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迷彩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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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过了大雪是冬至。深冬的一天夜里,耿连长推门进屋,悄悄地拨醒屋里的四个人,小声命令,赶快起床,不要弄出动静,跟我执行任务。解英林睡意顿消,心儿咚咚地跳起来,随其他几人急急穿衣,又跟在连长身后进了连长的独身宿舍。连长打开铁柜,取出四支半自动步枪,又每人发一匣子弹,再次严肃地命令,“枪弹必须分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上膛!”四人出门,分别上了两辆军用卡车,解英林和马祥上的是一辆,驾驶楼里已坐了司机,是别的班开车的成手,平时就教大家开车的。耿连长则上了停在旁边的军用吉普,车里早端坐着神色冷峻的贺少校。连贺首长都亲自出马,任务可见不一般。

吉普车在前面开路,卡车紧随其后,出了营房,开上公路,在夜色中一路疾行,直向南奔。不知是执行的什么任务,也没人敢问,这是纪律,大家都懂。天亮时,军队停在路旁一处旅店的院落里,连长命令住下,休息,用餐。到了傍晚,车队重新启程,继续南行。又到天色微亮时,便见窗外已有了些微绿色,不再似北方大地一片枯黄赤裸,摇下车窗,有清凉的晨风迎面扑来,也不似北方的那般刮脸刺骨。解英林暗说,这可能就是南方了吧?一辈子头一遭走这么远的路,是过黄河还是过长江了呢?

又在一个小镇的客店里歇憩。在大卡车上颠簸了一夜,尽管腰酸腿疼,很乏也很困,解英林还是很想到小镇和四外的原野上走走看看,体会一下南方的风土人情和空气阳光,可连长有令在先,只许留在房间里休息,谁也不许擅自行动。他和战友们只好站在窗口前,眼巴巴地多望上一会儿。

入夜,车队继续前行,可这次只跑了半夜,三辆车就停在了一个依山傍水围墙高筑的院落外。贺少校和耿连长都下了车,并让所有人都下车,包括两个司机,并下达了更为严厉的命令,“执行一级警戒,任何人不许靠近大院!”又示意马祥,“遇到紧急情况,按我告诉你的办法尽快发出信号。”

贺少校和耿连长亲自开着两辆卡车驶进院落深处去了,留下吉普车在外面。马祥安排四人分赴了院落的四个角落,自己和解英林则守在大门口。大门口是至关重要的咽喉地带,理所当然要派最精干的力量。夜已很深,四处一片寂静。解英林和班长隐在树丛后。放眼望去,眼前是一处不算小的城镇,月光下,影影绰绰可辨高耸的楼群和宽阔的街道,如果不是夜深,一定会有很繁密的一片灯海。寻着潺潺流水望去,可见月光下的一条白亮河流,不很宽,也很平稳。院落后面,是一片不高的山岗,山上林木丛密,不时有一两声鸦鸟的啼鸣。空气湿湿的,虽是深冬,却不冷,比昨夜住的那个地方更觉一些暖意。解英林不由又想起远在北方医巫闾大山里的老爸老妈,他们此刻一定躺在滚烫的火炕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们的儿子正在南方的一个什么地方执行任务。想到这里,解英林便悄声问:

“这是啥地方啊?”

马祥摇摇头:“走国道的时候,还能看到路标牌,一下了国道,我也两眼一抹黑了。”

解英林又问:“真要遇点啥情况,你咋发信号?”

马祥说:“我学牛叫。”

解英林说:“深更半夜的,牛叫个啥,再说,这附近也没牛啊。”

马祥笑了,推了他一下:“谁跟你较这个真呢?发出信号就行呗。”

解英林也笑了:“你真会学牛叫啊?”

马祥说:“我学母牛叫,能把牛犊子招来;我学忙子叫,能把发情的母牛引来,你信不?”

约有两个时辰,卡车开出来了,车厢的篷布伪装蒙盖得严严密密。贺少校和耿连长跳下车,复又坐回吉普车上去,下达的命令是:跟在吉普车后,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一路不再休息;遇路卡检查时,除了司机全部下车警戒,没有命令不许任何人接触车辆和车上物资。连长说完,又追问了一句:“听清楚了没有?”六名战士作答,“听清楚了!”贺少校望定马祥,“你再重复一遍命令。”马祥便又重复了一遍。

车队按原路回返,车速明显加快。一路倒也顺利,虽说遇了一些商检路卡,执勤人员见了军车,未待减速,已先摆了绿旗准予通过。也有两处是摆了红旗的,吉普车停下来,两辆卡车也停下来,马祥立即率领战士们跳下车,两人警戒一辆,一前一后,钢枪紧握,一副如临大敌壁垒森严的样子。与执勤人员交涉都是由贺少校亲自出面去办。贺少校一脸严峻,下车先敬礼,然后出示证件和一份什么函件,执勤人员认真地看了,又扫了一眼车队,便扬起了绿旗。

车队跑了一天一夜,又是一个清晨,路标已明确指示前方就是北口,熟悉的城市楼房和高耸的古塔也遥遥在望了。车上的战士们兴奋起来,总算到家了!可过了国道上那个通往北口的路口,吉普车却继续向北而去,连停一停的意思都没有。早累得精疲力尽的司机纳闷了,不回家呀?连长事先有话,在旷野车少处,别人可替换开一段,司机要抓紧时间休息。可那也只是打个盹的工夫,再经缄镇时,谁有多大开车的瘾也不敢逞能了。马祥说,跟上首长的车,少废话。解英林忍了又忍,还是问,车上拉的啥呀,连家都不回?马祥很严肃地说,不该问的别问。过了一会儿,马祥又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说得几个人都笑了。

车队又北行了几百公里,窗外已是白茫茫十片雪原,寒风从车门缝不屈不挠地钻进来,吹得两腿僵硬。傍晚时,吉普车却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坡岭处停下来,而且一停就不走了道长走过来,说吉普车出了点毛病,外面冷,注意在车内警戒。两个司机要去帮连长修,连长说,小毛病,我换个件儿就行了。你们抓紧眯一觉,其他同志不能睡,随时听候我的命令。车队是入夜后才又启动的,不过往前又行了几十公里,便又在一处院落外停下来。仍是贺少校和耿连长亲自把卡车开进了院子,仍是六位战士在院外执行警戒。这一次就非比在南方的那尸夜了,寒风刀子似的直割脸,两脚冻得像猫咬,又不敢大幅度活动,连跺跺脚都加着小心。过了半夜,两辆卡车从院里开出来,贺少校和连长脸上都带着完成任务后的欢欣与释然,对大家说,这几天同志们辛苦,先找个地方犒劳犒劳,好不好?车队便开进了前面不远的一个小镇,耿连长亲自下车敲开了一个清真饭馆的门,还对来开门的师傅说了一些好话,一行人便进屋团团围坐。点的饭菜是火锅涮羊肉,主食是速冻饺子,贺少校还要了一瓶宁城老窖,亲自给各位都斟上一点,说:“任务已基本胜利完成,我们就破破例,除了掌握方向盘的(司机),能喝的都少喝一点,驱驱风寒解解乏。我带头违纪的事诸位回去都替我遮瞒点,我还想捞个中校当当呢,我进步了大家也都有份儿!”几句玩笑话立刻活跃了桌上的气氛,真就不觉困乏了。解英林从贺少校的脸上又看到了当初征他入伍时的影子,心里顿生出许多感动,这位首长了不得,该威时威,该恩时恩,让人远不得近不得又敬又怕,到底是干大事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