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落尘蹙眉目注着李琰，怔了一会，展眉笑起来，“侯爷真是个有趣的人，比凌某见过的任何人都有趣。”
他兀自笑了一会，微敛笑意，端然抱拳，“侯爷不杀之恩，凌某在此谢过，改日一定再度登门……”略略一顿，“与侯爷痛饮一番。”
“饮酒就免了。”
凌落尘目光一滞。
“若是饮茶，本侯乐意奉陪。”
凌落尘落落而笑，又朝我们拱了拱手，转身奔秀娥而去。
我不禁抚住胸口，长长吁了口气，适才二人对峙之时，情势瞬息万变，一触即发，我只觉全身血液全凝在头顶，这回儿又全都落了下去，直落到脚底，顿觉头晕目眩，脚下虚浮无力，忙扶住李琰的手臂，借他之力始才站稳。
缓了缓心绪，眼角瞥见他满身血迹，又忧心起来，急问：“你伤了没有？”
李琰摇头，轻轻道：“没有，这些血不是我的。”他口中虽说没事，但脸色却愈渐苍白，额上细汗密布，俨然一副病态。站了一会，已然有些站不住，身形虚晃，摇摇欲坠，一手以青霜拄地以作支撑，一面向我道：“快扶住我。”
我一怔，忙伸手扶住了他，极轻声地问：“你究竟怎么了？”
李琰轻揽我入怀，下颔抵在我的肩头，附在我耳边道：“我只是觉得有些累，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我默然环住他的腰，感觉他口鼻间的气息愈渐沉重，触手处的肌肉也变得僵硬颤抖，我登时恍然大悟，定是今夜一番激战，让他的痹症又犯了，原来他的病不曾痊愈，方才一直是在强撑，而此时，只怕肢体已然肿胀得无法动弹。
我心里头酸酸涩涩，不觉眼角温热起来，抬头道：“你既身有旧疾，却为何还要孤身前来？”
李琰道：“事出突然，来不及请旨调兵。”
听我抽噎不停，他勉强抬手，拍了拍我的背，轻声又道：“不要哭，千万不能让他们察觉我身有异样。”
李琰所指的“他们”，既包括了凌落尘，也包括了侯承远。这是我最不愿看到的事，然而，他们二人势成水火却已是不争的事实，其中缘由固然是利益的冲突，但不可否认，也有因我起怨这一层原因。思及此，心中滋味复杂难言，转眸看向侯承远。
大地似已被雾霭完全吞没，他伟岸如山的身影，如化石般凝立在那里，静静看着相拥在一起的我们，朦胧的雾色，更衬出了那身影的萧索。隔了这么远，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却依然能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刺痛与悲凉。
我不忍再看，正欲转回目光，却见一道亮丽挺拔的身影小心翼翼地走近他，她仿佛是永夜中那颗最亮的启明星，满载着星辉，将他周围的阴影驱散，而我相信，她亦能照亮他往后的人生。
我深吸一口气，嘴角上翘，浮出一抹欣慰的笑意，收回了视线。再抬头，迎上李琰暖如春风，轻柔如丝的眼眸，心头一暖，不禁相视会心一笑。一切惊心动魄已于此刻尘埃落定，而我与他依然可以相互扶持着站在这里，凝视着彼此眼眸中对方的存在，我突然感觉，所谓幸福，莫过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