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师卦六个爻的实际操作历程中,包括师卦的卦辞、卦象,因为涉及战争双方的胜与负,就要结合兵法、战略来阐述这个特殊的卦。战争的目的是为了求胜,求胜当然就要讲兵法、讲战略。师卦看着简简单单,也没几个字,但透过卦中卦与卦爻的变化,卦象之中可以看到非常丰富的兵法思想。《易经》毕竟是中华学术之母,是无穷创意的来源,兵法强调的重大原则,差不多都可以从简单的师卦卦象,还有它的错卦、综卦、爻变衍生出来。这就是《易经》了不起的地方。
无论胜负,战争总会过去,国际空间经过一场世界大战,一定会产生变化,所以战后的和平与国际秩序需要重建。像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都是人类文明发展的不幸经验,两次大战之后,整个国际形势重新洗牌,赢的国家出牌,以苛刻的条件逼迫战败国割地赔款,形成不平等的世界秩序。二战在一战之后不久爆发,主角还是德国;换句话说,二战的爆发,与一战之后英法等战胜国家对待战败的德国过苛不无关系,当时德国被压榨到民不聊生、苦不堪言,所以它才会起来反抗。刚好1929年美国经济大萧条,在当时还算比较单纯的国际贸易环境下,却也导致全球的经济萧条。当时的美国总统罗斯福在美国国内推行所谓的新政,试图振衰起弊;欧洲则逼得希特勒快速崛起,结果引发第二次世界大战。第二次世界大战造成死伤惨重,是很不文明、很不人道的,但它却间接解决了当时经济萧条的问题,因为战争是最大的消费,武器生产了又破坏,青壮人口全部都当兵去,一次就解决了所有失业问题,而且前仆后继、消耗率甚高,根本就没有就业问题。最后欧战胜利,日本也投降了,当时全球美军实际参与作战任务与后勤军事人员超过一千万。在承平时代,没有一个国家能养得起这么庞大的军队;即使养得起,一旦退役复员的费用也相当惊人。可是在战争时期,这些问题都不存在。那么就有人问,我们现在面临比1929年还大、还可怕的全球性金融风暴,难道也要靠战争来解决吗?我们当然不希望!而且,现在要爆发这种大规模的世界大战,条件并不具备,因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局部的战争并没有中断过,像伊朗、朝鲜、美国,时不时来一点剑拔弩张;然后国际恐怖主义和治安问题形成的国内恐怖主义,也不时出来骚扰各国。
不管怎么讲,打仗是一回事,打完仗之后,怎么和平处理后续问题,重建新的国际秩序,就非常需要高瞻远瞩的智慧,不然,一次大战打完,可能马上激发第二次世界大战,造成更多死伤。那就是师卦之后的比卦。比卦讲合纵连横的外交策略,希望建立一个可以杜绝战争、和平调解国际秩序的国际联盟。可是这个机构也无法处理几个战胜国想要垄断、主导世界的称霸心态,所以还是不能真正地解决问题。所以一战后国际联盟在欧洲要调解英法与德国之间的仇恨冲突就彻底失败,在亚洲要制止日本侵略中国,也彻底失败了。这完全是师卦之后的比卦问题,战后国际合作的架构失败,就是因为智慧不足。
军事与外交绝对是一体的两面,联合国一直保存到现在,倒也不是全无贡献,它的功能发挥到什么程度,当然见仁见智。联合国就是国际合作的架构,希望用谈判、用条约、用种种权利义务的关系代替战争杀戮,解决国际纠纷。需卦是资源分配不均,讼卦就是产生冲突,师卦是惨烈的战争,最后当然希望能和平解决问题。但是任何一个国家都有它对主权坚持、国家利益的种种考虑,要摆平很不容易,因此需要公正的仲裁机构,需要“利见大人”;联合国就是在二战的教训下成立的,这就是比卦。现在,即使有区域性的战争,包括朝鲜战争、越南战争、伊拉克战争、阿富汗战争,也绝不希望有第三次世界大战,这就是比卦的外交谈判、国际合作,多多少少取代了大规模的军事冲突。当然核武器的发明也是一个关键的因素,二战的原子弹把日本炸得个稀里哗啦,这给人类文明带来很大的冲击,直到现在,这种“恐怖的平衡”竟微妙地避免世界大战的发生。大家都知道,冷战时期美苏两个超级大国的核武器竞赛,可以把整个地球毁灭好几十次。如果大国之间真的爆发这种互相毁灭的第三次世界大战,谁都别想活。在这种“恐怖平衡”之下,使得传统战争后,谁也不敢用核武解决问题。人类文明的发展,在这个世纪有很多现象是很有趣、很值得观察的。
从《易经》来讲,师卦的战争结束后,通过比卦的国际仲裁机构,以外交取代军事冲突,建立战后国际和平秩序,能不能彻底解决人类的纷争?按照卦序来看,比卦后面是小畜卦,这叫“泰极否来”。读到否卦就有点不想活下去了,因为辛辛苦苦熬过十个卦才创造一个泰卦,但是从泰卦直接就掉到否卦;经济也好、政治也好,人生很多事情就是如此,真的很不好混!要创造一个荣景,不知要花多少工夫去拼,拼来的繁荣好景,又不懂得珍惜,骄奢淫逸,可以一夕之间败家,破坏快得不得了。像要建设纽约的双子星大厦,绝不是简单的事情,要累积好多资本主义社会的财富,但“911”恐怖攻击,几个小时就整个垮掉;那些百年老店、快两百年的大企业,你以为它会千年不倒,可是要倒闭的时候,排头马上变排尾。所以通过《易经》,我们可以得到一个警示:建设好难,破坏好容易。所以人生真正要成功,要得善终,真的要有大智慧,不然很不容易。好,卦序的原理先讲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