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唐尧先是试探着问道,然后他忽然就明白了。
男孩,明显是犯病了啊。
这下可难办了,唐尧最害怕的事,正是顾客在他店里出状况。
“你是谁?”男孩面无表情地向着唐尧提出了一个令他十分头疼的问题。
“我是……”
可还未等唐尧回答,男孩的下一个问题接踵而至。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唐尧深吸一口气,轻声说:“你先不要管这儿是什么地方,我且问你,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男孩满脸戒备:“你为什么这么问?难道我需要想起什么来吗?”
真的是没有办法交流。
唐尧一阵无语,男孩现在是阿尔茨海默症发作之时,无论说什么还是做什么,那都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毕竟,他是病人,而自己却很正常,他的一切行为都能一股脑地推给这个该死的病,而自己却不行。
“你先别激动,我这里是光阴收容所,我是老板,我没有恶意的。”
唐尧尽量摆出一副疗养院护工的态度。
“什么光阴收容所?我根本就没听说过,你该不会是个骗子吧?”
他面前的这个男孩,和刚才相比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所有的腼腆与温和,通通消失不见。
男孩上下打量着唐尧,身体早已从沙发上站起,向玻璃门的方向挪着。
很明显是想要找机会离开。
唐尧当然不能放任其不管,男孩已经神志不清了,独自离去的话是一定会出问题的。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安抚住男孩,然后再另作打算。
活到这个年纪,唐尧绝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去哄一个阿尔茨海默症患者,像哄幼稚园大班孩子一样。
“你没听过,不要紧,我的店太小,你不知道是正常的。你只需要明白,是你自己来到这里的,而不是我让你来的。”
男孩不信,他加重了语气,死死盯着唐尧:“肯定是你带我来的,不然的话,我又如何来到一个我找不到的地方?”
唐尧无言以对,是呀,他没法回答这个最为“要命”的问题。
“怎么不说话了?是被我拆穿了而不知所措了吗?”
男孩的样子,竟显得有些小得意。
这个孩子,阿尔茨海默反应有些不一般啊。
唐尧笑了:“没有,既然你不相信,那就算了。那你想不想知道,我这儿光阴收容所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男孩摆出一副我不屑知道的样子,可他的眼神,却分明告诉了唐尧,我有兴趣。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唐尧问。
“不说。”男孩转了转眼珠,“除非,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们等价交换。”
“好。”唐尧点点头,“我的名字叫唐尧,太宗的大唐,尧舜的尧。”
男孩小声念了一遍:“唐……尧……真好听。”
“那你的名字呢?”唐尧马上接问道。
“我叫……我叫王优。”
王优,忘忧。这个名字,倒是包含了些意思,只不过,他父母的美好愿望似乎没能实现。
“好名字,你的父母一定很爱你吧。”
唐尧喝了一口水,其实他也有点紧张,万一被当成人贩子了呢?
王优却显得很是茫然,他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地说:“应该……应该是吧。”
怎么还能是“应该是吧”?莫非这个男孩在家里被虐待过?
不对,肯定不对,阿尔茨海默症会导致记忆障碍,王优怕是已经忘记了一些事,包括有关他父母的记忆。
“天下父母,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这没有例外。”唐尧安抚道。
阿尔茨海默症的患者,心智退化到婴幼儿的状态,为了不在王优心中种植下阴暗的观念,唐尧决定告诉他这样一个健康的观点。
“那好吧,就听你的。”王优嘿嘿一笑,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见王优已经被自己成功安抚下来,唐尧也是暗暗舒下了心,又喝了一口水。
“大叔,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店是做什么的呢?”王优这句话,却差点让唐尧呛到。
“咳咳咳……”
大叔?这个称呼,明显不符合唐尧的造型好吗?虽说他不算什么帅哥美男子,好歹也是阳光向上的青年人吧。
“这个称呼不对,算了,不纠正你了,大叔就大叔吧,反正以你现在的心理年龄,叫大叔也没什么毛病。”唐尧捋顺气息,说道。
“我的光阴收容所,就是专门收存光阴,帮有需要的顾客留住记忆的地方。”唐尧还不傻,“偷窥”别人记忆什么的,他才不会承认。
“还有……这种店吗?大叔,你是外星人吗?”
王优的眼中,简直快要飞出星星来。
外……外星人?怎么稍微高科技点儿,就得和外星人扯上关系啊?
唐尧没有办法,只能岔开话题。
“你刚刚,可也是已经在我这里寄存了光阴。”
王优一愣,随即说道:“我也寄存了吗?为什么我不知道?”
唐尧哈哈一笑,凑过去拍了拍王优的头,他倒是有点喜欢这阿尔茨海默症的效果了。
“你不知道,我可知道。”
“那你说说我都寄存了些什么呗?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王优的话让唐尧心中一紧。
“你寄存了什么,当然只有你自己才知道,问我是没有用的。”
王优明显有点失望,“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大叔,我想上厕所。”王优突然捂着肚子,一脸夸张。
唐尧闻言有点懵,怎么阿尔茨海默症还影响消化?
“那里,是卫生间。”他给王优指了一下,然后就只见王优匆匆地跑了过去。
唐尧端起水壶为自己和王优都添了些水,然后静静地等待着他出来。
可左等右等,也不见卫生间里有冲水声传出,唐尧有些奇怪,于是他走到卫生间的拉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王优,你没问题吧?”
卫生间里传出闷闷的声音:“我没事,大叔,你家的纸巾在哪里啊?”
原来是找不到卫生纸了。
唐尧指点道:“在你左面有一个架子,纸巾就放在架子里。”
过了一会儿,久违的冲水声终于传来,隐隐还有些细小水流涌动的声音,唐尧兀自摇了摇头。
“大叔,我好了。”
门开了,王优站在门里,排风机“呜呜”地转动着。
唐尧将眼前的男孩拉到沙发前坐好,正色问道:“王优,你还记得自己的父母叫什么名字吗?”
王优从衣袋里取出了一张合影,然后指着照片上的自己两边站着的男女问。
“是他们吗?”
“呵呵……”唐尧心想我哪里知道啊,可他嘴上却只能应付道,“站在你的身旁,那应该就是了。”
“哦。”王优收起照片,“你说是那就是了。我不记得。”
唐尧嘿嘿笑着。
这个男孩的阿尔茨海默症幸亏是在自己这里发作的,否则的话,他到外面就以他现在这个心理年龄,非被骗走卖到山区当苦力不可。
不。这不正常。
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阿尔茨海默病的患者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唐尧看着王优,心中的疑虑却是陡然上升。
“王优,那你为什么记得自己的名字?”
王优的眼中茫然之色愈重。
他摇了摇头,好像他只会摇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