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纹,我……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在这里。只是觉得此处凉爽宜人,所以想在这里站一站,不想你也来了。”苏培的声音有些沙哑,竟不似往常。偏生贺纹听了这话,竟如痴如醉,情不自禁的往前两步,走到了苏培的身边,伸出上手挽住了苏培的手臂。
“姑娘!”
两个小婢女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同时惊呼着上前去,想要把贺纹从苏培身边拉开。
然贺纹的双臂一抱住苏培的手臂,整个人便像是服了软骨散一样瘫软在他的怀里,低声沉吟着:“苏先生……苏先生……我怎么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苏培只觉得温香软玉在怀,也情不自禁的伸手把贺纹抱住,低声说道:“阿纹……你这是要做什么……”
两个小婢女立刻吓得不敢出声,只傻傻的转过脸去背对着树下相拥的二人。她们原本捂在眼前的双手也慢慢地滑了下来。只是她们刚刚睁开双眼,又被眼前的情景给吓得难以呼吸了。
面前有一个嬷嬷带着五六个仆妇丫头站在那里,正冷冷的看着她们两个,目光如刀,似是要把她们两个千刀万剐似的。
“你们是怎么服侍姑娘的?!”带头的嬷嬷上前两步,抬手给了两个小婢女一人一记耳光。
啪啪的两声清脆的声响,把树下相拥的二人惊醒。苏培先清醒过来,双手蓦然一推把怀里的贺纹推倒在地,喃喃的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会这样?”
贺纹冷不防被推倒在地,双手被地上的砂石搓痛了才清醒过来,抬头看见跳着灯笼站在那里面带鄙视的几个仆妇,顿时脸色苍白,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来人!送姑娘回房去。”为首的嬷嬷冷冷的看了贺纹一眼,口中的怒气难以掩饰。
两个仆妇上前来把贺纹从地上拉起来,匆匆送回去了。
苏培却皱着眉头抬手拍了拍额头,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回去吧,我会跟大郎君一个交代的。”
几个仆妇朝着苏先生欠了欠身,跟在他身后回了贺康的院子里。
谢允之的琴已经弹完,他意兴阑珊回房去休息了,贺康还在清凉的月色下坐着,似是还有什么事情等着处置似的。
苏培进了院子看了看贺康身旁站着的几个丫头都恭恭敬敬的站着,便知道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于是上前去欠身拱手,歉然的说道:“大郎君,是苏某的错……”
“不用讲了,我都已经知道了。”贺康摆了摆手,说道:“苏先生,我知道你原本是世家子弟,你虽然是庶出,但品性一向好,当初你来我们家里教授阿纹她们琴技也是我父亲费了心思把你请来的,我们贺家一向都是尊重你的为人。”
“大郎君,今日这事……”苏培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只是喝了杯酒觉得身上不怎么舒服才出去吹风去了,哪里知道贺纹会莫名其妙的走出来,又投怀送抱?他又不是和尚,不是圣人,美人在怀,喝了酒的他又如何控制呢?
“今晚这事儿我不怪你,只是你要给阿纹一个名分。”
“可是……”苏培微微皱起了眉头。贺纹虽然是贺氏之女,但毕竟是庶出的身份,他苏培是不愿意娶一个庶女为正室的。何况他有才有貌,也是一个风流之士。若是娶庶女为妻,恐怕王谢之家的庶女也都会趋之若鹜的,何必要迁就她贺纹呢?
贺康叹了口气,说道:“阿纹今晚的事情实在是荒唐,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是我这个大兄对她管教不严的结果。正室妻子的位置她自然是不能妄想了,就让她做你的贵妾吧,我会给她一份丰厚的嫁妆,只要你们以后琴瑟相和,我也就心安了。”
这是贺康做出的最大让步了,原本贺家可是打算在贺纹贺绣和贺绮三个姐妹之中选一个陪着贺敏嫁到谢家去的。如今让贺纹给苏培做妾,算是给了苏培极大的面子了。
“多谢大郎君成全。”只要不是做正妻,苏培自然是不会介意的。贵妾就贵妾吧,贺氏庶女给自己做贵妾,自己也算是有福气了。
“好吧,时候不早了,大家都安寝吧。”贺康说完,便站起身来回了自己的屋子。
莲姑在跟上去之前,走到苏培跟前微微一福,轻笑道:“恭喜苏先生了。”
苏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多谢多谢。”
莲姑笑了笑,招手让院子里的仆妇们都散了去。苏培却转头看了看西边的小院,抿了抿唇进了自己的厢房。
而此时贺纹的屋子里,她依然痴痴傻傻的笑着,笑得满脸是泪。素墨着急的拿着沾了冷水的帕子给她擦拭着脸庞,哭着劝道:“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呀。”
送贺纹回来的两个仆妇早就一声不响的离去,连一个字也没留下。
贺纹的奶娘把两个小婢女叫到一旁再三询问才明白了其中的缘故,便忍不住叹了口气抬手甩了自己一记耳光,骂道:“都是我老糊涂!都是我老糊涂啊!就不该只让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跟着姑娘出门!都怪我糊涂,我该死啊!”
西里间里,贺绣躺在床上尚未睡着,听见外边进进出出的十分热闹,便淡淡的问道:“出了什么事儿,外边怎么这么吵?”
明珰含笑不语,只坐在床边挥着扇子给她扇风。
百灵原本在窗口往外看呢,听见这话忙关上窗户小跑着到贺绣的床前来,低声说道:“姑娘,是大姑娘被大郎君身边的嬷嬷送了回来,大姑娘又哭又笑的,跟疯癫了一样,大姑娘的奶娘正在外边懊悔的打自己呢。”
贺绣微微一笑,说道:“想必是身上不痛快,你们一个个都不许多嘴,我累了,安寝吧。”
“是。”明珰忙拿过一条薄被来盖在贺绣的身上,又微微皱眉说道:“这屋子里总有一股霉味,奴婢焚了许多瑞脑香也还是遮不住,姑娘可能安睡?”
贺绣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是些霉味而已,和活着比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
明珰暗暗地叹了口气,公卿士族之家的女公子她见过不少,连司马皇室的公主也曾接待过,像阿绣这样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女公子,真真是与众不同。不过她说的话句句在理,字字珠玑,若是细细的想想,真是令人可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