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昭骑了追风驹一路马不停蹄径往浯溪镇赶去,沿途之上山水相连,渔樵相傍,南方本就多山好水,一路上赏不尽的翠峰清渠,奈何王伯昭无心赏红观绿一心只想尽快回到故乡,好将这贼匪的人头早日送到父母乡亲们的墓前,已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他凭着记忆中的方向一路向人打听,终于到得了浯溪镇,跳下马来牵了马缓步前行,这时他才放下心情眼观八方四处张望,镇前的两排樟树已有腰围那么粗,枝叶翠茂,铺扇开来大如车盖,王伯昭手抚一株樟树叹道:唉!你们都长这么大了。
这排樟树是当年他父亲带着镇上的一众村民种下的,当年的他才只有四岁,种树之时村民们热情高涨,说这是风水树,可以保障人们安居乐业,永享太平,如今这树还在,而所谓的太平却早已烟消云散。追风驹好像很能理解王伯昭的心情,用马头在他身上蹭了蹭,“呼哧呼哧”两声低啼,王伯昭拍了拍马颈微微一笑继续向前走去。
走到一座石桥上时王伯昭忍不住向下望了几眼,依马桥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马儿呀马儿,你可知道我当年就是在这座石桥下避过了一难,要不然我也早已经不在这人世了,哪还有机会和你相伴。这追风驹又是“呼哧呼哧”两声低啼。王伯昭笑道:你好像真的听得懂似的。
过了石桥算是真正的进入了浯溪镇的镇中。王伯昭望了一眼那日日夜夜围绕着浯溪镇汩汩不息的浯溪溪水接着向前走去。走到镇中也并未瞧见一处人家,放眼望去有的只是断垣残壁,破砖剩瓦而已。王伯昭见此荒凉情景想起往昔岁月不觉间潸然落下泪来。他凭着儿时记忆朝着自己家走去,这往日的庄府已不复存才,现在取而代替的只是无尽的杂草和长蒿。
他从腰胯间解下一个布包,从中掏出一物正是那匪首的人头,他将人头居中摆下,跪在门庭前拜了三拜,说道:爹,娘,姐姐,如今伯昭已经为你们报了大仇,你们在天有灵的话也可以瞑目了,伯昭从此以后没有你们在身边了,但我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师傅教了我很多本事,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壮大我们王家门楣,希望你们在天上可以保佑伯昭,伯昭走了,等有时间再回来看望你们。说罢又是三拜拜了下去。
转身骑上追风驹朝着镇外走去,望望天际那一轮正在下垂的红日,一阵秋风打过,又抚了抚追风驹飘散的马鬃,说道:好朋友,如今我们该到哪里去呢?追风驹摇头晃脑呼哧连连。王伯昭又道:喂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追风驹欢嘶一声扬起马蹄奔驰而出。王伯昭迎风长啸好不阔朔,哈哈笑道:算了,就随你的意思吧,走到哪里算到哪里,驾。那马奔腾的更欢了。
东京汴梁作为宋朝的京畿之地热闹非凡,茶楼酒肆随处林立,瓦舍酒店到处可见,白天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街头担当货郎数不胜数。夜晚灯红酒绿,暖风怡人,所子里门庭若市,进进出出。
当朝御史大人的府邸中一少年人独自坐在花园中专心致志的读着诗书,你听他念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一美妇人望了少年人一眼缓步走来。看那美妇乌云叠鬓,杏脸桃腮,唇红齿白,浓妆淡抹,虽仆岁月风尘,但依然难掩香艳之色。
美妇走到少年人跟前,将一盘切开的瓜果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似怒非怒,似笑非笑地道:霖儿,你这哪像一个读书人的样子呀?
少年扭过头来道:娘,我怎么不像一个读书人了,爹在早间的时候还夸我来着呢。美妇微微一笑,眉目间慈爱之心尽显,说道:人家读书人都是规规矩矩的,哪像你,你看看你的脚在哪里放着,有没有像你这样的读书人?要是给你爹看到了又该骂你了。原来少年是坐卧在椅子上,一双长长的脚刚好登在茶几上。
少年将脚从茶几上放了下来,嘻嘻笑道:娘,我知道你是最疼我的了,我想出去走走,行不行啊我亲亲的娘亲。美妇人在少年的脑门上点了一下道:你今天不把这篇论语背会了娘也不敢放你出去呀。
少年嘟着嘴道:为什么?是不是连娘也不疼霖儿了?啊……我好可怜呀,我是个没人疼的孩子。说着掩着面假装哭了起来。美妇人噗嗤一声笑道:你呀,看看你都多大的孩子了还这样的不知羞,你也就敢在娘的面前这样放肆。说着在少年的头上轻轻点了一下。
少年笑道:因为我和娘最亲嘛,娘,你就让我出去玩一会吧,我保证在爹回来之前一定赶回来,爹不会知道的,娘,你就让我出去吧。少年撒起娇来,宛如一个待闺阁中姑娘。
美妇人严厉道:不行,娘这也是为你好,等你爹回来了发现你又没有好好读书又该罚你了,听话。少年赌气道:我不明白爹为什么老是让我学这些没用的东西,我不喜欢读书嘛。
美妇人道:你这孩子怎么能说读书没用呢?科举求仕靠的不就是读书得来的知识吗?再说了,书中讲的都是做人做事的道理,你何来说的读书没用?少年道:娘,你讲的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就是不喜欢读书,我喜欢的是学习武艺,将来也可以像呼延伯伯那样做一个大将军,为国杀敌,建功立业,这样难道不好吗?
美妇人道:学习武艺没什么不好,但是你爹希望你将来可以入朝为官做一个文臣,本朝重文轻武,唯有文臣才可以重受皇上的赏识。
少年将头一扭,说道:哼,重文轻武本来就是朝廷的一个错误举措,倘若辽兵进犯靠朝廷的一班文臣能将辽兵打败吗?还是说我背几篇论语辽人就乖乖地滚回老家了?那个时候靠的不还是像呼延伯伯那样的忠勇武将?爹为何也是如此的迂腐。
美妇人道:好了好了,你也不要跟我说这些道理了,总之你听你爹的话就没有错。少年还想再说点什么美妇人已转身走开,气得少年只得又重重的坐回到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嘴里嘟嘟囔囔。
一个仆役打扮的白须老者从后院提着一个水壶走了过来,少年走近跟前道:张伯,我来帮你浇花吧?
老者笑道:少爷,老爷交代的功课你都做完了?少年应道:做完了,早做完了。说着从老者手里接过了水壶。
少年又道:张伯,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你。老者道:问题?我能给你解决什么问题。少年道:这又不是什么难题,我就想问问你,你说这是读书重要还是练武重要?
老者看着少年一呆一时答不上话来。原来这少年是当朝御史大人陆丹臣的独生爱子名唤陆彦霖。这陆彦霖为人豪爽大气,不拘小格,生性不爱读书文墨专好舞枪弄棒。陆丹臣在朝中深受道宗皇帝赏识,是以对儿子要求极严,希望儿子将来也可以入朝出仕光大陆家门庭,但这陆彦霖却不以为然,有着自己的思想抱负,对父亲的话总是不能认同,但他为人又极其孝顺,不愿明目张胆忤逆父亲的意思。这时突然问张伯这一问题倒难住了张伯,并不是说这个问题多么深奥难答,只是张伯深知这位少爷的脾气秉性,倘若说练武重要这少爷就可理直气壮的找老爷理论,那时陆丹臣免不得对自己一番训斥。但如果说读书重要又不免浇这小少爷一盆冷水,说不好还要得罪与他,是以张伯不知该如何回答。
陆彦霖怔怔望着张伯道:怎么?很难回答吗?那这样好了,我换个方法问你,你说是文臣重要还是武将重要?
张伯心道:看来不回答他他是没完没了,要怎样才能回答的得体呢?张伯眼珠子转了两转道:少爷,要我说呢这文臣武将一样重要,你看处理朝廷政事需要文臣来办,而戍守边关,对外征战又需要武将才行,所以说文臣武将同样重要,要不然怎么会说文韬武略呢,这就是说文臣武将缺一不可。张伯这话虽然说得颓唐但却有理,深合陆彦霖的心意。
陆彦霖笑道:这么说父亲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正确,你说对吧张伯?张伯道:我可不敢对老爷说的话乱加评判,我只知道你听老爷的话准没错。陆彦霖问道:为什么?圣人不是也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吗?你怎么说听我爹的话准没有错?
张伯笑道:你说的这些我不懂,我只知道你听老爷的话才会少挨惩罚。说着从陆彦霖手里接过了水壶道:你还是快去读书吧。张伯摇摇晃晃的浇着花圃中的花草,陆彦霖哀叹一声重又坐到了椅子上,瞧瞧张伯已经走远他蹑手蹑脚的来到后院,打开后门溜了出去。
美妇又来到花园中想给儿子送点茶水,见不见了陆彦霖的踪影,只留下一张空空的茶几和一本被风吹的乱翻的论语,跺脚叹道:唉!这孩子,准是又溜出去了,等他父亲回来免不了又是一顿好打。说罢摇了摇头向内堂走去。
陆彦霖溜出府门径往好友聂盖雄的庄府走来,这聂盖雄是汴梁城富商聂公远的独子,为人也是极其豪爽厚道。聂公远早年做丝绸生意攒下了这亿万家资,本想着让儿子继承家业,但聂盖雄本人好习枪棒,对生意场上的事情毫无兴趣,立志成为一名能征惯战的大将军。这聂公远本来给儿子取名聂文儒,但聂盖雄在十六岁那年觉得“文儒”太过儒气,就自改名字“盖雄”,意为盖世英雄之意。聂公远为人倒也开明,见儿子有自己的理想抱负并不强求与他,反而事事满足儿子的心意,花重金聘请了京城里有名气的武师教习儿子武艺,多年以来这聂盖雄倒练就了一身不凡的本领。
陆彦霖来到庄前打了打门,一个年长的仆役打开了府门见是陆彦霖,道:原来是陆公子到了,请进。陆彦霖道:你家少爷在家吗?我来找他。那仆役道:少爷不在家中,一大早就出门去了。陆彦霖道:你可知他去了哪里?是出远门了吗?仆役道:那倒没有。陆彦霖想了片刻道:我知道他去哪里了,我去找他,多谢管家了。说罢扭头便走。
聂府北侧有一片盛大的竹林,一少年人身穿青布短袍,头梳发髻,一身劲妆打扮,手持梢棒正在习练,横劈竖打,左扫右戳,一根梢棒使得虎虎生风,大喝一声梢棒直扫出去一根碗口粗细的竹子拦腰折断。
一少年拍手道:好棒法,不过也只能面对秋风而舞,其他却别无用处。
使棒少年收了梢棒道:原来是陆兄,怎么?你父亲今天肯放你出门了吗?不用再读诗书子集了?这使棒的少年正是聂盖雄,说话的也不是旁人正是陆彦霖。
陆彦霖道:哪有那么好,我是偷偷溜出来的。聂盖雄笑道:偷溜啊,那你今天回去可有得苦头吃了,我这里有好的棒疮药,要不要给你一些?陆彦霖道:哼,棒疮药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我暂时用不着。
聂盖雄将梢棒靠在亭子边,取出茶水倒了两杯递给陆彦霖一杯,坐了下来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不会就是和我聊这些吧。
陆彦霖道:咱们兄弟也有半个月没见了,我还不兴来找你聊聊天啊。聂盖雄道:这你怪得了谁?你家风严苛我倒是去了你家几次可是都没有见到你,门卫不是说你出门了就是说你有事,倒让我碰了一鼻子的灰。
陆彦霖道:你不要生气嘛!我一直被我父亲关在家里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憋屈,我找谁说理去呀?唉!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考取功名,我真的不是那块料嘛!聂盖雄咕嘟咕嘟喝了几口茶水,可能是刚才练武太过辛劳了,说道:你父亲自然有你父亲的打算,这你也改变不了什么,还是认命吧。陆彦霖道:你可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来找你是有事情对你说的,或许正合了你的心意。
聂盖雄道:什么事情说来听听。陆彦霖凑近他耳边道:我听我父亲说辽国极可能有南侵的想法。
聂盖雄一惊,一口茶水喷了出来道:什么?你说什么?辽国要南侵?你没唬我?陆彦霖道:我唬你做什么,但这只是朝臣们商议的结果,具体如何还没有得到边关的消息。
聂盖雄低头冥思,一阵秋风打过吹得竹子摇摇摆摆,说道:如果辽国真的进犯了大宋该怎么办?陆彦霖道:如果辽国真的胆敢进犯大宋保管他有来无回,契丹胡虏狼子野心,倒要让他们见识见识我大宋男儿的英雄气概,你我兄弟也有大展身手的机会了。
聂盖雄又喝了一大口茶水道:对,让他们知道我们大宋不是那么好欺负的。陆彦霖夺下聂盖雄的茶碗道:现在还喝什么茶,走,喝酒去。
二人携手向着竹林外走去,秋风瑟瑟卷起片片落叶随风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