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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诗与童话(自序)

在编选这本童话选集的时候,我有两点感慨:

一是我应当提前一些年开始写童话。这个想法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就萌发了。因为编辑见我还写童话,约稿的就多起来了。此前写诗时,虽然编辑也向我约过稿,但主要是因为我只能写写诗。写诗是很寂寞的,越到后来越如此,出诗集已经很难很难了。

第二点感慨是,我庆幸自己写诗,而且至今乐此不疲。也许是从写诗转向写童话的,所以才把我的童话归入“抒情派童话”(也有人称之为“诗性童话”)。

乍看起来,这两点感慨有些自相矛盾,其实,现在想起来,二者倒是互相补充、互相融合的。

这段写作经历,我曾在一篇文章中这样表述过:

写诗,犹如临窗远眺,景物被浓缩在尺许的窗棂之内,你可以即景生情,即情想象。

写诗,常有一种艺术创作进入高潮的感觉。写诗的人,应当可以写散文、小说、戏剧。写诗的人,自然也应当可以写童话。二者都需要想象,都需要艺术创作的激情。

过去,当我构思一首诗的时候,在我的心目中活跃着众多的人物和情节,但因为是写诗,尤其是抒情诗,是无法负荷众多的人物和曲折的情节的。我必须把它们提炼成心灵的感受,以跳跃的分行的形式写成诗。其实,那跳跃的空间,原本就是童话天地。

现在,我要把这些诗“还原”成童话,让人物(动物)形象和情节填充“跳跃的空间”,把断开的诗行连贯起来。(引自《“酒”和“果汁”》)

诗常常是在激情喷发的状态下写出来的,它可能一挥而就,也可能是一个“速写”,无法重复;即使需要修改,也有可能绕了一个圈子,又绕回了原地,“草稿”又成了“定稿”。

当然也有这种可能,改来改去还是“废稿”。这样的诗,常常因为“先天不足”而“夭折”。

我把写诗的感觉也带到了童话的写作中。

我的童话多为短篇,甚至微型。只要迎来了那个“灵感”的光临,似乎就找到了故事的“核”,也就有可能敷陈成篇。

我不善于写长篇,一般在两千字左右,常有几百字的小童话。

故事虽不曲折,但我要求情节的完整,因为它是童话,不是诗。

我虽然也一直沿用“热闹派童话”和“抒情派童话”这样的名称(有一阵子还出现过“传统派童话”的名称,但后来很少见有人再用了),也曾经费过一些心思去概括各自的特点,但说老实话,对自己的某些童话,也常常不知道该归到哪一类。

对于这样的分类还有待深入研究。

但我在写这篇文章时,我还不得不用这个模糊的概念。

我得承认,我不擅长写情节热闹的童话。

我对童话的意境更感兴趣。我常常是被某一种奇幻的情景所陶醉,甚至一种颜色,一种声音,一种气味,都让我联想起许多事情。那些事情激发着我的幻想,不知不觉地,我就变成了童话中的主人公。

重视自己的感情体验,是我写童话的内驱力。

我沉醉于幻想之中,我作为童话的主人公,每一次遭遇,每一个场景,每一个细节,都感同身受。这种感受有点像写诗的直抒胸臆的感觉。

我喜欢陶醉在童话情境中的感觉。

我在创作《盲孩子和他的影子》的时候,我常常想,失明的人最痛苦,没有了视觉,就像丢失了整个世界。我常常紧闭着双眼,体验盲人那个永远的黑夜。我同情他们,爱他们,想给他们安慰,想激发更多的人关爱他们,并在关爱别人的过程中,提升自己的生命价值。这种思想感情,久久地在我心中激荡,这成为我创作这篇童话的感情寄托和动力。

在构思情节时,我既设身处地,怀着盲孩子渴望关怀的愿望,又怀着一个健康人对他们同情关爱的感情。因此,我在叙述故事的方式上,比较侧重于写内心的感受和气氛的烘托,不追求情节的跌宕起伏,而是注重情调和意境的渲染。由于主人公是一个盲人,所以只能凭借他的听觉来感受环境:他“喜欢听鸟儿黎明时的叫声,春风从耳边吹过的声音,连蜜蜂扇动翅膀的声音他也很喜欢听”。这种写法,在作品中多处可见。

其次是写“光”和“影”:当盲孩子问影子“你从哪里来”,影子回答“我从阳光里来,也从月光里来,还从灯光里来……”,又如影子的话“光明是我的母亲,是她让我来到你身边陪伴你的”等等。

当盲孩子渐渐恢复视觉时,又着重写了视觉和色彩:“他第一次看见一个淡淡的光点在他的手心里移动着”,“无数只萤火虫组合成一盏美丽明亮的灯,一会儿闪着幽蓝的光,一会儿又闪着翠绿的光”。还有结尾部分,关于太阳、月亮、彩虹、花朵、绿草、露珠……姹紫嫣红,色彩纷呈,都是以光,以影,以色彩,来表现一种意境,借意境的变化,来表现情节的发展。(引自《我常常紧闭着双眼——谈童话〈盲孩子和他的影子〉的写作》)

当然,谈到“抒情派童话”,不能不谈语言。文学是语言的艺术,童话也是,不能忘了这一点。“抒情派童话”尤其不能忘,因为如果情节不那么奇诡、跌宕,就得靠语言吸引人。

用写诗的语言写小说,有人称之为“诗化小说”,用写诗的语言写童话,也可称之为“诗化童话”。

听到过这种说法:“抒情派童话”不太受小读者欢迎,甚至设想如果安徒生活到今天,他的那些童话“一定不好卖”。大而言之,以今天中国的童话创作而论,抒情童话也遭遇了“市场尴尬”。因此,有的作家“逃亡”了,有的还在“苦苦挣扎”。

读了这些文字,令我深思。如果我还能忝列“抒情派童话”的行列,我是否也要好好想想自己的现状和前景呢?

但我坚信“抒情派童话”会因其纯正的文学品位,因其深邃的思想底蕴,因其情感的浓郁,因其语言文字的纯洁而占有一席之地。

读者是可以培养的。“抒情派童话”已拥有它的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