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福尔摩斯探案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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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巴斯克维尔的猎犬:从画像上看出来的

福尔摩斯意味深长地说:

“这条老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哼!他的胆子也够大的,居然那么镇定自若,看见了死人仿佛什么事也没有似的!华生,你当时注意没有?他没有惊讶不已,反倒很自然呢。”

“喷,真遗憾,让他看到了你。”

“这是不可避免的。”

“他知道你在这了,他会不会采取别的行动呢?这个诡计多端的家伙!”

“他只有更加小心了;当然不可能孤注一掷。哼,虽然他聪明,但常言说得好,‘聪明反被聪明误!’”

“咱们这就去把他抓起来算了!”

“华生,你又犯急了,这是你的毛病。不,不能光图省事,你难道不知道欲擒故纵的道理?”

“咱们现在抓他也是说得过去的!”

“不,咱们没有证据。法庭判刑是要有证据的!”

“查尔兹的死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不错,他的确是被故意吓死的,你和我,咱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但那十二全陪审员是不会相信的。尸体上既没有伤痕也没有可疑的迹象。”

“今天晚上算是找到迹象了吧?”

“也没有直接的能证明问题的迹象。咱们没有看到猎狗,也没有看见猎狗咬了这个家伙。所以说,咱们是有苦说不出啊!对了,咱们只有看下一步了。”

“下一步怎么办呢?”

“做劳拉·莱昂丝太太的工作,只要她说出实情就可以了。当然,咱们争取步步为营!”

到了巴斯克维尔庄园的大门前了,我提醒他:

“你进去好不好?”

“有什么不好?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华生,你千万别提猎狗的事,要不亨利的神经会受不了的。对了,我记得你的信中说,亨利明天去斯台普吞家吃饭。”

“我也答应一块去了。”

“你不能跟他一块去,让他单独去最好,你就找个理由推掉这个约会吧。哦,咱们进去吧,都该吃夜宵了。”

看到福尔摩斯来了,亨利高兴得手舞足蹈。最初他以为福尔摩斯是从伦敦赶来的,后来见没有行李,便很惊奇。当然,我们把事情的经过很有保留地告诉了他。

另外,我们也对白瑞摩夫妇讲了这个不幸的消息。当时,姐姐的一听就痛哭失声了,也难怪,毕竟是一奶同胞嘛,就算他再坏,也是个亲弟弟呀。

亨利十分得意地说:

“今天早晨华生出门之后,我表现得不错,我恪守了我的诺言——决不单独外出,为此,我错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由于我收到了斯台普吞的信,他邀请我今晚去他家。”

福尔摩斯话里有话:

“你去的话,肯定不会错过一个十分愉快的夜晚。但我们,刚刚为你难受为你伤心了好半天呢,我们以为你从悬崖上摔下去了。”

亨利吃惊不已,他瞪着眼问:“怎么?”

“塞尔丹穿的是你的衣服,可能是你的总管送给他的吧,恐怕警察会找上门来的。”

“那倒不会,我的衣服也没写着我的名字。”

“从法律的角度上说,你们都造成了犯罪。作为一个公正的侦探,我敢肯定,可以先逮捕你们全家。至于证据,华生的信就足够了。”

准爵士赶紧转移话题:

“真正的杀人案怎么样了?你摸清线索没有?什么时候能结案?大侦探。”

“我想,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你在等一等,耐心点,要相信,总会真相大自的。”

“告诉你,哦,华生,你是不是已经告诉他了?我俩在沼泽地里听到过那猎狗的叫声,我敢发誓,那是真的,不是迷信。我在美洲时,摆弄过一阵子狗,我一听就能听出来,那绝对是狗!”

“说心里话,大侦探,我并不希望你把这只狗消灭掉——那也是不可能的,只要你能把它逮住或是驯服了,我就谢天谢地了。”

“只要你助我一臂之力,我一定能消灭它,一定。”

“那好,你说吧,让我干什么?”

“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总是问这问那的!”

“好,好!”

“那咱们就一同迎接胜利吧,我坚信……”

福尔摩斯突然就打住了话头,双眼盯住了墙壁,如同有所发现似的。

我们俩都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地问:

“看到什么啦?”

他用一种喜悦而又少有的语气回答:

“我觉得这些人像画都是精品。”

亨利恍然大悟:

“谢谢,我不太懂美术,我精通的是骑马和阉牛。真羡慕你,你那么忙,居然还有闲情雅志搞艺术鉴赏。”

“不敢当,只是略知一二吧。那张是奈勒的作品,对,就是那个穿蓝衣服的女人像;那张呢是瑞诺茨的,画了个戴假发的胖绅士……对了,这都是你的先辈吧?”

“没错,都是。”

“你能叫出他们的名字吗?”

“白瑞摩告诉过我,我都记住了。”

“拿着望远镜的那位是谁?”

“那是巴斯克维尔海军少将,他在西印度群岛的罗德尼麾下任职。那个穿蓝衣服、拿了一卷纸的是威廉·巴斯克维尔爵士,庇特当首相时,他任下议院委员会主席。”

“这个骑士——穿着黑天鹅绒斗篷,佩着绶带的是谁?”

“哦,他就是修果,败家子,闯下了那么大的祸,惹出了猎狗,哼!”

我着实端详了一会儿这个修果。

福尔摩斯说:

“看他的长相挺善良的,不像个坏人,可是他那眼神可够毒的……”

“这画像是1647年画的,背后签着时间呢,肯定错不了。”

福尔摩斯没有再说什么。

吃完夜宵,亨利回了自己的卧室,福尔摩斯又把我领进饭厅。

他把蜡烛举到那张画像前,低声问我:

“你仔细看看他,怎么样?”

我只好打量画里的修果。他头戴有羽饰的宽檐帽,帽子下边露着卷曲的发稍,脖子上衬围着绣花边的领圈。他的面庞庄重而又粗鲁,目光极为乖戾,嘴唇很薄。

福尔摩斯又问:

“你不觉得他面熟?”

“他的下巴跟亨利的一样。”

“哦,是有点一样。你等会再看。”他说着就站到椅子上去了,左手举着烛火,右手及肘盖住了修果的帽子和头发。

我脱口而出:“天啊,真像!”

我指的是像斯台普吞。

“哦!你终于看出来了!我早就看出来了,用眼得用心,这是侦探的第一硬件。”

“简直是一模一样!”

“对,这就是个典型的返祖现象!而且,不仅面貌像,精神也像!所以说,家族史是值得研究的。老人们不是常说嘛,这是轮回、转世!哼,居然是巴斯克维尔家的后代!”

“这个后代想继承全部家产!”

“他野心勃勃昵!咱们真是幸运,也亏得这张画像。华生,狐狸的尾巴终于让我们抓住了!”

他发出爽朗的大笑。

第二天早上。

我很早就起床了,可当我穿衣服时,我瞥见自外边而归的福尔摩斯。看来,他比我起得要早得多了。

他兴奋地告诉我:

“一切都布置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当然也可能是最后一战了,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你去过沼泽了?”

“我去格林盆给王子镇发了一封电报,告诉他们塞尔丹的死亡消息,你们不用再操心了。另外,我和我那个忠实的卡特莱见了一面,我怕他不知道我的动向。”

“咱们去跟亨利合计合计吧。哦,看,他来了。”

准男爵打着招呼:

“早上好,福尔摩斯,您看起来像个大将军!怎么,要指挥战役了?”

“对对对;这不,华生正在请战呢!”

“我也是来请战的。”

“哎,你今晚不是去斯台普吞家吃饭吗?”

“我邀请你同去。他们可热情呢!我敢保证,他们也欢迎你去。”

“真对不起,我跟华生得回伦敦一趟。”

“回伦敦?”

“对,那边有点急事儿。”

亨利听了很不高兴:

“我诚心诚意地留你,你真不给面子!你不知道,我特别希望你们能陪着我。”

“我能理解你,但你也得理解我呀,我们要是没有急事绝对会陪着你的。到时候,你替我们解释一下就行了,就说我们公务在身,不得不回伦敦了。”

“那好吧。”

“对不起,就这么定了!”

亨利仍是无精打采,语气十分冷漠:

“你们什么时候动身呢?”

“吃了早饭立马出发。我们先坐车去库姆·特雷西,从那再走。对了,华生,你的行李就别带了,反正还回来呢,省得带来带去的麻烦。华生,你该写个条子给斯台普吞先生,请他谅解你不能赴约。”

亨利无奈地说:

“把我自个留在这里了!哼,要不,我也跟你们回伦敦吧?”

“那可不行!你昨晚答应过我,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嗯,我留下好了。”

“记住,你坐马车到了梅利琵之后就把马车打发回来。你告诉他们,你今晚走着回来。记住没有?”

“走着回来?那得过沼泽呀。”

“对。”

“你不是说不让我单独过沼泽吗?”

“仅只一次,而且保你安全!你虽然相信我,我敢拿我的脑袋担保,不会有事的!你是个很有勇气的人!”

“我只好听令了。”

“另外,你就走那条大道,从梅利琵通格林盆的那条大道。切记别走小道!”

“我记住了。”

“那我们就尽早动身了,争取下午到达伦敦。”

说实在的,我也不清楚福尔摩斯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我又不敢多嘴,怕影响了他的计划。事实上,我也觉得对不起亨利,在这紧要关头离他而去,真有点不够仗义。

我们闷闷不乐地辞别了庄园和它的主人。

两小时一晃而过。

我们来到了库姆·特雷西车站之后就把马车打发回去了。

车站上有个小男孩朝我们走过来:“先生,有什么吩咐?”

“卡特莱,你就乘这趟车回伦敦。你下了车之后,马上以我的名义给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拍一封电报,就说我的本子丢在庄园里了,请他找到后赶快用挂号给我寄到贝克街。记清了吗?”

“记清了,先生。”

“现在你先到车站邮局去问问,看有没有我的信。”

卡特莱眨眼工夫就回来了,他拿回一封电报。

福尔摩斯看了一眼便递给了我。

电报上这么写着:

收悉来电。即携空白拘捕令前往。五点四十分到。

雷斯垂德

福尔摩斯朝我解释道:

“我早上发的电报就是给他的。我认为他是公家侦探中最能干的。这次,咱们得求他助一臂之力了。华生,咱们走,去拜访拜访那位太太。”

我恍然大悟,原来福尔摩斯是想以假乱真,彻底迷惑一下斯台普吞,特别是那封派卡特莱发自伦敦的电报,将完全消除这个老狐狸。

劳拉·莱昂丝正在她的房间里。

福尔摩斯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

“我正在调查查尔兹暴死一案。华生医生已向我介绍了您的陈述,很显然,您隐瞒了一些事实。”

她丝毫也没有软弱:“我隐瞒了什么?”

“您约查尔兹十点在那等您,而他偏偏在那个时间和地点就死了。您隐瞒的就是这些事实间的关联!”

“这些事实之间并没有什么关联!”

“我认为一定有关联!莱昂丝太太,我就直说了,查尔兹的死是别有用心的谋杀,有足够的证据表明,您的朋友斯台普吞以及他的太太太都有嫌疑。”

劳拉几乎是跳着离开了椅子,她惊愕地问:

“他的太太?”

“哦,您还不知道,他名义上的妹妹,是他实际上的妻子。”

莱昂丝突然又坐了下去,她俩手抓住椅子的扶手,恨不得要捏碎它们:

“他的太太?他的太太——他可是个未婚男子!”

福尔摩斯不由自主地耸了耸肩。

女人的两眼里闪烁出愤怒的火花:

“有证据?拿出证据来!不能瞎说,这种事空口无凭哪行?”

福尔摩斯平静地回答:

“有证据,有证据。这不,您看!”他边说边掏出照片,“这是四年前他们夫妻俩在约克郡拍的,背后写着‘凡戴勒先生和夫人’,名字不对,但您可以看看这长相,想必您也见过他这个所谓的妹妹。”

“另外,我这还有三份材料,很可靠的。你读读,他那时开办了个私立小学,叫圣·奥利弗。”

她几乎是在用仇恨的目光瞅了几眼那张夫妇合影,然后咬牙切齿地说:

“这个骗子,这个流氓!他哄我说,只要我离了婚,他就娶我!这个挨千刀的!他怎么这么坏呀!”

“我原以为他真是为了我好呢!看来,他是在利用我!这个混蛋,我才不为他隐瞒了呢!你们问吧,问什么我都回答!不过,你们相信我吧,我写那封信时没有想到会有那种后果,查尔兹爵士是我的恩人啊!”

福尔摩斯沉静异常地说:

“我完全相信您,您也不要太痛苦了!我知道您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而且您是被利用了。那封信是斯台普吞要您写的吧?”

“对,他说着,我动笔写的。”

“他给您出的主意,朝查尔兹借一笔钱,当作离婚诉讼费,对吧?”

“对。”

“您发了信之后,他又劝您别去了?”

“他说,他愿意倾家荡产为我凑钱,他还信誓旦旦……”

“您除了看见报道之外,还听说过别的什么没有?”

“没有。”

“他还让您发誓,别说出与查尔兹有约会的事吧?”

“对,他说那是奇怪的暴死,人们都在议论纷纷,要我千万别说出写信相约的事,否则我就浑身都是嘴也说不清了。”

“您就没对他起过疑心?”

她挺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我当时也是鬼迷心窍了,只想着跟他结婚的事,便也就决心为他保密。”

福尔摩斯则一语道破:

“您也够幸运的,如果他要杀人灭口的话,您也不可能有今天了。多危险呀!想起都后怕呀……”

我们来到车站,等那趟从伦敦开来的火车。

福尔摩斯幽默地说:

“乌云快要散尽了!我也要写一部悬念迭出的犯罪小说了。研究过犯罪记录的人们不会忘记,1866年小俄罗斯的果德诺发生过类似的案件,另外在北凯热兰诺州也发生了安德森谋杀案,可谓异曲同工;但咱们这件案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呀!今晚,今晚,咱们都能睡个好觉了!”

火车进站了,发出呜呜的吼声。

从一节头等车厢里,跳下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他走起路来有点像哈叭狗。他正是雷斯垂德。

他兴奋不已地问:“有什么好事?说说。”

福尔摩斯愉快地答道:

“好事,不小的好事呢!我肯定得说说喽。雷斯垂德,你先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咱们还有两个小时,先吃晚饭。吃完晚饭我带你去呼吸沼泽地的新鲜空气,好让你把肺叶里的伦敦大雾换出来。哎,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那么你肯定有耳目一新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