请安一一吃饭,她也每次不客气地带上林天,现在的林天,可是监视与破坏气氛的好手,除了秦鸭梨之外的男性一律不许接近!
商焱再无消息,正如她所想的那样,他的世界与她再无交集。小苹果与林天上了不同的中学后,联系逐渐减少,林天还认真地为自己的初恋写了首诗。后来的某一天,安一一偶尔在街上看见商焱的那辆破吉普停靠在路边,只不过,那个帅气沉稳、有着极好听声音的男人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视野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某个角落也曾经无意地瞥见她呢?
安妈妈来大闹了一番,闹完后,又拉着安一一哭了一晚上。她这才第一次知道自个儿的妈妈是多么会担忧的一个人,甚至想到万一秦鸭梨在德国又有个老婆,其实是来玩玩的怎么办!她表面上笑着糊弄过去,晚上回家却拿着马桶塞指着秦鸭梨要求他老实交待了一番,得到的结果让她很满意。
老主任和张老师对安一一的选择都十分赞同,虽然也各自讲出了与秦鸭梨成婚的各种麻烦,但她觉得,有这两位良师益友绝对是件快乐的事。
每个人都走上了自己的人生道路,而秦鸭梨,最后做出了定居中国的决定。这是他认真考虑了将近一年后做出的决定,虽然安一一也考虑过去德国,但她觉得德文实在太难学了。不过,他们还是去德国见了秦鸭梨的母亲,她没想到这会是个看起来那么普通的女人,看起来与照片上的风采完全不同,大概,只有处于爱情中的人才是最美的吧。
婚礼的举行很快提上了日程,对于这件事,所有人都投入了一百分的精力,就连林天都对于自己那身小天使的打扮嘀咕了很久,安一一却是觉得十分适合。而邀请的宾客更是遍布两个国家,十几个城市,要安排好所有这些事可真是相当不容易,等把这些事全部忙完了,安一一觉得自己都快虚脱了。幸好,有秦鸭梨跟在身边帮忙,至少晚上的“马杀鸡”十分给力!
然后,要怎样一个婚礼呢?盛大的?可爱的?温馨的?浪漫的?
不过,最重要的是,果然还是站在身边的那个男人是谁吧。
当秋天进入冬天,再从接下来的春天转变为盛夏时,晴朗的蔚蓝天空下,举行盛大婚礼的那一天,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