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御用刁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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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今日正是菜芽抓周的日子,将军府里不知为何鲜有的冷清,想来宫里定是热闹非常的,以前也曾想好好为菜芽办一场,到头来她这个亲生母亲竟连一面也见不到,或许有一天……她的菜芽认不出她可是怎么么办……她突觉害怕的厉害,本是躺在帐里辗转反侧,却是怎样也睡不着了,韩嬷嬷不知何时进得屋来,道:“夫人可知公主今天抓的什么么?”

她心里一紧,只是不说话,韩嬷嬷自顾自笑道:“抓的凤冠呢!圣上可是喜欢的不得了,说公主有志气。”她也不由弯唇而笑:“她已经是公主,抓个凤冠可叫怎么回事?”

韩嬷嬷道:“是啊,旁人也这样说,圣上说说不定公主喜欢上别国皇帝呢,到时必不阻她,由着她喜欢将她嫁出去。”

小弥一怔,略略恍惚:“由着她喜欢么?”

韩嬷嬷满脸都是笑意:“可见公主多么得宠,圣上也只有公主在一旁时才笑的欢畅,说起来,太子殿下也极是喜欢公主……”

韩嬷嬷说的高兴,她竟一字再也没有听进去,人家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喜欢”二字,多么简单而又艰难的一件事情,唯皇家变幻莫测,他以天子之尊承诺由着她喜欢……

他对菜芽还是极好的……她当该安心。

再过几日便是两人相约打猎的日子,自那日六王摔酒,外面流言乱飞,九王余党暖暖蠢欲动,大言不惭要夺回宝座,冷烈也禁了六王的足,以为又有战事,一时人心惶惶,街上到处都是浮躁的躁动,小弥以为这便是不去了,谁知圣旨又下来,命将军府准备行装,随驾前往猎场。

外头送来做好新制的旋裙,窄袖束腰,裙幅宽大垂到脚面,与那繁复宫装简单方便许多,穿在身上试了试,正梳着妆,外面通报,家臣求见。

她以为是谢老二,却见那人一身姜黄色的内侍宫装,腰上挂着一枚绯色的腰带,隔着帘子恭恭敬敬行礼,抬起脸来惊喜叫道:“主子!”

看清那脸,她起身从帘内疾步出来,笑着弯腰扶他双手:“小允,你怎出宫来了?”

小允垂眼笑道:“奴才出来办差,顺便看望主子。”他环顾左右,见四周无人,便道:“奴才与主子许久不见,为主子准备了一个大礼。”

“哦?”她笑着挑眉,招呼他坐了,转身坐回主坐:“你倒是说说。”小允环顾四周,见屋内摆设清雅别致,可再好也比不得皇宫,他随即笑道:“奴才一直相信主子是干大事的人,怎会局限于一个将军夫人。”

听他话中有话,小弥不动声色的挑眉,道:“你倒是说说,我该干怎样的大事。”

小允见她不气,有添了几分底气,因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嘴唇都激动的颤抖,他喝了口茶压了压,缓缓道:“皇上对主子念念不忘,奴才虽在宫中,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时刻都等着主子凤袍加身,一跃成为国母。”他目光闪烁,熠熠有光,夹在着太多贪婪权欲。

小弥微微蹙眉看他一眼,一直知道这小允全然不如栓子的老实,竟没想放他在宫中几年,这胃口和野心越发大了。小允不经意瞧见小弥神色目光顿时一缩,支吾道:“主子……奴才说错话了么?”

她敛了神色笑道:“没有,你说的很好。”看到小允松了口气她故意拉长声调,为难道:“可是——”

小允忙道:“主子请说。”

她蹙眉:“如今金琉宫里皇后可是好好呆着呢,如何有我插足之地。”她缓缓摇头:“不成。”

小允就是等着这句话,激动的霍然站起身来,小弥诧异看他,他才意识到失态,不安分的坐回去,因情绪起伏,腮边的肌肉都僵硬的厉害,只听他道:“这几年,奴才寻了上古奇方,竟过千万次试验,终于制成此药。”他哆嗦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双手呈给她。

她单手捏过,并不打开来看,只是问道:“这是什么?”

小允盯着那纸包,似是盯着一座金山的神情,道:“此药无色无味,放在吃食里食用后,只要对她暗示性的说些话,药力发作就会按着这话去做。”他眼中光芒愈盛:“主子,您若将这个洒进皇后酒水里,暗示她禅让凤位甚至自杀……”

“啪”的一声,小弥拍案而起,气得伸指戳他:“好个小允,竟不知道你怀着如此大逆不道的心思,在宫里被权欲熏坏脑子了么!”

事情来的太快,小允尚未回神,只唬的历时跪到地上,才开始只以为她故意做给他看,仔细一瞧才觉不是,看样子是真的动了怒,吓得磕头如捣蒜:“奴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小弥攥紧了那纸包,道:“此药你手里可还有?”

小允磕头转眸:“回主子,没有了,仅此一包。”

她冷冷道:“凭你也不敢瞒我。”小允冷汗涔涔,她才道:“小允看在主仆情分上,我警告你一句,你心若不正,到时别怪我无情!”

小允身子一个踉跄,几欲哭出声来:“主子,奴才不敢,奴才这条命都是主子的,怎敢违背主子。”

她才缓了口气:“你来一趟也不容易,领了银子再走吧。”

小允唯唯诺诺,终退了出来,转身刹那,眸中一丝阴翳闪过,似是积压太久的忿色瞬间迸出来。

待他走后,小弥轻叩桌面,韩嬷嬷挑帘进屋,询问望她,小弥道:“劳烦嬷嬷替我传个话。”

韩嬷嬷恭敬开口:“夫人请说。”

“请转告宋玉,让他盯着小允。”眼见韩嬷嬷脸上掠出异色,她适时道:“一件私事,要让嬷嬷费心了。”

韩嬷嬷自然知道其中意思,道:“夫人放心,老奴的嘴一向很严。”

她弯唇微笑。

到了皇家猎场那日天色已晚,各行军扎起帐篷,随处可见燃起的猎猎篝火,除去当值的羽林军,皆是把酒言欢,欢笑声声传到帐里,仿佛到处都是笑意,南宫珏见小弥频频看向帐外,不由问道:“怎么了?”

小弥笑道:“约了小柯去骑马,这会该来了。”话刚落地,果听小柯在帐外叫道:“姐。”掀开帐子朝南宫珏见了礼,甩了甩手里的马鞭,兴奋对小弥道:“走吧!”小弥看了南宫珏一眼,嗔道:“只有你急。”也径自出去了。

夜风习习,策马驰骋,果是畅快淋漓,小柯隔着夜空大喊:“姐,皇家猎场果然了得,许久没有这般畅快了!”他一身黑衣,仿佛身体都融进夜色里,唯见一双灼灼黑亮的星目,小弥看着他的笑容,心里满足而温暖,他亦笑着看她,温情脉脉,似是眼里能渗出水来,他半晌才道:“姐,咱们许久没有这样在一起了。”

小弥将耳边碎发掖在耳后,郑重道:“这样的日子,会天天有的。”

远处夜幕幽深而朦胧,星辰碎镜一般洒在天际,却见青草又有的缓坡之上窈窕立了一人,看着却是眼熟,两人皆停在马上,那人回过头来,微亮的光芒落到她优美的侧脸上,小柯吃了一惊,喃喃道:“姐,是我眼花了吧,那人看着倒像是浅月。”

小弥默然不语,浅月看见两人,已缓缓朝这里走过来,离得近了,各自的脸也看的清楚,小柯吃惊的下了马,朗声笑道:“果然是你!”

小弥淡淡道:“小柯,她现在是月充华。”说完小心观察他的神色,小柯惊诧看了看浅月,也只是惊诧,小弥暗暗松了口气。只听小柯玩笑道:“给娘娘行礼了。”浅月微微笑道:“不必多礼。”她看向眼前这个开朗少年,恍惚还似是初见,依旧如天上星辰那般,灼灼发着光,开朗如从前。

这种太过灼亮的光芒让她觉得刺目,就像马上的小弥一样,她微微抿了唇,道:“两位真是姐弟情深。”她看向小弥,有风将散碎的发拂到颊边,她抬指理了:“看到本宫在这里,很意外吧。”

小弥笑道:“娘娘在不在这里,和我有什么关系。”

浅月嗤笑:“我对官家来说,不过是件摆设,收拾眉相得时候用过一次,这次索性也顺手带来了。”她看了看小柯,有些自嘲凄楚:“我很傻是不是?”

小柯怔了怔,眸中掠过几分同情:“皇上待你不好么?”小弥觑了觑小柯神情,又怕她同情心泛滥,忙叫他:“风大了,咱们回去吧。”

小柯“哦”了一声,回头问道:“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浅月一怔,诧异的微微瞪目:“不,不用。”

小柯朝她摆手道:“那小心些。”说着上马,与小弥并肩远去了。

仍不忘那一晚,被家人卖了来关到柴房里,夜色的窗纸上映着一个少年的侧脸,热情而同情的语气:“被关进来了么?”

她似是抓到浮木,连双手都是抖得:“救……救救我,只要救我出去,将我送到选秀的宫门处。”

那少年似在沉思:“可是不容易呢。”

她以为他向她索要什么,急急开口:“若我入了宫,定会给你报酬……”她抱紧了双臂:“这身子……不行。”

门外却是无声,许久才响起捧腹笑声:“你这人真是好笑,青楼里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还差你一个么。”窗纸上身影晃动,他似是要走,她急忙扒到门缝里哀求:“求求你,救救我,只要逃出去,我就可做宫女……”

只听一声低嚎,一个清越的女子声音恼怒响起:“你这小子大晚上的又溜达什么呢!”少年捂着耳朵哀号:“姐,疼疼——”唯见夜色里两个瘦弱的身形,她不仅想,这样的身体,果真能救她出去么?

可他果真拼了命一般将她救出去,又傻兮兮的跑回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真是傻,她低笑。

御帐前数支及人高的落地宫灯,篝火添得空气如水流动,空气中酒香四溢,隐隐笑声穿耳,她牵着缰绳远远一瞥,唯见那人端坐宝座之上,亦是散漫而心不在焉的笑意,抿口酒,低头轻咳一声,有侍卫接过她手里的缰绳,她愤愤大步走进帐里。

身上有伤还喝个不停,不要命了么。

第二日很早就起来了,鼓声震天,猎场里旌旗猎猎,众王爷早已上马,南宫珏也在其中,唯冷烈坐于宝座之上,她才放了心。

随南宫珏奔驰林间,看着道道树影在身边掠过,她颇是心不在焉,队伍突停下了,她未曾留神,身子一窜,被南宫珏拦腰勾住,皱眉道:“在想什么?”

她忙笑:“没事。”南宫珏目光定定落到她脸上,转头扬声问道:“打了多少?”

众人笑回道:“十只狐狸,五只兔子,还有些野猪。”

南宫珏牵了小弥的手笑道:“够了,回罢。”

远远便见一片明黄中凤羽掌扇累珠翠盖,映着青山迷蒙,唯见一个黑色身影斜倚而笑,她心中仿佛有颗石头落了地却听一声呼啸,似是有利器从身后猛射而来,她猛然回头,唯见寒光闪过,却是直直对着宝座上那人,她顿时一阵眩晕,坐前赵正已焦急呼喊:“护驾——”

只听脚步凌乱,冷烈却捏着酒杯动也不动,她脑中“哄”的一声,夺身就冲过去,只觉腰上被人一抓,她立即被拽会马背,一个白影闪身朝御座而去,未看清各种情形,只见南宫珏身子撞到冷烈一侧,却稳稳抓住箭羽,血珠顺着他掌心低落下来,累成一片,在那雪色衣上极是醒目。

唯见冷烈脸色略白,南宫珏撤离身子俯身请罪,冷烈微微弯唇:“卿护驾有功,何罪之有。”小弥已下马奔到南宫珏身边:“将军。”放轻了动作抽出他手中翎羽,袁副官已经递过绷带过来,南宫珏望向她温柔一笑:“我没事。”

冷烈烦躁蹙眉,吩咐赵正:“随朕进去。”赵正紧张看了看他臂上,扶他进入帐中,脱了龙袍才见臂上刚刚结了疤伤痕又渗出血来,玉宇在帐外禀奏:“圣上,凶手正在追查之中,为保圣上龙体安康,请速速回宫。”他皱眉:“知道了。”

南宫珏手上的已经伤包扎好,猎场里人影攒动,却不见小柯身影,小弥和南宫珏说了一声去找小柯。

昨晚遇见浅月的那个缓坡上,一黑一碧的身影依风而立的身影,小弥猛然驻足。也不知小柯说了什么,浅月泫然欲泣,裙身一曲,小柯枪身扶她,她就这样扑到他怀中。

风吹起两人衣决,一对碧人一般,两个身影朝这里跑过来,她身子一紧,忙转回身向前走了几步,将那身影挡在身后,问道:“什么事?”

两个侍卫恭声道:“参见夫人,圣驾要启程了,却没见月充华。”

小弥仓促“哦”了一声道:“这里交给我吧,你们去别处找找。”侍卫拱手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