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一一心里唱着跟神曲忐忑一样慢慢走了过去,商焱倒是一脸平静,丝毫没有任何异样地问道:“顺利吗?”
“啊?”她一时反应不过来这问是什么,怔了一怔后才明白他是在问自己刚才送林天走的事,连忙点头如啄米道,“顺利,顺利!”
这能有什么不顺利的啊?这家伙的思维方式能不能再普通一点啊?
她正这样腹诽着,商焱已经举步向动物园里走去了,他原本买了四张票,此时自然是用不上了。俩人一路无话,就这么肩并肩埋头往里面冲,不像来逛园子的倒像是在徒步越野行军。他的步速很快,而且很均匀,每一步似乎都是一个调调,绝对不会上一步快点下一步慢点。只不过,俩人走了没多久,她就与他拉开了一截距离,不得不小跑步赶上。发觉这情况后,他的步伐很快慢了下来,结果,不仅慢了甚至还有些僵硬,似乎不适应般。
她这一路上都默默看着,发觉他已经是走几步停几步了,知道是在照顾自己,不禁有些感动。可是,感动归感动,这事她也帮不上忙,难不成自己一路小跑跟着?就算她愿意,他也不会愿意啊,这像什么话?
最后,安一一见商焱似乎双腿都要打架了,只得哭笑不得地道:“要不,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下吧。反正小家伙们都不在了,也没必急着去看了。”
他理解她的意思,同样一脸无奈地道:“当兵的,走路步调都是习惯了,这一慢下来还真是不习惯。”
这句可是你自己承认的啊,我没逼你!她眼睛一亮,乘势追问道:“你不是说是公务员?”
“当兵也算公务员嘛。”他平静地说,丝毫没有骗人的羞涩,显然不是第一次了,“职业原因,我不能对周围人多说,就连柳絮也跟着学会了保密。你跟她接触久了也看出来,这孩子很害羞,也是啊,人家出来说我爸是做什么,我妈是做什么,她能说什么呢?什么也不能说。我这个做爸的太不合格了,但是,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也只能继续这样走下去。”
这话说得安一一心头一酸,自个儿家里有个林天,她当然知道孩子会有多敏感。好歹林天还是得到了她的全力呵护,但柳絮确实只有“孤军奋战”。
商焱在这话题上开了头,似乎终于找到能谈的人,一说就停不下来了:“柳絮四岁时我和她妈妈就离婚了,她的生活倒是有人照顾,保姆也好勤务兵也好,当然不敢对她不好。但是,外人再好也比不上爸爸妈妈。我有时候半夜去加班,她跟着出来,黑咕隆咚的楼道,她一丁点大的身影站在大门口,一见我停脚步了,就赶紧关门回家,她怕我说她,我看得真受不了。可是受不了又怎么样,什么办法也没有。”
她默默听着,想像着黑暗的楼道里,一个小女孩站在自家门口,透着昏黄的灯光看着爸爸在半夜离开。不要说商焱这个做爹的了,连她这个外人听的都心酸得不行。她偷眼看了下他的表情,原本冰冷的表情里满是自责,好看的丹凤眼微微发红,嘴唇抿成一条线,显然是在拼命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怎么约会约会约得好好的,变成艺术人生了?
安一一赶紧清了清嗓子,出声道:“没事嘛,只要你好好的,小苹果好好的,也算不错了啊。你还年轻,找个心善的、知冷知热的女的,俩人好好把日子过了,对小苹果也是福啊。我看你应该经济条件还不错吧,这样子找人也方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啊!你看啊,我……”
讲到这儿,她猛地住了嘴,在心里猛抽了自己几嘴巴——在想什么哪,安一一!居然在这种时候给人家介绍对像?疯了吧你!
其实,她只是职业病犯了。
安慰人这种事她拿手啊,不拿手也会熟能生巧啊,谁叫居委会就是大家常去的串门会呢?那些个大叔大妈大爷奶奶的,家里要是出了点事就冲进去哭天喊地的,小事也给说得像地球毁灭似的,这还不要她来开解?像是给离婚或者丧偶的男女介绍对像这种事,更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她做得还真不少了,这一做多了,就做出习惯来了……
想到这里,她偷偷瞄了一眼商焱,果然,他也是一脸愕然地瞪着她,显然根本没想到自己这番诉苦居然引出这么通“安慰”来。他又不是傻子,俩人孤男寡女地跑动物园压马路,这为了什么啊?就算原本没有那意思的,现在肯定也有那么点意思了啊!结果,就在气氛恰恰好,条件成熟得不得了的时候,她安一一说要给人介绍对像……这是来踢场子的吧?月老红娘也会被气得泪奔啊!
安一一在内心抹了把泪,挤出个难看的笑容道:“我……职业病,呵呵,不好意思。”
商焱脸上的惊愕稍纵即逝,很快把话题体贴地岔开了:“安小姐肯定很理解柳絮的吧。”
“对啊对啊!”她赶紧打蛇随棍上,把刚才的尴尬通通扔掉,“这孩子太不容易,又乖巧,你这当爸的可得好好疼她。俗话说得好嘛,男孩穷养,女孩富养啊,况且你经济条件又不差,只要不娇惯出公主病来,其他都应该的!”
商焱不知听到了什么,眉毛稍稍一跳,问道:“安小姐怎么知道我经济条件的?”
“嗯?”她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赶紧辩解道,“我没打听,只是你刚才讲小时候有勤务兵啊保姆的,看起来你应该不是普通的兵吧,至少也得是个干部啊。”
这一次他倒是微微一笑,没有答话,显然她又问到不该问的问题上了。见此情景,她不禁在心里嘀咕上了:这番接触下来,就算这家伙对她有意,她能接受这种好像在跟地下特务谈恋爱的生活吗?更何况,这家伙什么也不说,难不成只是个骗子?也许根本不存在什么保密职业啊、军人啊之类的,这根本就是个骗婚的!也许更糟,精神病人?
想着未来她正憧憬着嫁个兵哥哥,结果来一堆白大褂说“不好意思,小姐,这人从医院逃出来很久了,我们一直在找他”,那她可就丢脸丢到西天上帝那儿去了,这辈子也抬不起头啊!
想到这儿,安一一立刻打了个寒颤,原来设想好的美妙未来立刻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俩人又恢复了沉默了前进,走着走着,她突然意识到个问题:商焱,一直叫她安小姐,他怎么知道她没结婚?一般人知道她有个孩子时,都会默认她已经结婚了的,更何况她年纪也合适,别说有孩子,就是没孩子许多人也觉得她该结婚了,通常直接叫“美女”或者“安主任”更稳妥点,叫她安小姐,如果不是别有用心地糟蹋人,那就是肯定她未婚的!
她一通路想下来,蓦地又发现,刚才她在说叫“保姆”来接林天时,商焱似乎显得有些惊讶。先前她以为是因为林天的走而错愕,可是仔细想想,他并不是在知道林天要走时才有这样的反应,而是听见她说“保姆”时才出现的。难道说,他知道她家里没保姆?
这左想右想,想着脑子快打结了,安一一却只想出更多的结来。商焱这个人整个就像个谜团,她到底可以去解,可以费了老大劲,解开来后得到的是珍宝还是鱼目,这可就没个准了。她冒得起这个险吗?
安一一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正准备开口试探下时,手机又欢快地响了起来,林天的录音直冲进她的耳朵。向商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赶紧接起来一听,手机里传来的却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是林天的妈妈吗?”
她心里一紧,赶紧答道:“是!”
“你儿子出事了,赶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