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到树上,那怪蛇应该就难以追上了吧。
唐无殇脚下不停,边逃边思忖。
树林中巨树密布,地面上十分难行。但树冠上枝叶如云,只要上了树,再施展轻功逃逸,其速度远非在地面行进可比。
打定主意,一接近树林,唐无殇立即施展轻功,踏着低矮的树枝一路往上跃去。她轻功一般,才上到树顶,虬褫已经追到树下。它竖起脑袋,“嗖”地猛力一弹,噼噼啪啪撞断一片树枝,往上窜起两丈有余,比那树还高。
唐无殇吓得心胆俱颤,真气一滞,几乎掉了下去。她连忙稳住心神,赶紧跳到旁边一株树上,足一沾到枝干,马上又借力往前跳去。也不管循环节约真气了,只顾一味往前冲。
虬褫见她跳走,高高窜起的身躯马上向前压去,把她刚刚踏过的一棵面盆般粗细的树木压得“噼啪”一声折断,然后再藉着这一压之力又往前窜去。
它见异果被这个女子夺走,怒不可遏,也是不顾一切,死命穷追不舍。
两个一前一后,在森林上方展开追逐。
这样用轻功疯狂逃跑,不到一刻钟,唐无殇就开始觉得后继乏力了。可那怪蛇似乎还有无穷的力气,野蛮地冲撞,不断地猛窜上来,茂密的森林都被它压出一条路来。
我命休矣!
唐无殇跃到一株巨树树顶,只觉得双脚沉甸甸的,浑身大汗,气喘吁吁,再也无法施展轻功。
好在这棵树长得甚为雄伟,有三四人合抱粗细,五六丈高,虬褫奋力只能窜到三丈高。它又试着沿着枝干爬上去,可爬到一半,上面的树枝承受不住它的重量,纷纷断折,它便又跌落下去了。
如此再三,树上的枝杈都断光了,它再也没有可借力爬上的地方。
虬褫狠劲上来,竟缠住树干,竖起那水缸般大的头颅,猛力撞击树干。
“嘭!”“嘭!”“嘭!”……
那巨树被它坚硬的头颅撞得木屑纷飞,连连晃动。唐无殇紧紧抱住一根枝干,才没有被震下去。
那巨树长了不知多少年,内里木质也是硬如铁石,虬褫撞了一阵,眉骨前方的鳞片都撞掉了,流出鲜红的血液来。伤痛不仅没让它停下来,更激起了它的凶性,撞击得更疯狂了。
照这样下去,这大树不出一阵就要被它撞倒。唐无殇万万没想到这怪蛇如此凶狠暴虐,心中慌乱,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她万念俱灰时,一条身影从水潭方向快速飞来,只是脚尖轻踏树叶,几个起落便跳到她所在的树上。
唐无殇开始还以为是楚江一,但一想到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根本不可能还施展得了轻功。莫非这怪蛇还有帮凶不成?
在她心下忐忑不安,凝神细望时,才发现那人居然是万剑门掌门周平,不禁欣喜若狂。
周平一落在她身边,马上伸手过来,急急说:“把灵尘果给我!”
唐无殇一愣,不明所以,看他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手中的异果,这才恍然大悟。她刚想递过去,又有些犹豫。
他要这灵尘果作甚?他要救我,杀了那怪蛇不就行了?莫非他也不是怪蛇对手,想带着灵尘果引开那怪蛇,救自己一命不成?
想到此处,她才伸出手去,把那枚异果递了过去。
周平接过灵尘果,放在面前仔细看了一阵,面上现出欢喜神色。正看得唐无殇一肚子疑问,他忽然撮起嘴唇,向着怪蛇吹出几声尖啸来。
正在撞树的虬褫一听到啸声,立时停了下来,侧着脑袋望了上来,一见周平,血色眼睛中竟似有几分喜色,也发出几声和周平啸声相似的叫声来。
“吃吧。”周平说了一声,突然张开手掌,任由那枚灵尘果往下落去。
虬褫欣喜若狂,张开大嘴,一口将那异果噙-住。
唐无殇先是大吃一惊,后来一想,这怪蛇这么拼命追我,应该就是为了这枚灵尘果。现在送给它吃了,说不定它就放过我们了。想到此处,她才稍微释然。
可是,怎么这怪蛇看起来和周掌门是相熟的一般?
唐无殇心中仍带着一丝疑问,见周平没有什么动作,自己也只好静静地看着,等待事情的发展。
虬褫噙-住灵尘果,红眼眯起,巨嘴蠕动,足足咀嚼了一刻钟,才将其吞下。之后张嘴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盘在一起,一副满足之极的神态。
周平扔下灵尘果后便一直负手而立,默然观看虬褫的变化。
唐无殇看看周掌门,又望望下面的怪蛇,不知他在想什么,又不好出声,怕再激发那怪蛇的凶性。
过了一会,虬褫闭上了眼睛,仿佛睡着一般,全身的开始时隐时现的闪起红光来。开始微弱得很,后来就好像体内有一盏忽明忽暗的大红灯笼,一时映得虬褫周身血红,一时又回复浑身雪白的样子。
周平见到它如此变化,面上现出微微喜色。
“周掌门,它……”唐无殇看见这不寻常的变化,再也忍不住,开口询问仍然岿然不动的周掌门。
周平转过面看了她一会,才缓缓说:“这是敝派的镇山神兽虬褫,最嗜灵尘果。而这灵尘果,一年才结一颗,却被被唐姑娘拿走了,它岂有不发狂之理。”
唐无殇被他看得心中发毛,又听他话中有话,连忙赔罪道:“小女子只是为了救人才不得已擅闯贵派禁地,并不知此处有贵派的镇山神兽,更不知那果子是灵尘果。请周掌门恕罪。”
她忽然想起楚江一和郭田还在水潭那边不知生死,赶紧又说:“周掌门,楚师兄和小田儿受了重伤,还在那边,我们得快去救他们才行!”
周平面色变幻了一阵,才对她“嗯”了一声,说:“你快去,我须得在此侯住虬褫,以免它醒转过来节外生枝。”
自己的得意弟子生死未明,这周掌门怎的一点都不紧张?
唐无殇心下疑惑,看了一眼下面的虬褫,见它仍在沉睡,勉强聚起略略恢复的真气,施展轻功往水潭方向跃去。
待她走远了,周平望着浑身鳞片缝隙如溢出-血来的虬褫,终于控制不住,大笑起来,直笑得浑身抖个不停,满面癫狂神色,完全没有一派掌门的风度。
“十六年了,这虬褫朱丹,终于成了!哈哈哈哈哈!”
此时天色渐亮,谷底虽有云雾遮盖,却也能看清周围数丈内的物事了。
唐无殇向水潭飞去,一路看见被虬褫压倒折断的树木,不禁暗暗咂舌。她回到潭边,看见楚江一还倚靠山壁坐着,忙走过去查看。
楚江一已经撕下那银衣下摆驳成一条长布条,将腹间伤口简单包了起来,勉强止住了血。现在他正运着什么功法,头顶一片雾气蒸腾。
听见脚步声,楚江一睁开眼,见唐无殇平安回来,眼里现出一丝欢喜神色,动了动苍白的嘴唇,却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嘶嘶”吸气。
唐无殇见他面无血色,一头虚汗,腹部以下被鲜血染透了,急急摸出一只羊脂玉瓶,倒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也不说话,捏开楚江一的嘴就塞了进去。
“吞下去!”她的命令式语气和粗暴的动作让楚江一差点怒火攻心,创口-爆裂身亡。好在他进入化劲境界后心境早已修炼得波澜不惊,只是真气略微波动便将戾气消去,狠狠瞪了唐无殇一眼,将那带着一股辛辣味道的黑药丸吞了下去。
“凝神静气,将全身真气运行五周天,然后气沉丹田。待乌邪丸的药力化开,你这伤便好了一半了。”
楚江一见她对自己可以杀人的目光视若无睹,只得闭起眼睛,依着她所说的方法开始运行起体内真气来。那味道着实不佳的乌邪丸进入腹中,药力慢慢化开,生成一团热流。这团热流又随着运行的真气渐渐遍布全身四肢百骸,令他毛孔舒张,十分受用。直到最后剩余药力随真气沉到丹田,再度凝成一团热流。
那团热流不断滋养着腹部的伤口,楚江一甚至能感觉到受伤的内腑正在一点一点地恢复。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就好像自己正从内部注视着自己的身体,看见一颗一颗的东西从热流中移到创口处并融合在一起,慢慢将创口缝补起来。
就在楚江一聚精会神运气疗伤之时,唐无殇已拖了一根被虬褫压断的树木,推入水潭中,借着那树木的浮力,连点几下跃到水潭中央的祭坛上。
她走到中央的石台旁,查看郭田的状态,一颗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只见缠绕着郭田的绿藤大多已枯萎变成灰白的索状,剩余的也干瘪皱缩,早没有了起始碧翠饱满生机勃勃的样子。而郭田容貌枯槁,面上也没了那层莹莹的绿光,皱纹竖生,一片灰褐色,竟有点像老树的树皮。
小田儿的性命好像跟这古怪绿藤连在一块了!
唐无殇在问蝶谷见过无数奇花异草,怪兽毒虫,却从来没见过,甚至都没听过如此古怪的植物。
她在祭坛上来回踱着步,踩得地上的枯藤“吱咂”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