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开卷书坊·自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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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捞针集》自序

这是我的第一本书话集。书名“捞针”,不是故弄玄虚,取“大海捞针”之意而已。书海像大海一样浩瀚,我爱书,生活中不可一日无书,书海徜徉,每有发见和心得,辄喜不自胜。有时也兴之所至,化为文字,与海内外同好交流。现在承李庆西、吴俊两兄的美意,结集编入浙江人民出版社的“今人书话文丛”出版,算是对自己以往书话写作的一个小结,一次再出发。

我是从事中国现代文学和台港暨海外华文文学研究的,这或许可以称之为我的专长吧,我又有考据癖,因此,这本《捞针集》以谈论现代文学和台港文学书刊以及相关的人和事为主。现代作家的一篇佚文、一首遗诗、一则逸事,现代文学史上一本鲜为人知的著作,一段湮没不彰的史实,往往会引起我极大的兴趣。至于文章是否具有独特见解,文笔是否工拙,倒在其次了。当然,所专者不一定就是所好者。我访书求知的范围其实更广更杂,诸如外国文学、古典音乐、藏书票艺术,甚至中外性学,等等,各类书刊我都注意收藏;各家学说,我也略有涉猎。但才有所限,力有不逮,很少形诸笔墨,偶一为之,还不知是否贻笑方家,现也收入本书,一并接受读者的检验。

现代书话的写作,据热情为本书作序的姜德明先生的考证,三十年代初已经出现。到阿英、叶灵凤、唐弢、黄裳、孙犁诸家就蔚为大观,周作人那些引录恰切、短小隽永的序跋题记更是其中的精品。唐弢所谓“书话的散文因素需要包括一点事实,一点掌故,一点观点,一点抒情的气息;它给人以知识,也给人以艺术的享受”的论断,已被海内外书话研究者多次引用,也确实道出了现代书话写作的真谛。或者可以这样说,“书话”已成为现代散文的一种新文体,一种形式极为活泼多样的新文体,理应进一步发扬光大。而珠玉在前,我作为书话写作上的后来者,虽不能至,却心向往之。

这些年来,我与书的关系,读书藏书之外,是编的多,写的少。以至于有刊物在发表文坛前辈为我的一本论文集写的序文时,误注该书为我所编选;以至于有友人在赠书给我时,戏称我为“编家”;以至于还有友人撰文劝我多写披露独家发现的文章。我想,今后凡有学术和史料价值的书,我仍会尽力去编订,因为这是有意义的文化积累工作,为还本世纪文学和文化史的本来面目、繁荣下一世纪的学术计,应该继续有人做;同时也希望自己多写些,写好些,能有第二、第三本书话集与读者见面。毕竟,德国法兰克福学派大理论家、也是大藏书家的W.本雅明说得好:在所有得书手法中,最令人钦佩的就是自己来写。

一九九七年二月十八日于上海

(原载一九九七年七月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初版《捞针集——陈子善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