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劝他的女人,就是吴叶。
吴叶在建筑队做饭,单独租住间房子,隔着街,和工人宿舍有段距离。早晨她早早来做饭烧水,当然也送水去工地。晚上做罢饭,吃完洗了碗就回去睡。
小镇不大,很古,有戏楼,有关帝庙,有驴帮会馆,门前柱子上雕着金字,已经模模糊糊了,一看,就是有年月的东西了。
建筑队建的房子,在镇子的一端,场子很大,听说是将来做学校用的。
由于三伏天,很热,大家一开始作业,身上的汗就刷刷地流,都快流干了,因此,也容易渴。一到正晌午,吴叶就会来,提着水壶,在工地空地上喊:“来啊,喝水啊。”大家就匆忙地下来了,赶过去。壶里放了金银花,一口水喝下去,凉凉的,直沁到五脏六腑里。有时,又是绿豆熬水,绿莹莹的,代茶代饭,止渴解饿:一样两用。
水来了,张山也放下手里的活儿,像其他工人一样,赶过去喝水,却被挤进来的丁大根推开了。丁大根身子很粗,缸一样的,说话也瓮声瓮气的,说:“让开让开,大人先喝。”说完拿过瓷缸倒了一缸子水,“咕”地喝一口,又不走,涎着脸笑着,没话找话:“吴叶妹子,送水啊?”
吴叶不笑,眉目端正地“嗯”了声。
丁大根又拿起缸子,“咕”地喝一口,咂咂嘴,做出回味无穷的样子道:“妹子的水真好喝啊!”旁边的人都呵呵地笑了。丁大根也笑起来,哈哈的,手却趁机捞便宜,在吴叶鼓蓬蓬的腰上摸一把。“啪”的一声,吴叶一掌打在他手上,说:“丁大根,小心你的猪蹄子烫了。”
其余的人又是呵呵的笑,丁大根却失了锐气,虽然仍嬉皮笑脸的,却忙收回了手。
听别人说,这家伙见到漂亮一点的女人就爱动手动脚的。一次,吴叶也是去送水。这家伙假装接水,手却不往壶把上送,直接向吴叶胸前一对大奶子上撞。吴叶脸一冷,壶往上一提,挡在胸前。丁大根一双手撞翻了壶,滚开的水把一双手烫得炖猪蹄一样红,嘴里哇哇大叫:“娘们儿,你谋害人啊?”
吴叶仍冷着脸道:“是啊,你去告啊!”
结果,丁大根没去告,不但没敢告还让王经理狠狠地骂了一顿,说丁大根,你个驴日的敢欺男霸女,你是不想干了,不想干了滚蛋。
丁大根还想干,还不想滚蛋。以后遇见吴叶,那对猪蹄子也规矩些了,但时不时的仍管不住自己,动动手,淘点便宜。
看见张山站在旁边还没喝水,吴叶提着壶走过来,倒了一缸子,递给他道:“喝吧,别怕他。”说着,那眼睛斜了丁大根一眼。
丁大根站在旁边,讪讪笑道:“老牛想吃嫩草啊。”
张山的脸通地一下发起烧来,回过头,瞪着丁大根,一字一顿道:“你说啥子?”
“老牛想吃嫩草啊,怎么的?”
“你再说一遍。”张山恶狠狠地说。这一刻,他感觉到他的身上,一股男子汉的火在熊熊燃烧。他来后,丁大根可把他欺负苦了,让他拿洗脸水,让他洗臭袜子,这会儿还这样侮辱他。他想,他得报仇,得让大家见识见识,他是男人,一个正儿八经的爷们儿,不是软柿子。虽然他拿的工资不如他们多,可其他方面并不比他们差。
“你小子是小牛吃老草。”丁大根一字一句说。
尽管张山心中还有点怵丁大根,可还是眼一闭,一瓷缸子水泼过去。丁大根没注意,或者说怎么也没想到张山敢这样,一闪没躲开,被浇了一头一脸。水凉了一会儿,稍微冷了点,但丁大根脸仍红了。他气得瞪圆眼睛,一拳把张山打了个仰面八叉。然后他骑在张山身上,拳头擂鼓一样,直到吴叶惊叫着,大声喊着王经理。
王经理来了,丁大根住了手,狠狠骂一句:“想打我,你狗日的还差着一点儿。”说完“呸”一声走了,走得很英武,也很昂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