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长河沧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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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水漫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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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川县城,由于三面环水,东南的富河已呈水漫金山之势,西南方向一片汪洋。富川立交桥边,由于资金短缺成了烂尾楼的14层新世纪大厦,算是县城的最高建筑,此刻秃兀地耸立在那里,似在惊恐的俯看这座名副其实的水中之城。远处横泊洲上六方七层的文峰塔在周遭漫天大水围困下,垂头丧气的矗立着,好像变得矮了许多。

今之县城自中唐开埠,有一千两百多年历史。当初老祖宗筑城于此,正是看上了这块依山傍水的竹簰地,其南沿穿境而过的富水,上通朝阳燕厦,下达半壁长江。水能带来生活的便利,亦能毁灭生命财产,人在亲水的同时,也在防范水患。

米琼的确如黎小牛预料中的那样已经回到了富川县。

由于姐夫孟岩病情恶化生命垂危,米琪和米母赶往武汉去了,军人出身的米父去了江堤上抢险,只留下她在家里照看小外甥。刚才金欢欢打电话说过来玩,她便呆在家里,不时在阳台上朝巷口的方向张望。

这时,她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淌着积水开到自家的门口,她看清那个熟悉的牌照,心里不由一阵惊喜:是姨妈来了。还没等叶夏荷走出车门,米琼便跑下楼来把门打开了。米琼见到姨妈不由亲热极了,因为从小姨妈就非常的喜欢她。而今天叶夏荷是为孟岩的事情来看望一下,她知道为给孟岩治病,姐姐叶春兰把积累都花光,所以顺便带了点钱来。

“你爸和妈呢?”叶夏荷看到屋里空荡荡的便问米琼。

“到武汉去了,”米琼抱着用一双圆溜溜眼睛打量着叶夏荷的外甥孟小强说,“估计姐夫是没救了。”

“怎么会这样,这可是个研究生,国家的人才啊!”叶夏荷用一种叹惜的语气道,“我们县医院正需要这样的高级人才。”叶夏荷说完去摸小孩子的头,眼中充满了爱怜。

米琼知道姨妈是管文教卫的副县长,说话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叶夏荷问了小孩子名字后,便把一叠钱放在茶几上准备走,说是一个拍《库岛红烛》的剧组导演来富川县进行开拍前的准备工作,她要赶过去接待一下。米琼看到一叠钱少说有两万,便拿起来说姨这怎么好。叶夏荷回过头来说,算是我借给你妈的,这都是我自己存的钱,可不是贪污的,你家现在也够难的,好在你已毕业了。

叶夏荷叮嘱米琼一定把钱放好便走了。正当米琼在寻思把钱放在哪里好时,突然门铃响了起来,把米琼吓了一跳:该不是打劫的盯上了吧。米琼观察了一阵,原来门外是金欢欢。

金欢欢家就在富川门一带的下街头,离米琼家很近。去年,金欢欢就一直没有回来过年,今年好不容易回来了,就来找米琼。在家很是寂寞无聊的米琼看到金欢欢很是高兴。

“我们家都被水淹了。”金欢欢一进门就说,她现在暂时住在亲戚家里。

“电视里都报道了,说是嘉鱼有个叫簰洲湾的地方溃口了。”米琼刚才从电视上看到了这个新闻。富川县和鄂南的嘉鱼、埔圻、通羊原来都属咸安地区管辖,尽管富川已经划归西塞山市,但富川人和它们似乎没有疏离感。

8月1日,建军节这天,“簰洲湾”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注定以一种悲壮的方式写入了长江抗洪史,写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史。

从荆江以下,长江自洞庭湖口城陵矶穿赤壁过洪湖,突然在嘉鱼来了一个“Ω”形的大弯,这个被称为“长江第一弯”的地方就是簰洲湾。民谚云:“簰洲西流弯一弯,汉口水落三尺三。”江水一到这里就变缓变慢,甚至向西倒流,武汉水位因此而走低。这道天然屏障,让武汉三镇在98年这场大洪水中安然无虞,以致于有武汉市民说,簰洲湾溃口救了大武汉。后来,有人提出把簰洲湾进行弯道取直,让江水穿过簰洲镇垸内,直达武汉,有关水利专家提出反对意见:弯道取直后,江水从荆江段一泻千里直捣武汉,江城就无险可凭,一到汛期必将险象环生危如累卵。

“簰洲湾大营救,我也看了,有个小孩抱在树上呆了一夜,真是了不起。”金欢欢说,“不过,那小孩也够可怜的,妈妈、奶奶、姐姐和弟弟都在洪水中没了。”

“我开始以为那是个小男孩,没想是个才七岁的小女孩,好像叫江珊。”米琼眼眶有点湿润了,开着冲锋舟的武警救下小江珊的电视画面还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小江珊被救下时,手都合不拢了,还保持着抱树的姿势,好长时间才哇的一声哭出来。在洪水中浸泡9个小时,那是多么难捱的一个漫漫长夜,人类在大自然面前显得真是微不足道;可那又是多么旺盛的本能求生欲望,让一个才七岁的女孩躲过了这场洪水的劫难,这不能不说是生命的奇迹!

人来到这个世上,灾祸往往如同这场洪水一样不期而至,就像江珊、还有眼前的孟小强,这么小却只能生活在一个残缺的家庭中。

“琼子,这孩子好乖……”金欢欢看到小强,把他抱了起来。

“你还去广州吗?”米琼知道金欢欢读的是武汉的一所民办高校的计算机专业,去年就毕业了。

“我给舅舅带了一年的小孩,他打算资助我开个计算机培训中心,要不是那地段让水淹了,也该装修好了。”深圳这个地方美女如云,金欢欢只是一个自考文凭,凭她的水平在深圳有点难以立足。她看到计算机和英语培训很火爆,像有名的山木培训创办不久就在鹏城有了一席之地,心想在内地计算机培训也会热起来的,于是决定回来创业。

“想不到你要当老板了。”米琼道,“你在广东还好吧。”

“我去广州和深圳,还碰到孟峰,也到郭帮城所在的美院去玩过……”金欢欢一提到郭帮城,说话的语调都变了,她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哦,我听说郭帮城今年五一的时候到武汉来了……有没有去找过你啊?”

“哦,是吗?”米琼知道金欢欢很在乎郭帮城,于是搪塞道,“他来找我干嘛,他是找同学。”

“他好像说是在湖北美院有个同学叫什么来着……叫柳烟桥,对了,柳烟桥,那男孩是从富川三中考上去的,瘦瘦弱弱的像个白面书生。”金欢欢不但认识三中的柳烟桥,还认识郝光明。

“柳烟桥,我认识,他和郝光明高中是同学。”米琼说。

“琼子,柳烟桥、郝光明他们就没有一个追求你的?”金欢欢觉得这俩人都是富川人,又同在武汉上学,追求米琼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没有的事!柳烟桥我是今年快毕业了才认识的,至于郝光明喜欢的是洪湖的女孩,叫水梦梅。”米琼说,她前不久在电视上还看到水梦梅了,她好像参加了抗洪后援队,专门给抗洪的解放军战士当后勤。

“琼子,我真羡慕你,马上就在省城上班了。”金欢欢说,“等我培训中心开业了,你可得去捧捧场,只是培训中心的名字还没想好。”

“致远如果在跟前,肯定能给你起个富有创意的名字。”米琼听金欢欢讲述在广东闯荡的经历,便想起漂泊在珠江三角洲的上官致远。

“米琼,我真服了你,都整整四年了,你还惦记着他啊?你这场马拉松式的爱情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上官致远现在该是个部队军官了吧。”金欢欢没心没肺的样子。

“你可真是孤陋寡闻,上官致远他早退役了,在珠江三角洲打工!”米琼拢拢如瀑布般的秀发苦笑着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情况,反正我们之间一直没有联系了。”

“是吗?……”金欢欢惊奇得张大了嘴巴半信半疑地。这也难怪,她自从那年高考舞弊被曝光后,几年都抬不起头,几乎没有了社交,所以对外界的消息不那么灵通。不过,金欢欢是个性格开朗和外向的人,现在早已走出生活的阴影,恢复了常态。

“米琼,凭你的条件,再找个比他优秀不成问题,干吗要这样的一根筋呢?”金欢欢看米琼不开心的样子便又说。

“我和他作个朋友还不成吗?男女之间还是有友谊的!”米琼倒是觉得上官致远挺不幸的。

“唉,爱情不是同情,不瞒你说,我这条件都换了几个男朋友,读研究生的都有。只是我的第一次稀里糊涂地给了傅斯川,他后来见我高考出事便冷落我。”金欢欢说到这里语气有点恨恨的,片刻间又幽幽地说,“不过,平心而论,我还是喜欢郭帮城,只不过,此生注定忘不了傅斯川!”

“那是为什么?”米琼道。

“傅斯川是我爸的学生……或许初恋总是让人难忘的……也或许是我的第一次给了他吧!”金欢欢说到这里似乎沉浸到对往日初恋的美妙感觉里。

“还有呢?……”米琼看着金欢欢的那种神态不由忍俊不禁。

金欢欢见此情景不由佯装恼怒道:“好啊!你只顾一点点地掏我的隐私,你这样对上官致远念念不忘,肯定你跟他有过那事,快坦白!”

正当俩个人聊得起劲的时候,米琼听到外面大马路上有叫骂的声音,好像是孙水莲,于是她和金欢欢跑出来看。

解放街低洼处积水已有半尺深了,网湖炸堤分洪后,县城的水位好像没有下去多少。电视中报道说第四次洪峰已经到达湖北了,国家防汛抗洪总指挥温副总理业已飞抵沙市,坐镇指挥此次荆江分洪事宜。有句话说,“万里长江,险在荆江”,湖北历来是国家防汛抗洪的重中之重。

不远处是古井社区居委会,孙水莲和古光宗可能家里被水淹了,俩人吵了起来。孙水莲似乎正在骂古光宗老不死,说他没本事,居委会的人在一旁调解着。个头高挑的古欣欣站在那里只顾抹眼泪,米琼过去说:“欣欣,别哭了,快说说是什么事?”

“姐姐,我家被水淹了好几天了,我们没法过了,爸爸和妈妈吵着要离婚……”古欣欣见到是米琼姐姐就象见到亲人一样,不由哭得更凶了。古欣欣已经出落成一个靓丽少女了,她长得天生丽质,亭亭玉立,既没有妈妈的那种粗俗和泼辣,也没有父亲的矮小和猥琐。街坊邻居说这孩子是小姐的身子丫环的命。

米琼听罢便转身向家里走去,打算拿点钱给她们。然而当她和金欢欢俩个找遍房间后,却发现放在爸爸书柜里的那叠钱不翼而飞了!

“这可怎么办啊,我可是唯一来过你家的人。”金欢欢知道事情的缘由后,急得都要哭了,因为米琼姨妈走后,除了她,就没有人来过,这样一来,她是最大的嫌疑人。本来自己的名声不佳,这事要是传出去对她的影响将是多么的不好,即便以后真相大白,可有些事并不在乎结果,而是这件事的过程。本来米琼打算马上报警,看到满屋翻找急得要哭的金欢欢不由冷静下来,可事不宜迟,这毕竟是两万元钱,思虑再三,她想到黎小牛,于是试着拨通他的电话。

在长江大堤客串了一回抗洪突击队员的黎小牛刚从半壁镇回来,一接到电话,刻意打扮了一下,叫上一辆人力三轮到了解放街。黎小牛一身便装,身形潇洒,很是优雅的举手按了一下门铃。

听到米琼讲完事情的经过,黎小牛也觉得蹊跷,便在屋里勘察起来,毕竟是干过公安的,他马上断定是入室盗窃。他一边查看房间一边煞有介事地说:“可惜现场已经被你们破坏。但是黎小牛忽然发现地板上有湿脚印,于是顺着客厅找到了上楼顶的台阶,果然不出所料,通往楼顶的门未拴上,黎小牛立即断定窃贼肯定躲在楼顶上。黎小牛慢慢地摸上楼顶……

金欢欢和米琼看着黎小牛摸上三楼,并没有听到楼顶激烈的打斗声,不由有点纳闷。不一会儿,刚走到二楼的金欢欢透过窗户看到一个人从下水管道溜了下去。那人身手敏捷,一到地面就飞奔起来,街面上水花四溅。

“有人跑了!有人跑了!”金欢欢的喊声半是欣喜半是焦灼。在一楼的米琼跑了出来,她看到那人的脸虽然被衣服挡着,可那道清晰的刀疤让她猛然想起了一个人:裘名金!

的确,刚才那人是裘名金,在侦察连呆过的他确实是如同“鼓上蚤时迁”一样,在这些防盗不是很强悍的民宅来去自如。

三楼露台上,那叠钱原封不动地放扔在水泥地面上,不过外面包的一层报纸被打开了。那是一张8月5号的《西塞山晚报》,上面有的头版头条赫然是《富川城关万人空巷,十万大军上堤抢险》,黎小牛把报纸捡了起来,眼光落在另一篇报道上。

“米琼,你看看这篇报道。”黎小牛说得眉飞色舞喜自不胜,把那篇《孤岛不孤——富水大闸抢险纪实》递给米琼看。

“啥呀?这不是林思思写的文章吗?她啥时候成了记者了?这女孩我认识啊,她妈妈是我的小学老师。”米琼看到上面的署名是“黛玉”,就知道那是林思思的笔名。

“我是让你看文章内容!”黎小牛有点不甘心,怎么文章里面明明提到了他的名字,米琼这样视而不见?

“我的天,这么多人,怎么单单就提了你的名字?”米琼看了报道说,“不过,也挺不错的,你居然去了长江大堤抗洪第一线。”

“这次也就体验一下,跟那些拼死和洪魔搏斗的解放军不能比。”黎小牛回来后就看到簰洲湾溃口的新闻,在这次簰洲湾营救大行动中,包括空军某部连指导员高建成在内的19名官兵光荣牺牲。

“你们都谈到哪里去了?刚才的窃贼没有把钱拿走,你们不感到奇怪吗?一直在倾听他们说话的金欢欢说。

“你是说这个窃贼啊,明明像燕子李三一样身手不凡,可以拿着钱全身而退,可蹊跷的是,他却把钱放在楼顶上,分文未动,我也感到纳闷。”黎小牛觉得这种举动有点反常。

“这个窃贼看来是良心发现不想,中止作案了。”米琼说。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金欢欢,“这样的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这世人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坏人有时会干好事,好人也会干坏事。”米琼似是若有所思,她这时想到了南门街的孙水莲一家来,不知她们有什么困难没有。

黎小牛走后,米琼和金欢欢一起去了孙水莲的家。

巷子已经有积水,是从后面的燕子港漫上来的。

她们看到的是一番惨不忍睹的景象:只见孙水莲那间阴暗潮湿低矮的小屋里,水已经有一尺深,而后面的厨房的水已经齐腰深,狭小的堂屋里,上面都搭着木板,一家人正在支得老高的破竹床上吃饭。真是难以想象,一家人怎么在这水牢般的屋子里生活的。

还是古欣欣最先看到有人来,她站在屋里,应该说是站在水里很是感到局促和尴尬,因为她想让米琼、金欢欢俩人进来坐一下,但这种情形又不好意思开口。还是米琼率先打破了这种僵局,她看到古欣欣那难为情的样子便说:“小妹妹,我来看你们。”

米琼说着便跨进一尺高的门槛踏在搭在水面的木板上。这时孙水莲和古光宗听到门口的人说话才抬起头来,但他们除了认得米琼,却不认得金欢欢是谁。米琼说明来意,便把三个人凑的500元钱塞给孙水莲,孙水莲眼泪哗啦啦地流出来了,说什么也不要,而古欣欣也在一边暗暗地掉泪。米琼、金欢欢俩人再三坚持和劝说,说是拿去让古欣欣读书,孙水莲便收了下来。米琼她们走时,孙水莲和古欣欣一直送到巷口,而古光宗则一直在默默地坐在那里吃饭。

接连几天的晚上,米琼都是把门窗关好后才敢入睡。

不久,她就把钱带着去了武汉协和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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