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章回小说》2002年第01期
栏目:乡霸的嘴脸·中篇
村哄乡,乡哄县,
一直哄到省委办。
——黄花县民谣
镇长张福海从县里回来,到秦寡妇那里玩耍了一阵,回家后睡没多会又给敲门声弄醒了。张镇长有些不高兴。从酣沉的睡梦里。硬拽用来,这种滋味挺难受。
张镇长去省里参加的是文明乡镇表彰会。文明乡镇名额金,贵,一县里一个。昨儿下午散会,张镇长顺脚到县政府走走,崔县长说他这次又拣了个大便宜,不意思意思咱难以服众。张镇长就把崔县长一干人领进了他们经常光顾的舒泰酒家,吆三喝四地干起来。张镇长的心思却不在酒上,小脚细腰的玻璃杯老是幻化成镇子里的那些妹儿娘儿们的光身子,七天八夜没沾过她们的边儿了。张镇长就把酒会招呼得愣急,半夜不到九个县干部就让他干趴下了七个。崔县长喝软了脖子,脑袋耷拉在胸脯上乱摇晃,硬说张镇长买通了服务小姐,喝的是水不是酒。他说他要到张镇长家里去,一人一棒对脸儿干,谁先草鸡谁就给张镇长老婆洗脚。这阵势张镇长领教过多回,连,忙敷衍说崔县长你饶了我,文明乡镇参观团大后天就到,徐副省长亲自带队,一摊子烂事急等收拾哩!话没说透,张镇长撒腿跗出舒泰酒家。小姐追出来。媚媚地笑道,张镇长您还没有买单呢。张镇长就把大圆印章掏出来递给小姐。张镇长是个精细人,到哪里去都不忘带着镇里的印章,防止身上的现金不够,临时出了事儿受憋。这次去省里开会他只带了十万元,会还没完就已花光了。
回到镇驻地,张镇长往秦寡妇家走去。心里则是把持不定的,因为他不只思念秦寡妇,那些娇俏水艳的妹儿娘儿们,他都渴念,他真想把她们拢成堆儿,挨个儿睡一遍。可惜不能够。妹儿有爹娘守着,娘儿们有男人护着,不事先约好是睡不成的。秦寡妇这边清静,只一个孩娃,张镇长进屋就可以当男人。张镇长翻墙进了院子,敲睡屋的窗户,秦寡妇一听是他,惊呼一声:“俺的天,终于回来了!”光着腚就跑出来,把张镇长推进睡屋,两个光身子麻缠成一堆时,秦寡妇兴奋得哭了。
张镇长心里清亮着,一堆妹儿娘儿们,嘴巴上都跟他好,任他使用。可肚子里都打着小九九,有的有求于他,有的惧他声威,只秦寡妇的身子和心都是他的。所以张镇长也就最看重秦寡妇,最愿意同她干那事。这晚干完那事,张镇长要回家,他说县干部随时都会过来,会把他回来的事说给老婆的。秦寡妇不舍得分身,又缠绵了老半天才恋恋地放手。
听见敲门,张镇长老大不满地骂了句什么,摸索着伸出手去,在老婆的屁股上拧了一把,吩咐她快点儿下炕出去开门,县里那帮狗日的来了。这个娘儿们的脑子有点怪,睡觉死沉死沉的,一股手段无法把她弄醒。张镇长对此很生气,有时却又窃喜不已。因为在外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时,等老婆睡死后,他可以把妹儿娘儿们直接领回家来,在里间屋里睡,一点也不用担心响声传进老婆的耳朵里去。
镇长老婆麻溜儿穿好衣服颠出屋子,拢了拢头发拉开院门,一瞅,外头没有崔县长他们,白拉拉的霜地上只站一个三有媳妇。镇长老婆的笑脸立时变成了黑脸,脖子一梗大声说:“三有媳妇,你这是干什么?毕夜三更鬼打门,这门咋能不分时候乱敲呢!”镇长老婆就是这么个人,不管你我她问事还是求事,不管你有理还是无理,只要她对你不喜欢,她就把脸抬得高高的,给你白眼珠儿看。三有媳妇是她顶不喜欢的一个人了。年纪轻轻的死了男人,却不赶紧另找主儿过正经日子,磨磨蹭蹭,挑三拣四,难道还想寻摸个镇长县长不成!模样也讨人厌,脸蛋子像狐狸精,身腰儿像水蛇,活脱脱一条美女蛇哩!镇长老婆的这一点也怪特别,她喜欢自己漂亮,不喜欢别人漂亮,见了漂亮的女人,尤其是顶着笑脸往自己男人脸前蹭的漂亮女人,她恨不得一脚踹死她。镇长老婆的这个脾气无人不知,因此女人寻张镇长,一般是黑地里寻他,这倒给张镇长造成了方便,勾弄女人不用太费事。
三有媳妇赶忙解释说:“张大婶,我是来找猪的。我家的老母猪跑你家猪圈里了。它就这几天下羔子,我怕它下不利落,出闪失,只好吵了大婶的觉。”镇长老婆猛喝一声:“什么,猪?你是说你的猪跑进了俺的猪圈,俺窝藏了你的老母猪?”三有媳妇说:“张大婶,你小点儿声,小点儿声!”镇长老婆把大腿一拍:“我怕哪样?我又不是饿急了眼的小寡妇,没白没黑地胡窜着找野食儿吃。我怕什么呀,我偏要大声说!都来听呀,都来听一听,俺老张家没个能挣钱的,穷得没法子治了,窝藏人家寡妇家的老母猪哩!都来听呀,有耳朵的都快来听呀!”
三有媳妇嫁进镇驻地冯家坊村不几年,镇长老婆有理无理都压人一头的脾性儿是听说过的,可也没有想到她是这么的不讲理。三有媳妇又羞又恼,身子打着哆嗦,一个字儿也说不出口了。镇长老婆却是不能自抑了,她跳着脚,摆拉着手,骂三有媳妇是穷昏了头了,想着靠耍无赖过日子广三有家祖辈里就没出过好东西,汉子吃里爬外,女人偷汉子养人!”三有媳妇连说张大婶,张大婶,阻止不住,就泪水涟涟地道俺不跟你说了,俺跟张镇长说,跟张镇长说。镇长老婆伸开胳膊拦住了她:“你跟张镇长说?你以为俺宝银他爹也稀罕你那四两贱屁股呵!”见了生人就害羞的三有媳妇,哪经得往这般污七八糟的作践,捂着脸嘤嘤地哭起来了。
屋里头,张镇长正忙得够呛。他鞋没顾上穿就跳下炕来,把写字台上的那只狗熊模样的小闹钟送进里间。小闹钟不是平常物件,送的人说是啥子艺术晶,价钱抵得上两头牛?返身出来,张镇长开始拉抽屉,拉到第四只,伸手抓出一条万般牌香烟,也送进里间藏起来。万般牌香烟是高档货色,一般商店里没有,八十八块钱一盒。其实张镇长并不是小气之人。他给崔县长他们送东西,有时比这些物件要贵重得多。但送归送,要是崔县长他们发现他日常里就享用这些东西,他们就会气不顺的。一旦气不顺那就麻烦,关键时刻他们就会有意无意地毁了你。这种事张镇长亲手办过。镇里先前的朱副镇长,就是因这种事被他张镇长掀下台去的。
张镇长揭开了炕席。老婆有个坏习惯,钞票什么的喜欢往席底下掖。张镇长说过她多少回,她答应得好好的,可事到临头照样往席底下掖。这当口院门口的对话声传进屋子,张镇长这才知道来人是三有媳妇。三有媳妇那动人的眉儿眼儿便浮现眼前,张镇长的身子便热起来,嘴巴慢慢地张大了。这个妖冶之极的小媳妇,张镇长早就打算睡她了。有一回开计划生育会,他试探着捏她的大腿,她倏地站起来走到了另一边去。又一回逗弄她怀里的小孩,他顺势摸了她的奶子,她脸色一变,转身就走。如此七八回,张镇长晓得这口食不好吃,可再难吃他也不能放过。冯家坊镇的好东西,眼睁睁地看别人享用,自己没份儿,不成道理的!张镇长就想智取,或者来硬的,所以拖拖拉拉到了现在。她深更半夜来这里干啥呢,不会是回心转意送货上门的吧?这时候他忽听到老婆大声吵了起来,满嘴猪呀猪的,张镇长侧耳细听,只听了几句就听出了大意,心里骂道这个蠢娘们儿一定又干下啥个蠢事了,却像占着理儿似的,这般穷叫唤,政府家属区连同四周的村民怕是已被她惊醒了!
张镇长几大步奔到房门口,捺了捺性子吆喝道:“你们在那里鬼叫个什么!三有媳妇,你院子里站一会!宝银他娘,我的裤子哪里去了?快死过来,给我找一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