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森的母亲在生他时难产死去了。自己却活了下来,和父亲相依为命。安林男爵也只有他这一个儿子,父子俩的感情一直很好。
而安森最近觉得他的父亲很不对劲。这种异样的感觉很早就出现了。还在帝国的渔村,他们家族的领地吹着微咸的海风的时候,安森就察觉到他的父亲不知何时从开朗温和变得忧心忡忡的起来。
然后就有了这次该死的远行,和这个该死的护卫长格林。没错,安森父亲安林男爵死的时候他恰好就在房间外面。格林护卫长的那个同伴有随手关门的习惯。安森在推开门的时候瞄到了这让他热血冲上脑门的一幕。
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最敬爱的父亲被格林护卫长带来的那个同伴用一柄小刀插进喉咙的一幕。安林男爵吐着血沫倒在了地上。而格林护卫长在他的尸体上搜寻着什么。
安森从打开的门缝里看到了这一切。他差点热血上头的想冲进去和杀人凶手拼命,但是做一名医师长期保持的冷静头脑阻止了他的鲁莽。
安森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他要赶紧逃走,以后在找机会复仇。不然自己的下场肯定也是一个死字。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贵族青年,有着还算丰富的学识,尤其是在医学方面。而让他去打架,去厮杀?这方面他还不如随便一个大街上的混混。
在走之前,安森带走了自己的行囊。然后他匆匆忙忙地逃出了酒馆,直接奔向维赞镇的马厩。他甚至来不及看看自己的行囊里还有多少粮食,还有多少第纳尔。现在他要抓紧逃亡路上的每一分每一秒,凶手时刻都可能追来。
好在安森反应的够快,他从马厩取走了马匹就驾着马沿着大道一路飞奔。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但是他本能的想要在人多的地方隐藏自己,顺着这条大道一直走,就可以到达瑞文斯顿王国人口最稠密的国都瑞文斯顿城,这也是他们一行人最初定下的目的地。
安森没有蠢到回头去找自家的车队,既然护卫长格林这个跟随了他父亲超过十年的亲信都可以成为卑劣的叛徒,那么车队的其他人自然更加不可相信。但是他也不够聪明,聪明人这时应该选择逃进密林而不是在大道上飞奔。
护卫长格林一路上有很多对安森父子二人动手的机会,一直忍到现在,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安森的父亲安林伯爵肯定也是在最近才拿到那件让红色兄弟会对他们动手的东西。
瑞文斯顿和菲尔兹威交界的圣林,的确有许多算得上隐蔽的交易地点。
红色兄弟会的眼线遍布全潘德可不是说笑的,从安森驾马进入大道的那一刻起,就有他们的线人注意到了。
没过多久,维赞镇的马厩里就跑出了几匹搭乘着骑手的快马。清一色的深铁色猎马以脚力闻名。
而马背上的骑手,全部穿着红色的皮甲,皮甲上镶满了澄黄色的铁钉,可以很巧秒的卸去攻击的力道。他们还戴着黑色的风帽,前面骑手马匹踩踏溅起的烟尘丝毫伤害不了他们的眼睛。
最关键的是,他们人人戴着深红色的手弩,这种红色兄弟会手弩和与之搭配的麻醉弩矢不知阴倒了多少高深的武者,这才是让红色兄弟会臭名昭著的源头。
以马匹的脚力而言,这些红色兄弟会的高级成员追上先走一步的安森,只不过需要区区几个小时而已。
而苏诺则骑走了他的天鹅湖战马,出于低调和速度的考虑他来镇上的时候就没有让马匹披甲,现在倒是帮助了他,让他得以追赶那些嗅着安森味道疯狂追上去撕咬的兄弟会鬣犬。
……
安森的马快要跑不动了,而平坦的大道上压根看不见人烟。别说遥远的国都瑞文斯顿城了,就连一个能让他暂时歇脚躲藏的小村庄都没有。
他不得已牵着马在道旁的树下休息,趁着马匹在吃着青草恢复体力的时候,他也想起了自己的行囊里还有些青梅。
不知道为什么,安森从小就喜欢吃这些酸酸的东西,尤其是青梅,也许这是他那过世的母亲遗传给他的爱好。
当安森打开他的行囊的时候,某个特别的东西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他的目光。他现在才理解,为什么安林男爵反复的强调他别忘了拿走自己的行囊。
原来那个红色兄弟会苦苦寻找的东西,没有放在车队上锁的箱子里,没有安林男爵自己贴身存放,而是一直就藏在他普普通通的行囊里,被遮掩了光芒。
安森的嘴里含着一颗青涩的梅子,他第一次从青梅中品尝到了苦涩的滋味。是啊,如今他也是名无依无靠的孤儿了,一个人没钱没粮,身处异国他乡,还和全潘德最大的地下组织结下了血海深仇。还有谁能够比他更苦的吗?
正当安森觉得休息的差不多的时候,他准备再度出发。可这时他看到了大道上那扬起的烟尘和马背上那一双双锐利的眼睛。
安森感觉头上一凉,一支弩矢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去的,径直插进了他身后笔直的树干。这还是骑射手在飞奔的马背上失去了大量的精度造成的。要是在平地,这一发弩矢就能轻松的够刺进安森的眼眶或者头颅。
安森吓得魂飞天外,他把那个行囊里藏着的东西小心的抱在怀里,扔掉了行囊,也来不及管那已经中了几发特制弩矢的麻醉瘫软在地的马匹,仓皇的逃进了幽深的林地。
行囊里只有些换洗的衣物和现在看起来无关紧要的文件,袋子里色泽鲜亮的青梅骨碌碌地滚落一地。
安森就这样在密林里没命的跑着。他身后弩矢的破空声宛若魔神夺命的呼喊,督促着他一直向前。
好在密林里很多树。它们结实的躯干帮安森挡下了不少的袭击,可就算这样,安森也没觉得危险停下来过。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安森终于没什么力气了。动作变慢变迟缓的他,小腿上中了一支弩矢,伴随着一声痛呼,他摔倒在地,看着小腿上的伤口血流如注,麻痹的感觉从伤口处逐渐扩散到全身,最后他连爬都爬不起来。
完了,绝望的感觉涌上安森的心头。他已经可以想象,那些杀了他父亲的凶手会过来用残忍的方法折磨他,杀死他,嚣张的抢走他父亲用生命守护的那个东西,然后对着他还没凉透的尸体吐上两口痰。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连之前喧嚣的马嘶声和弩机射击的声音都停了下来。整个密林里除了虫鸣声再无其他杂音。
这时被麻倒在地的安森看着走来的那个身影,听着皮靴踏过落叶的声音,瞪大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