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御剑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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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杀人剑

往前追溯很多年的天下山河,那时灵气充裕,仙家门派众多,山上修士犹如过江之鲫。天材地宝和灵丹妙药不似今日的寥若星辰,各种炼气功法五花八门,争奇斗艳,可谓是大道通达,人人都有机会修仙,人人都可以修仙。

各大门派为了广招门徒,壮大门派势力,或举办升仙大会吸引门徒或派门中弟子去世俗乡野寻那先天灵体和根骨极佳的修行坯子。

为得到一个先天灵体或者百年一遇的修炼天才发生的门派互斗不在少数,更别说几经绝迹的天材地宝和极品丹药,有的门派甚至因此被灭门,断了几百年的香火传承。

那时候的天下,有御剑万千的霸道剑修,有武炼巅峰的至高武夫,有修成六丈金身的得道佛陀,有元神出窍远游千里的道家巨子,还有那吸人精气,拘人魂魄的魔道巨患和那化成人形,隐迹人间的成精大妖。

普通百姓,世俗王朝,蝼蚁一般,无论是除魔卫道的大战还是对妖物的猎杀围剿,只要被波及,转眼间就是身首异处,灰飞烟灭。

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狗食日”持续了三天三夜,那无边的黑幕里时常伴有刺眼夺目的闪电和穿破耳膜的雷鸣。胆小的百姓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都以为天罚降世,众生皆亡。

如果有胆大的抬头看一看天,会发现无数的法器残片,连筋带肉的尸身碎块,裹挟在一起,从无边无际的黑色苍穹里,散落在各处。

腥风血雨,修罗炼狱!

当天地重归清明,山河依旧,只是仙踪隐迹,人间再无仙人,天地之间充足的灵气好像被一夜之间抽走大半。

然后就是灵气日渐稀薄,功法秘术失传,灵丹妙药绝迹,大道难行的末法时代。

然而对于整个天下的普通人来说,挡在眼前的山突然不见了,除了不能再试图登山,妄想修行求长生,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至少不用担心仙人一剑断江河的时候引发了大水,不用担心仙人一拳开山的时候惹得地龙翻身,不用担心在言语无忌的时候被千里眼顺风耳的仙人听了去,不用担心坐在家中,躲在高大城池,也会被仙魔大战,猎妖之役波及,丢了小命。

没了仙家门派操控的世俗傀儡王朝,在度过了一开始的冷静期,派了无数高手探访可知的仙家洞府和修士门派,皆是一无所获。

山河移位,洞府仙阁成了平地,再无顾虑的野心君主,开始大肆征伐,攻城掠地。

末法时代以来,江山几经易主,王朝更替不断。大盛王朝虽立国不久,但是江山稳固,版图辽阔,其盛世,直逼四百年前一统中原的大秦帝国。

大盛王朝。

京都,万安城。

皇帝陛下草草结束了今日早朝,便一刻不停的来到御书房。

祈王赵棘大马金刀地坐在小太监搬来的太师椅上,十指交叉,眼神微眯,好像是趁着皇兄上早朝的功夫,打个盹儿。

从御北关领皇恩回京都的祈王,除了那座豪奢的御赐的藩王府邸和那个大到吓人的“一字并肩王”的爵位,并没有担任一官半职,哪怕挂名的都没有。所以这样好像例行公事的早朝,赵棘重来都没有兴趣凑热闹。如果不是皇兄召见,这等天光乍亮的光景,他都还在祁王府的大床上搂着前几日新纳的妾侍睡大觉呢。

“皇上驾~”

值守御书房的老太监见到皇帝陛下打的手势,硬生生把最后一个到字憋了回去,半躬着身子退到一旁。

皇帝踏进御书房,就看见那个太师椅上的人,依然不动如山。他也不恼,自顾自走到书案后的龙椅上坐下,这才开口道,

“好了,别装了!真当自己是头昏眼花,耳目不灵的老汉啦!?”

赵棘睁了睁,并未起身,装作有气无力道,

“皇兄英明,想我年老体弱,旧疾缠身,这站着都嫌腰疼,还是皇兄疼爱愚弟,早早让人赐了座。圣恩在上,愚弟感激涕零.....”

“啪。”

“你个小老儿尽胡扯,如果有你说的这般不济事,还能夜御数女,最后大被同眠?!”

赵棘见皇兄这一巴掌作不得假,知道不能太过得寸进尺,连忙站起身,但是嘴上仍厚颜无耻道,

“皇兄体谅,这不正是昨夜操劳,一早又被召进宫来,身子疲乏得紧嘛!”

“赵棘,你个老东西,能不能有个一字并肩王的样子。怎得还和当年一样粗鄙痞赖。”

“皇兄舞文弄墨,臣弟舞枪弄棒,一文一武,有甚不好。那附庸风雅之事,真是做不来呀。”

“你...真就该让你在御北关再吹几年塞外风沙。”

“那也挺好,一不舒坦了就去草原上割几个北荒蛮子的头颅。”

“赵二浑子,你别以为你一大把年纪了,老子不敢收拾你!”

一个大盛国皇帝,一个大盛国王爷,其实已经是大衍之年。

见到赵棘略显佝偻的身子,看到他比自己还显老的沧桑面容。老皇帝压下满腔怒火,问道,

“赵奕的伤势到底如何?此次行刺,你可知背后主使是谁?有无...”

说到此处,老皇帝在书案上连敲了两下,

“的影子?”

“死不了!一帮兔崽子的小打小闹,眼见我们两个半截身子要入土了,有些动作实属正常。皇兄不用理会,只是这储君一事.....”

“那你呢,这世袭罔替的人选...”

“那就先看他们能闹到什么地步,又能做到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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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峰,剑庐。

二师兄倾城的潜修之所。

两人盘膝而坐,如出一辙的鼻青脸肿。

此处山湖依偎,群山环抱,风景秀丽,只是房舍简单,结草而庐。

因为有一人一剑,是为剑庐。

“作客上门,别说粗茶淡饭,师兄这儿一口酒水都没有,师弟可别介意。”

陌千羽正龇牙咧嘴,听得倾城这般客气,连忙摇头。

“当年随师尊来到这逍遥观,我和你差不多的年纪,这一晃神,二十年了。”

“这二十年,我从未下过山。如今要从出世到入世,天下之大,我真不知道该去向何处。小师弟从山下来,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陌千羽从未想过,二师兄倾城冷面冷语,今天可以和他这般说话。

短暂的错愕之后,陌千羽真诚道,

“二师兄,我不知道有什么好的去处,对我而言,逍遥观,已经是我记事以来,最好的去处了。”

“是么?”倾城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

“师尊说我的剑,只是剑,没有感情,无恨无爱,就连我以为的杀意,也没有。没有感情,就没有心。剑无心,道,又在何处。”

“'小师弟,倾城有一事,还请赐教。”

“师弟惶恐,二师兄您尽管问。只是..我连最基本的修行都不曾学会。”

“无妨。我所问,并非山上之事。”

“师弟觉得,最难的是什么?”

最难?

活着吧,好好活着。

只是陌千羽并没有这么说,他没来由想起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二师兄,我虽然年幼,却也在北荒最偏远的土地上生活过两年,是一个人,独自。每一天,对那时的我而言,都是一场灾难,扛过去,就是下一个轮回。

我走过最难走的路,是娘亲牵着我的手,在北荒无尽的荒原上漫无目的地前行,多走一步,娘亲的精气神就少一分,离死更近一步;我吃过最难吃的饭,是娘亲走后,饿的不行,偷了店铺老板的隔夜馒头,被打得头破血流,生冷的馒头蘸着自己的血;我听过最难听的话,是沈大老爷的四姨太偷汉子的情话;闻过最难闻的味道,是替我和娘亲说话被恶霸打得屎尿齐流的老汉;我有最难进的门,最难杀的人....”

看着一脸平静,像是说着书上故事的陌千羽,倾城莫名有些心疼。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是眼前这个少年成为了师尊的关门弟子。

走过最绝望的路,见过最卑劣的人性,遇过最悲惨的事,自然也喝得最烈的酒,杀得最想杀得人。

心若向阳花自开,人若向暖清风徐来。倾城也开始觉得,师尊道髻上的木簪子,戴在小师弟头上,也特别合适。

关门弟子,也就意味着师尊不会再有下山收徒这样的借口。

“小师弟,我要下山去了。”

“过去的二十年里,我不是没有机会下山,也不是不能下山。禁阳峰禁的不是逍遥观,方丈师傅守的也不是一个人。哪怕师尊时隔几年的一次下山收徒,也是被默然应允。

一个个固步自封,画地为牢罢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整座山,整个逍遥观最能教你最想学的东西的人。

我有一剑,杀人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