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丁大根的第一回合较量,以张山失败而告终。这顿揍,挨得狠,比他爹用那三根棍子打他要重得多。而且,还挂了彩,鼻子淌着血。
他爬起来,“哎哟”一声,又坐了下去。
“狗日的,还充好汉不?”王经理骂着,一根烟吸得“吱吱”的,狼烟滚滚。他转过身看了看,工人们都在忙着,有的装浆,有的砌砖,有的运砖。就又回过头,望了一眼吴叶,放缓声音道,“把他扶回去吧。”说完这句,又走过去,用指头点着张山的鼻子道,“再惹事,被子一背,滚。”
吴叶一皱眉:“嗨,怎么说的?是丁大根打人呢。”
“别护着,他先动手。”王经理说完,扔了烟蒂,背着手走了。
张山被扶起来,一瘸一拐地向宿舍走去。
他们的宿舍,和工地一水之隔,一个在水这边,一个在水那边,被一条石拱桥连着。小镇这地方,树多,水多,而且树绿水白,水上时时浮动着几只鹅,突然张开翅扑扇着,“嘎嘎”叫两声,向下游去。
过去,张山爱看这树这水,可是现在没心情。他身上很痛,尤其脸上一拳,打得鼻子火辣辣的痛。这时,血虽停了,可火辣辣的感觉仍在。吴叶扶着他的胳膊,他晃动着,胳膊肘挨着她的身子,一种很绵软的感觉,很熨帖地传过来,让他感到脸红。他走了一会儿说:“我自己走吧。”
她把他的胳膊拉着,没有松手,白了一眼道:“又逞能。”他知道,她是说自己刚才,明知道打不赢还要发火;他也想不通,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动手,可当时就是想动手嘛。他默默地低下头,随着她走着,两人走到水边。她停下来,让他洗个脸再说,不然的话,血头狼一样,别人看了,还不知咋了。
他点点头,一脸的血走在街道上,引得人人回头望,尤其一些女孩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他觉得很丢人。
河水清凌凌的,如一河散碎的银子。他捧着水,洗着脸。她蹲在一边,也捧着水洗着脸。她离他很近,抬起头,一张眉眼弯弯的脸儿,挂着几颗水珠。太阳光照在水珠上,一丝丝闪亮。
她说,走吧,望啥呢?都老太婆了。
他说,你不老,吴——
他想喊吴师傅,一般人都这么喊,可他心中总感到别扭,又不愿这么喊;喊吴叶吧,她明显地比自己大,又不太礼貌。她又笑了,说,喊吴姨吧。
他摇头,灵机一动,说喊吴姐。
她又一笑,轻轻念叨一句:“吴姐!”好像很好玩似地回味着,“这一喊把我喊成年轻娃了呢。”
“本来就年轻。”他说。
她回过头,望了他一眼,抬起头,指着前面道:“好大一只水鸟。”
他抬起头,真的,一只水鸟在水面飞过,白白的,翅膀一扇一扇的。太阳光照在鸟翅上亮亮的,水洗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