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深吸一口气,无奈的笑着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不说话的王博,低声说道:“这个还是蛮有挑战的啊。”
阿言依然笑得平和:“之前教郎君鞭法,那是让郎君入门,然后让郎君跟那些野兽们对打,是要郎君从那些所谓的鞭法中破出来。懂得灵活机动,同时也锻炼一下郎君的胆量和狠劲儿。前两步郎君练得很好,现在我们再练巧劲儿和准星儿。人最脆弱的地方是咽喉和心脏,心脏对我们用鞭的人来说不好攻击,所以我们首选咽喉,但咽喉的位置却比较隐蔽,若是鞭法没有准星儿,抢了先机却不能先发制敌,便会让自己处于被动,郎君身体羸弱,手劲儿又小,所以必须练好巧劲儿和准星儿,否则便是前功尽弃。”
陈秀颇为赞同,点头道:“我明白了,难得你这么用心教我,我一定好好练。”
其实阿言这番话是说给王博听的,因为他家真正的主子一直沉着脸不说话,让他这个当师傅的很是难办。但王博似是不为所动,听了这些话之后依然沉着脸站在那里,瞥了一眼陈秀,说道:“那就练吧。”
陈秀拿过长鞭,抖了抖,瞄了瞄准星,然后忽然发力抽出去。
却听见哗啦一声响,两棵树之间的绳子被打断了,五枚铜板相互碰撞着散落在地上。
“呃……”陈秀一阵脸红,想不到练了半年多的鞭法,到现在还是这个样子。
阿言却并不介意,只吩咐旁边的人重新拴好,他过来告诉陈秀的动作要领,然后鼓励道:“郎君已经不错了,想当初阿言练的时候,第一鞭子抽在了树干上。”
“真的?”陈秀顿觉前途一片光明。
“嗯,用心练。”
陈秀点点头,开始了她新的练习。王博每日都守在她的身边,陪着她练鞭,陪着她吃饭,陪着她睡觉,陪着她在农庄里转悠。
如此过了半个多月,有一天陈秀闲了,忽然问:“九郎,你何时回建康去啊?”
王博正躺在树荫下的榻上吹着凉风,望着树冠上浓密的枝叶发呆,听了这话轻声哼道:“怎么,嫌我烦了?”
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陈秀忙靠过去娇声说道:“不是,确定了郎君的归期,妾也好为郎君准备行囊啊。”
王博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悠然道:“不着急,等我见过了孙尚阳就走。”
“见孙尚阳?”陈秀惊讶的长大了嘴巴,“你见孙尚阳做什么啊?”
“怎么,许你见他,不许我见?”
“不是,那个……”难道这个人要跟自己一起去边境么?
王博看着她纠结的小脸,淡淡一笑,说道:“放心,他就快到了。”
“他就快到了?”陈秀这下明白了,“你把孙将军召到这里来相见?”
“说错话了,你家郎君有何权力,怎么能召孙将军回来呢?是孙将军听说你家郎君来了,特意来相见的。”王博说着,慢慢地伸了个懒腰,双手反过去枕在脑后,翘起二郎腿哼起了小曲儿来。
这人本来就是为破坏自己的计划来的。
陈秀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拿过长鞭,又去那边抽铜币去了。
王博说孙尚阳会来,他便然来了。
王博迎他入院,二人简单的寒暄两句便进了屋子。陈秀在厢房里瞧着这两个人怎么看都像是极熟稔的样子,于是问着旁边的明珰:“九郎跟孙将军是故交么?”
明珰摇头道:“孙将军虽然是左将军,但毕竟是武夫出身,别说九郎了,就算是建康城里其他的郎君恐怕也未必会礼遇他。奴婢也闹不明白为何九郎会对一个莽夫以礼相待。”
陈秀摇头说道:“文韬可以安邦,武略却可以定势。如今乱世之争,群雄纷起,胡族异类亦称王称帝,只有文韬是不行的。像孙将军这样的武勇之才,朝廷实在是太少了。九郎看重他乃是为大事着想,我们不可随意诋毁孙将军。况且,他还救过我们的命呢。”
明珰忙低头应道:“姑娘教训的是,奴婢记下了。”
“叫厨房准备丰盛的饭菜,再把我们从建康城带来的好酒取两坛子来送过去。”
“是。”明珰答应着去办,陈秀见王博和孙尚阳进了屋内便转身回后院去了。
当晚,孙尚阳和王博谈到了三更天方才歇下,陈秀则一个人呆在后院的卧房里查看各处夏收的账目,不曾安睡。王博从前面回来时见灯还亮着,便推门进来。
陈秀听见声音把手中账册放到一旁,起身去替他解开外袍,闻着他身上的酒味,忙吩咐明珰:“端醒酒汤来。”
“不必,我已经喝过了。”王博摆摆手让明珰玉珥都下去,自己揽着陈秀的肩膀慢慢地走到榻上来坐下,轻叹一声蹙着眉头歪在身后的靠枕上。
陈秀见他如此疲惫,便轻声劝道:“九郎,若是睡的话就去床榻上吧?”
“不睡,阿绣,你坐过来,我们说说话。”王博说着,伸手把她拉到身边,又转身枕在她的腿上,闭着眼睛说道:“我跟孙尚阳说了,明日他走的时候会带上那些药材,你就不必去军中了。那种地方你一个妇道人家本就去不得。”
看着他微醺的样子,陈秀不忍心跟他争辩,他说什么她都应着。
终究是不胜酒力,王博枕在她的腿上渐渐地睡着,她方拿过玉枕来轻轻地给他枕上,又拿过一件长袍盖在他身上,看着他熟睡的俊颜,陈秀忍不住轻笑:“明明是那么霸道的人,睡着了却像个孩子。”
第二日一早孙尚阳同王博告辞,陈秀恢复了女儿装出来相送。
孙尚阳见了她后瞪大了眼睛看了好久,才感叹道:“一年不见,贺氏女公子居然变了个人!”
王博微微蹙眉瞥了一眼穿着浅红色裙裾的陈秀,淡淡的说道:“她不是贺氏阿绣。”
“啊?”孙尚阳一愣之后,又呵呵笑起来,拱手道:“是是,是孙某唐突了。”
陈秀微笑道:“阿绣改了陈姓,并没有昭示于人。但孙将军是妾的救命恩人,不敢相欺,所以才以真面目出来相见,因家父已经昭示世人说阿绣已经死去,阿绣便与贺家再无什么干系了,请将军把之前的贺氏阿绣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