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的脸色不断灰败下去，眼睛一闭，落下两行清泪。静了片刻，紧紧咬牙迸出一句话：“侯爷确实死了！”
我脚下一软，手中却加了把劲，脑筋百转千回，只想为李琰的死讯寻找一丝破绽，让自己相信他依然活着，“他虽有病在身，但我去岭南之前他还好端端的，为什么去得如此突然？”
傅文含泪徐徐道：“自离了夫人回到龙渊阁，侯爷的身体就急转直下，我本欲通知夫人，侯爷却阻着不让，熬到第六日，他就……”
我心神剧痛，声音飘茫得不似人声，只道：“可官府贴出来的讣文却不是这样的，说玉衡是昨夜子时薨于九成宫排云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傅文的声音有些低喑，“这是侯爷临终前定下的计策，命我秘不发丧，待独孤谋与秦怀玉两位将军各领一支天策军在九成宫部署妥当才将他的死讯公诸于世……”
原来前些日子，贺逻鶻因夫人忻城郡主被结社率挟持逼迫他起兵造反一事曾向李琰求助。李琰自感时日无多，便事先定下了这个“引蛇出洞”的计策，他先让贺逻鶻假意答应，并以说服各部落需要时间为由先稳住结社率，又与皇上相与定谋，制造出独孤谋与秦怀玉为争权而不和、天策军群龙无首之下调度混乱的假象，这一切都是为了迷惑结社率。而所谓的皇上驾幸九成宫也不过是吸引结社率的一个饵，按李琰生前的设想，皇上出游必由天策军随护，期间天策军统领身亡，因着前车之鉴，必能使结社率相信天策军又将陷入群龙无首，调度混乱的状态。但凡懂一点用兵之道的人，都晓得“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而结社率也算是经历战阵之人，自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他按捺不住出兵九成宫，就会被事先埋伏在九成宫附近的独孤谋和秦怀玉的军队一网打尽。
傅文的话一字字落在耳中，我如雷击顶，所有勉力维持的幻想都在瞬间被肢解得破碎不堪，仿佛连灵魂也随之碎成了齑粉。
玉衡，你为何如此残忍地抛下我一个人？甚至不让我见你最后一面就离我而去了！
巨大的痛楚和绝望生生撕扯着我的心肺，一股腥甜的味道从喉间蔓延而出，身子前倾忍不住呕出血来。我的身子渐渐发冷，忽觉腹中如江河翻滚，痛得我冷汗淋漓，不觉按住了小腹。
耳边嗡嗡声不断，其间夹杂着秋萍焦虑的声音，“少夫人，您怎么了？”
我的意识愈渐陷入虚无，强撑着的一口气尽泄，只觉眼皮一沉，不由自主地栽了下去。
仿佛做了一个长长久久的梦，梦中除了我和李琰再无其他，我伏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踏实的心跳声，满心的宁静平和，整个人都变得懒洋洋的安逸。我困意渐起，安然阖上双目，只想如此沉睡过去。感觉有人的手穿过我的发丝，贴上我的面颊，那样温暖，那样轻柔，耳边飘来李琰温柔如春风的声音，一声一声地呼唤我的名字，不许我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