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新光小商品市场背回来了一大蛇皮袋的零头棉布。
我把它们摊在小屋的地板上,一地缤纷,我想象着用它们装饰我的小屋:
那块粉红小碎花布可以缝成短窗帘和床罩;那块淡黄小格子棉布可以挽成垂帘装饰一整面墙壁,余下的部分铺在小沙发上当垫子进行色彩呼应;小餐桌上用长条的粉色水印棉布当台巾,而那块玫红色的缎子可以折成带花边的灯罩,为房间提亮;地板上摆几个本白亚麻布缝成的坐垫……
我没钱装修这小屋,只有用布。这些漂亮的零头棉布总共花了我不到200块钱。它们有我想要的色彩,并且有足够的质感。
我跪在地板上裁剪。我一针一线地把它们缝起来。我以前哪干过这个。好在这不需要裁得多么精确,大致有个轮廓,韵味有了就行。我想象着将它们披挂于四壁时,这里会是一个多么温馨的小窝。
足足三个星期,每个夜晚我都在灯下忙碌。这些温软的棉布堆在我的周围,当我坐在地板上穿针引线时,这屋子静出了暖暖的感觉。窗外,隔着一幢四川大厦就是闹市,霓虹灯的折光就在窗边。做女红可能就像阅读,当心静下来的时候,什么都不再想。
女红有它的功能,这小窝可能也有它的功能。有一天坐在我前面的吴莺莺突然回过头来说,王若兰,我发现你现在说话好慢。
我真的在变吗?
我还不太清楚。我只知道这些天当我坐在办公室里想着今晚回去又可以缝缝织织了,心里竟有穿越般的喜悦。
柔软的棉布装点了我的小屋。现在推开门一眼望去,淡粉淡黄,洁净简约,有点童话的感觉。
有一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盯着对面墙上垂帘的花纹出神,我发现自己居然在盼着我妈的到来。我想如果她看了这小窝,会怎么想呢?
我相信她多半会在我面前表现出不屑一顾,但其实她心里也喜欢着呢。
那垂帘上的花格,像可丽饼上的纹路,奶黄得透出甜味来。我想,如果我现在还和我妈耗着不肯退出家里的那道门,这么些天争执下来,可能早已酸苦尝尽,并且失尽脸面。
退出吧,先沮丧了,也就先普度。
说真的,如果现在让我再住回文苑新村我爹妈那个家去,我还真的不愿意了。更何况,如果现在我没这样一个小窝,让我白天在公司里想着下班后可以回去窝在地板上静一会儿,透口气,我可能会觉得办公室那个格子间气闷到无法忍受。
我妈还没来,娜娜来了。
她说,治愈系,治愈系,这屋子太彪悍了,赖在你这边借住几天行不行?
我笑道,治愈系?你说得也太直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