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气候宜人的春天来到时,在古旧破败的城墙边和尘土飞扬的羊肠小道旁,如果善于观察的人会大吃一惊,一些小小的柴捆在无缘无故地摇动,就像突然受惊前进,原本死气沉沉却突然活跃起来,这是一种什么奇怪的现象啊?让我们来仔细瞧瞧吧 ! 这个谜底马上就会显露出来。在移动的柴捆里,有一个比较粗壮的幼虫,黑白相间,非常好看。这条幼虫也许在寻找食物,也许在寻找身体变态的地点,总之,它匆匆忙忙、惶恐不安,身体穿着细枝状的奇装异服。从衣服里伸出脑袋和半截身子。前半身只有 6 只脚爪。一有情况,幼虫就缩进整个身子,不再动弹。这就是这个游动的荆棘丛生的小柴捆的全部秘密。
背负着小柴捆的幼虫们是蓑蛾群中的家庭成员。蓑蛾暗指古代的普赛克是灵魂的象征。但愿这个名称不要把思想提高到不适当的高度。昆虫学专业词汇分类者们目光短浅、眼界狭窄,在给蓑蛾起这个名称时并没有关心灵魂。他们只是希望给这个昆虫起一个优雅的名字,当然,除此之外,他们也无法找到更合适的了。
蓑蛾裸露着皮肤,并且对寒冷十分畏惧。为了保护自己的身体,它修建了一个携带方便的活动茅屋,作为简易住宅。在没有变成蝶蛾之前,茅屋的主人不会抛弃它。这个茅屋比普通的茅屋好,比流浪者的麦秆顶篷马车更胜一筹。这只虫子穿着用少见的棕色呢制成的隐士服装。
多瑙河农民经常穿着由山羊毛做的宽袖外套,系着海生灯芯草的腰带。
而蓑蛾的服装显得更加朴素狂野。这种昆虫用七拼八凑起来的一堆小树枝为自己制作一套衣服,相对于它那细嫩的皮肤来说,这可是一件苦行者衣服。于是,它在柴衣里面添加了厚厚的丝绸衬里。我们知道,锯角叶甲穿着陶瓷,而蓑蛾则穿着柴捆。
在温暖的 4 月,我的观察场所不多..几阿尔邦卵石地,那儿布满了虫子。我沿着墙壁,找到了能够对我提供详尽情况的蓑蛾。蓑蛾悬吊在那儿。此时,它正处于变态前的昏沉麻木状态。我们暂时还不能够了解到其他情况,那么,就先了解柴捆的结构和组成吧。
这座相当规则齐整的组合物呈纺锤形,长度大约 4 厘米,前端固定,后部宽松地散开,可以自由活动。蓑蛾这个隐居者,除了麦秆屋顶之外,如果没有其他防护物,这个隐藏所抵御日晒雨淋的效果就不会太好。
从粗略观察隐蔽所的外表中我受到了启发,于是我就采用了“麦秆”这个词。其实,这个词在这儿用并不准确。因为,在这儿禾本科植物的茎秆很少。这对这种昆虫未来的家庭却好处很大。我后来才知道,在中空如管的小栅条内,适合昆虫未来家庭的东西什么都没有。
在那儿,主要有些富于髓质的,细小、轻薄、软嫩的残渣,正如各种不同的菊芭那样;还有山柳菊和尼姆的有翼葫果的花草。紧接着,我还认出了禾本科植物的叶子、柏树有鳞片的细枝、小块木柴。这些都是退而求次的粗糙材料。最后,如果缺乏昆虫喜爱的圆柱形构件的话,外套膜就会用有荷叶边的宽大物体,也就是说,随便用一些干枯树叶把衣服补全就算了。
这张统计清单即使是不完全的,也让我们看到蓑蛾幼虫的口味,除了对富于髓质的食物特别喜爱以外,没有什么强烈排他性。这种幼虫对所遇到的东西不加区别地加以利用。只要是轻的、干燥的,或是长期暴露在空气中受到浸渍的,只要面积符合工程预算就行。找到的东西只要差不多,就会原封不动地被使用,不做修改,也不用锯子锯成特定的长度。它不切削房顶上的板条,只按照板条的原样收集起来。它干的活儿仅限于把板条的前端固定,然后按叠瓦状把一根排列在另一根后面。
为了方便蓑蛾幼虫行进,在放置新材料时,要特别注意不要妨碍爪子的活动,因而外套的前部需要特殊的结构。在那儿,不能再有小梁形成的覆盖层。因为这个覆盖层长而僵硬,会妨碍蓑蛾幼虫工人干活儿,甚至不能干活儿。于是,就需要一个十分灵活的、能够向四面八方弯曲的圆筒。
的确如此,小柴捆在离前端不远处突然结束,被一个颈状物代替。
这个颈状物是丝质网状结构的,上面布满了极其细小的木块。这些木块可以使它变得坚固,又不影响它的韧性。这个颈状物能够使幼虫的活动自由,这一点极其重要,以致所有的蓑蛾都这样做。无论外套的剩余部分有多少,所有蓑蛾都会在小柴捆的前部建成一个易于弯曲、触摸起来十分柔软的细瓶颈。它的内部由纯丝构成,外壳是由纤细残渣构成的绒毛。蓑蛾幼虫用自己的大颏磨碎十分干燥的麦秆,因此,丝绒会显得陈旧、褪色,没有光泽。后面是外套的尾部,它是个相当长的、裸露的附属物,顶端半开着。
现在,让我们拆开这个热带茅屋掩蔽所吧。栅条数量不尽相同,有的居然有 80 根以上。拆除了栅条后,里面是一个空心圆柱,从一端到另一端,其结构都相同。我们很容易分清圆柱的前部与后部。这两个部分自然裸露在外,都是由一种很牢固的丝质组织构成,很结实,用手指拉都拉不断。丝质组织很光滑,内部很白,外部灰暗粗糙,而且镶嵌着小木片。
蓑蛾幼虫为自己制作了这样复杂的外衣是用了什么方法呢?时机马上来临。外衣的里层由于直接同皮肤接触,所以是由非常柔软的绸缎和混合材料构成,它们井然有序地叠放着。混合材料是一种覆盖着一层灰粉的木质棕色粗呢。它能节省丝,又能够使外套坚实牢固。最后,里衬是按叠瓦状排列的板条形成的瓷器。
在普遍保持这种二重布局的同时,各种外套的结构在细节方面又体现出明显的多样性。例如小蓑蛾。这是我幸运发现的三种蓑蛾中生长最慢、成熟最晚的一种。在 6 月底,我是在匆匆忙忙穿过住宅时,在附近一条满是尘土的小路上遇见这种虫子的。在体积和装配的整齐方面,它的外套都超过了前面的那一种。外套是厚密的覆盖层,上面有很多小块。在这个覆盖物上,我时而发现一些具有不同性质的、中空的小段,时而发现一些纤细的麦秆片,时而发现一些来自禾本科植物叶子的长带子。枯叶形成的头巾虽说比较笨重,但已成为通用物品,是第一种蓑蛾的服装上常见的饰物,可是在小蓑蛾的身体前部却没有。它的身体后部除了必不可少的细颈外,也没有裸露的门厅,身体的其余部分被小栅条覆盖着。这种外衣总的来说变化很少,在严肃、正规、整齐之中透出优雅。
第三种蓑蛾的身体最小、衣着也最简朴。从冬末起,漫山遍野都有这种小蓑蛾。它们靠在墙上,藏在油橄榄树、圣栎、榆树上,躲在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枯树皮里。这种蓑蛾的外套是个简陋盒子,不大,长度大约 1 厘米。随便收集一些腐烂的麦秆,把它们平行叠放起来,加上丝质的里衬,这就是这种蓑蛾服装的主要材料。如果想穿得比这还更加经济节省,谈何容易啊!
第三种蓑蛾虽然其外表不是那么引人注目,但是它将向我们提供关于蓑蛾奇怪的最原始的历史资料。
在 4 月里,我收集了大量的这种虫子,把它们安顿在金属钟形网罩下面。我很遗憾,对其他情况是一无所知。它们吃些什么?我不清楚。
但现在我不需要关心粮食问题,因为我的大部分小蓑蛾原先是挂在墙上或树上,把它们拔下后,现在正在变态,处于蛹的状态。其中有几只仍然很活跃,它们急匆匆地攀爬到金属网罩顶部,用小丝垫垂直地把自己固定起来。然后,一切又回归平静。
到了 6 月底,第三种蓑蛾的雄蛾孵出了,留下的茧壳有一半留在外套里。外套固定在黏结点上,一直保留到恶劣的气候把它摧毁为止。小蓑蛾只能从小柴捆后端出来,而不能从别的地方出来。小蓑蛾的幼虫却把前部口子——这个居所真正的大门永远固定在支撑物上,自己却在里面头脚颠倒,以这种姿势变态。这时,也只有后部这个出口是畅通无阻的。因而,这种小蓑蛾的成虫就从这个出口到外面去。
各种蓑蛾都采用这种方法。住宅有两个出口,前部出口的结构更加细致整齐,在蓑蛾幼虫的活动时期为蓑蛾幼虫服务。蛹期到来时,它就关闭起来并且牢牢地固定在悬挂点上。后部出口不整齐,甚至被下陷的内壁遮盖住,这是为蛾服务的。它在蓑蛾的蛹或者成虫的推动下,最后打开一半。
那些可爱的小蓑蛾们穿着简朴的灰白色衣服,翼展很小,甚至还没有普通苍蝇大,但是却很优雅。它们的触角是漂亮的羽毛饰,翅膀边缘是丝状流苏穗子。在钟形罩下,它们上下旋转飞舞,忙个不停。它们拍着翅膀,掠过地面,兴致勃勃地围绕着居所飞来飞去。屋子是普通的,没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小蓑蛾稳稳地站在茅屋上,用羽毛饰的触角探测着。
我们可以从狂热的激情飞舞中辨别出哪些是雌小蓑蛾的追求者。
它们一会儿到这儿,一会儿到那儿,每一只都能找到自己的配偶。但是,雌小蓑蛾是胆小的被追求者,足不出户。婚礼通过开在茅屋后端的窥视孔悄无声息地举行。雄蛾只在这个后天窗上停留一小段时间,事情干成了,婚礼也随之结束了。对这次婚礼不必谈得更多,参与者是互不见面,也互不相识。
我连忙把发生了神秘事件的几只柴捆放进玻璃试管里。几天过后,这个隐居者走出了茅屋,样子十分凄惨。这只小蓑蛾简直就是一个小的丑八怪!人们很难想到它的寒碜样。它比初生的幼虫更加陋俗卑贱。
它没有,绝对没有翅膀,也没有丝质皮毛。在它的腹尖上,有个厚实的环形软垫,还有个肮脏的白色天鹅绒环圈。在每个体节的背部中间位置,有个黑色长方形大斑点。它的装饰仅此而已。这个小蓑蛾母亲抛弃了名称给予它的优雅。
在小蓑蛾身上毛绒绒的环圈中央,竖着长着一根长输卵管。输卵管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僵硬,是构成这个器官的基础;另一部分柔软、易弯,像插入刀鞘那样插入第一个部件,如同望远镜收回到镜盒那样。小蓑蛾在孵卵时蜷曲成钩状,用 6 只爪子紧紧抓住茅屋下端,并且把它的探测器插入后窗。这扇天窗的功能有多种:秘密婚礼在这里进行;受孕者从这里外出,使卵能够安置;最后,年幼的子女从这里成群迁移出去。
小蓑蛾母亲像个钩子停留在柴屋的后端,很久,始终一动不动。
然而,它这样聚精会神是在干什么呢?它是把卵产在刚刚离开的住所里,把自己的茅屋作为遗产留给子女。过去了 30 多个小时,卵产完了,输卵管终于拔出来了。
小蓑蛾用尾部的环圈的少量下脚毛把门关闭,预防入侵者侵入。
小蓑蛾母亲是极其温柔的,在极端贫困时,它用剩下的唯一服饰为孩子建起一道路障。更为巧妙的是,它身子痉挛,固定在门槛上,用自己的身体修建了一座堡垒。它就在那儿死去、变干,即使死后也对家庭忠心耿耿。除非发生了意外事故,一阵大风,才能够使它脱离岗位。
让我们打开这间茅屋来看看吧!里面有蛹壳,除了前端有裂口外,其他部分完整无损。小蓑蛾就是通过这个缺口外出的。雄小蓑蛾的翅膀和羽毛饰在穿越狭窄的通道时十分碍事,于是它利用虫蛹状态到达住所的大门,露出半个身子后,这只幼嫩的蛾就弄了衣衫,进入了自己的自由空间。当然,在那儿飞舞是可能的。而小蓑蛾母亲没了翅膀和羽毛饰,就不必小心翼翼。它呈圆柱形的身体裸露着,酷似小蓑蛾幼虫。
因此,它可以爬行,可以进入狭窄的通道,可以畅通无阻地外出。它把蛹壳留在屋子底部,妥善地藏在茅草顶下面。
母亲的审慎是细致而温情的。卵的确是挤塞在蛹壳这个小桶里,这个脱落的皮壳形成的羊皮纸袋里。小蓑蛾产卵时就把它那像望远镜的输卵管插到这个接收器的底部,按部就班地、有条不紊地用卵把这个容器填满。它不满足于把它的住所、天鹅绒环圈留给子女,而且还作出了最大的牺牲,即把自己的蛹壳也留给了它们。
我想很轻松地跟踪观察即将发生的事情,于是,我把一只盛满卵的蛹壳从柴捆里抽出,单独放在茅屋旁边的一根玻璃管里。无须等待多长时间,在 7 月的头一个星期,我突然拥有了一个小蓑蛾大家庭。但是,蓑蛾的迅速孵化使我的监视遭受了挫折,没有来得及观察,有将近40 只的幼虫已经穿上衣服了。
它们的帽子像波斯人的帽子,是用上等白色棉絮制作的,好像拜火教僧侣的圆锥形冠冕。我们谨慎地说,它们戴的是一种没有帽顶细绳的棉帽吧!可是这帽子不是戴在头上,而是遮住了后半身。热闹非凡的试管,对寄宿的虫子来说,这是个宽敞的居所。它们东游西逛,帽子翻起,几乎与支撑表面垂直。当然,拥有了圆锥形帽子和粮食,生活一定是甜美的。
但是,它们的粮食是什么呢?我试过所有长在裸露的石头上和老树皮上的东西,可是,小蓑蛾就是不接受。比起吃来,这些虫子更讲究穿,根本不理睬我端去的东西。我只要知道帽子最初的框架是用什么材料和用什么方式制作出来的,作为饲养者,我的无知也就不会出现了。
因为蛹壳里的卵远没有全部孵化,所以我可以实现这个愿望。在那儿,我找到了剩余的家庭成员,数量众多,像刚孵出的蜜蜂一样。在弄皱的卵膜里,它们乱钻乱动。小蓑蛾一次产卵的总数是 60 ~ 70 个。我把已经穿上衣服的小蓑蛾这些早熟者转移到别处,只把完全裸露的晚生幼虫留在试管里。它们的脑袋呈淡红色,身子大约有 1 毫米长。
我的耐性没有经受住长期考验。第二天,这些晚出生的小蓑蛾幼虫就逐渐单独地或者成群地离开了蛹壳。它们通过前部裂口出来,这是它母亲出壳时留下的,它并没有破坏这只脆弱的袋子。虽然这个袋子像葱皮那样纤细,而且还有龙涎香的香味,但却没有谁利用它作为材料在蛹壳里为卵铺设松软的小床。这种棉絮绒毛很可能对于畏寒怕冷、急于找衣服的虫子来说,非常之好。衣服的材料到底来自何处,我们将很快找到。没有谁利用这种绒毛,对整整一窝虫子来说,这些绒毛明显是不够的。
我将柴捆放在虫茧旁边,所有的小蓑蛾都直接奔向粗糙的柴捆。
事情十分紧急。在进入外部世界和前往牧场之前,首先要穿上衣服。
因此,所有的小蓑蛾都劲头十足地攻夺旧的柴屋,匆忙穿上母亲留下的旧衣。有一些小蓑蛾偶然地把有沟槽的柴屋的松软白色内层刮得干干净净。还有一些小蓑蛾则勇往直前,深入中空的小树枝隧道,在黑暗中收集棉布。材料都是精挑细选的,因而编织的外套都白得耀眼。
其他的一些小蓑蛾则啃咬柴捆,为自己制作五颜六色的衣服。在这件衣服上,褐色的细粒淡化了其他部分的雪白。
小蓑蛾用大颏这把剪刀作为收割工具,它每个边都有 5 颗强有力的牙齿。不管纤维多细,切削器的齿轮接合起来,都可以抓住。通过显微镜观察可以看到,这个机械的精确度和力度都令人赞叹不已。绵羊如果能够按照自己身体的比例来配备工具的话,它就不用贴着地面剪草吃,而是从树根开始啃啮树叶。
小蓑蛾幼虫的干劲儿十足,在为自己制作棉帽的作坊里,真是令人大开眼界。产品的完美无缺,使用的方法奇妙精巧,这都是我们可以观察的事物。为了避免重复,我们就言归正传,不要啰唆,简述小蓑蛾的才能吧!这种蓑蛾身体更大,观察更容易。第二种和第三种蓑蛾的工作方式基本相同。
让我们来看看蛋杯的底部这个总工地吧!柴捆向我提供矮小的小蓑蛾的幼虫,我就把它们安置在这个工地上。多么热火朝天的场面啊!
矮小的虫子有好几百只,还有它们出生的卵膜,以及各种截成几段的胚茎。这些胚茎是最干燥的,里面的骨髓最多。多么震耳欲聋的喧闹场景啊!
米克罗墨加斯为了观察人类,就用颈圈上的钻石为自己磨制了一个透镜。它屏住呼吸,担心会把弱不禁风的东西卷到鼻孔的风暴中。现在轮到我这个来自天狼星的巨人了。我把放大镜放在眼睛下面,暂时屏住呼吸,防止那些穿着棉布衣服的蓑蛾小虫工人跌倒后不至于被扫除。
如果想把其中一只放在更高倍的放大镜下观看,我就用一根涂胶的小树枝去粘取,或者用嘴唇舔过的细针尖去抓捕。这只小昆虫在干活儿的地方被移开后,在针尖上竭力挣扎、收缩、变小。它想尽可能缩回它那套简单的法兰绒背心里,虽然衣服还不齐全。在这个背心上,狭窄的肩带甚至只能盖住肩膀上部。让它把衣服缝制完整吧!我一呼吸,虫子就落进蛋杯的火山口里。
这只小斑点似的虫子,生机勃勃,充满了活力。它勤劳、灵巧。它精通制作莫列顿双面起绒呢的技艺。出生时,它那么孤孤单单。它善于在亡故的母亲的破旧衣物中为自己剪裁出一身衣服。后来,它很快成了木匠,收集小栅条,用于掩蔽自己脆嫩的身体组织。那么,本能是什么?它竟然能够在一颗微粒中产生如此的技艺。
在 6 月末,我得到了具有成虫形态的小蓑蛾。它的柴屋在裸露的长门厅下面延伸。大部分外套用丝质小垫子固定在钟形罩的金属网纱上,像钟乳石那样垂直地悬吊着。有几只没有离开土地,前部半截身子扎进沙土里,垂直竖立着,身体后部在空中。前部身子靠着瓦钵内壁,利用变稠的丝质物牢牢地扎下深根。
这种倒置状态说明了小蓑蛾幼虫在准备工作中没有利用重力的导向作用。小蓑蛾幼虫能够在住所里翻转身体,它们在蛹壳里静止不动之前,时而把头向上转,时而把头向下转,朝向出口,以便自己在成虫时能够毫无阻碍地到达外面。
另外,这个小蓑蛾的蛹是个身体僵硬、不能翻转、只能整体移动的东西。它顽强地爬行,把雄蛾运送到柴屋的门槛处。在丝质的门厅口,蛹没有遮蔽,露出身子。它在那儿折断,蜕下皮,用皮塞住孔口。
小蓑蛾的雄蛾在茅屋的顶上停留一段时间,它让湿气蒸发后,翅膀就展开了,坚硬起来了。最后,它振翅高飞,寻找雌蛾。这时,准备献媚于雌蛾的雄蛾已经把自己装扮得漂漂亮亮了。
小蓑蛾的雄蛾身着深黑色礼服。除了在翅膀边缘以外,这件礼服没有鳞片,始终半透明;它的触角也是黑色的,是宽大而优雅的羽毛饰。
如果把这些触角放大,秃鹤和鸵鸟漂亮的羽毛也会相形见绌,黯然失色,屈居第二。这只用羽毛装饰起来的美丽虫子曲折地迂回飞翔,从一个柴屋飞向另一个柴屋,探寻着秘密的幽会场所。如果感到称心如意的话,它就迅速地轻轻抖动翅膀,停留在裸露的前门口。接下去就是举行婚礼。婚礼同小蓑蛾的婚礼一样不惹人注目。还有一只没有看见雌蛾的,或者只隐约看见一会儿雌蛾的雄蛾,它戴着秃鹤的羽饰,穿上黑色天鹅绒外套,在那儿飞舞。
隐居的雌蛾同样是心急火燎的。蓑蛾情夫的生命是短暂的,三四天内就会死在我的钟形罩里。以致在很长时间里,直到晚生者孵化以前,这只雌蛾都没有意中人前来娶亲。那时,当早晨灼热的阳光照射钟形罩的时候,在我的眼皮下,里面多次出现了最为奇特的景象。
前厅的口子在不知不觉中膨胀开来,从里面涌出一大堆非常纤细的絮团。这种絮团如此之纤细,就连蜘蛛网经过梳理也不会产生这样的东西。这是一种云状水汽。此外,在这个无可比拟的鸭绒被的外面,露出了幼虫的脑袋和半截身子,这种幼虫与最初的麦秆收集者是截然不同的。
这是这个宅子的女主人。它已经达到成婚的年龄了。当它感到行事的时刻来临时,却没有期待中的求爱者造访。于是,它自己采取主动,尽力来到天窗前,迎接用羽毛装饰打扮起来的异性。事出有因,求爱者没有主动前来造访。这时住所里不会有求爱者前来了,可怜的被遗弃者在天窗上俯着身子,一动不动。最后,它等得实在不耐烦了,于是就缓缓后退,回到自己的住处,回到巢室里。
第二天、第三天以及更晚些时候,在力量允许的范围内,这只雌蛾总是再度出现在阳台上,时间总是在上午,总是在温暖柔和的阳光下,总是在铺着无可比拟的鸭绒短脚被的小床上。我轻轻用手一扇,这床被子就消散了,雾化了。谁也没有来。这只沮丧失望的雌蛾回到它的小客厅,以后再也没出来。在那儿,它死去,干枯,变成了废物。害死这个母亲的罪魁祸首我认为可能是钟形罩。毫无疑问,在自由的田野里,求婚者来自四面八方,迟早会到来的。
那些钟形罩还会酿成一个更加悲惨的结局。当雌蛾在窗子上深深俯下身子时,可能会对露出的身体前部和藏在屋里的身体后部之间的平衡估计失误,因此,它们有时会掉到地上。这只虫子猛然掉下后就完蛋了,它的子孙也随之完蛋了。然而,有失必有得。意外事故并没有损坏居所的围墙,蓑蛾母亲就无遮无拦地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这只昆虫是多么悲惨啊!它比蓑蛾幼虫更加丑陋粗鄙。变态就是变丑,前进就是倒退。在我们的目光下,它像一个起皱的口袋,也像是一个土黄色的小香肠。这个东西丑陋无比,简直比充作钓饵的蛆更丑。
可是,它正值青春妙龄,是一只真正的蓑蛾成虫,是用秃鹤的羽毛装饰打扮起来的优雅的黑色雄蓑蛾的未婚妻。对它来说,也许这就是美的最高表现。谚语说:“美的东西并不美,受到喜爱的东西才真美。”蓑蛾此刻很好地为我们诠释了这句话的深邃思想。
让我来描述一下这只小香肠似的丑姑娘吧!它的头很小,是个平常的小球,几乎消失在第一个体节里。对一个装满卵的袋子来说,头和脑有什么用?因此,这只小虫几乎省去了头和脑,把它们缩减成最简单的形式。然而,它却有两个黑色的眼点。这残存的眼睛看得见东西吗?
肯定看不清。对这只足不出户的虫子来说,光线带来的欢乐肯定少之又少。当雄蛾翘首企盼情人的时候,它难得在窗子上露几次面。
这只虫子的爪子形状很好,但是很短小,以致软弱到不能用它来移动身体。整个身体呈淡黄色,前半部分是半透明的,后半部分被卵填塞,不透明。在前几个体节下面有一个黑斑,就像教士身穿长袍时佩戴的领巾。因为透明,这个斑点被认出是嗉囊的残余。装着卵的身体后部有着短短的环形软垫。这是一种浓密毛发、一种纤细的丝绒的残余。当这只虫子在狭窄的住宅里前进或后退时,它就脱去这种纤细的丝绒,形成了一个絮团。举行婚礼时,这个絮团把天窗弄成了白色。就这样,柴屋内部也用鸭绒盖脚被装饰起来了。简而言之,这只昆虫身体的大部分只不过是用卵鼓胀起来的袋囊而已。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比这个卑微的东西更加低下。
装满卵的袋囊当然不是用残余爪子来移动的。这些爪子太短小、太软弱了,不足以来支撑它。这只囊袋只能用它那毫无区别的仰着、俯着、侧着的方式移动。一根条痕在袋囊后端形成。这是一根扼住虫子的深条痕,把虫子一分为二。它向前一扩张,像一道波浪那样扩散开来,缓慢地到达头部。这样波动一下就是迈出了一步。当一次波动结束后,这只昆虫前进的距离大约是 1 毫米。
一个装着细沙、长 5 厘米的盒子,从一端走到另一端,这个小香肠似的虫子要花上 1 个小时。它以同样的方式在柴屋里移动,去到门厅口会见求爱者,或者返回。
小蓑蛾的雌蛾——带卵的袋囊在荒野里毫无遮挡,过着悲惨的生活,这样的日子要持续 3~ 4 天。它盲目地爬行,有时在途中停下休息。
可是,没有一只雄蓑蛾注意到它。这个含情脉脉的爱恋者经过时,雄蓑蛾们无动于衷、十分冷漠。一旦离开家,可怜的雌蓑蛾就失去诱惑力了吗?这种境遇有它自身的逻辑。如果它受到了家庭的抛弃,在大路上遭受冷酷无情的折磨,那为什么还要做母亲呢?因为意外事故使雌蓑蛾从屋里落下,在外漂泊流浪,短短几天内它的体力就会衰竭,无法生育,最终死去。
小蓑蛾的生殖能力最强,雌蛾们有节制地出现在柴屋的天窗上,尽量做到谨慎小心,防止跌落,因而能够回到家里。在家门口,当雄蓑蛾的求爱造访活动结束后,这些雌蓑蛾就不再抛头露面了。耐心等待 15 天吧!让我们用剪刀纵向剪开柴屋。在柴屋的底部,即门厅对面的最宽位置,是蛾蛹蜕下的皮。这是一个长长的袋子,呈琥珀色,脆而易碎,头部的尖端敞开着,正对出口通道。现在,在这个袋子里,蓑蛾母亲把它像模子那样填得满满的。这时它像充满卵的小香肠,没有生命的迹象。
小蓑蛾成虫是丑陋的未定性的蝶蛾容貌。它以粗蛆的形态走出这个琥珀色的蛹壳。在这个壳里,蛹的特点我们已经非常清楚了。现在这种蓑蛾的成虫缩回蛹壳中,把自己紧紧裹在蛹壳里,以致我们要把成虫和蛹壳分开都十分困难。看上去,它们好像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当小蓑蛾蜷缩在门厅口等待,然后又回到底部房间时,可能在这时它蜕下了皮,并占据着居所最好的位置,这里就成了它的避难所。这只昆虫多次来来去去,在这个狭窄的、刚好能通过的隧道里不断摩擦,毛终于脱掉了。最初,它长着浓密的毛,穿着飞蛾的花衣服。慢慢地,绒毛变得稀稀拉拉,最后只剩下光秃秃的衣服。它失去了开始的绒毛,它用这些绒毛做了什么呢?
绒鸭为了给自己的子女制作一张柔软的床,于是就脱去身上的鸭绒。新生的兔子躺在柔软的床垫上,它是兔子母亲从腹部和颈子上或者从剪刀够得着的地方剪下来的。小蓑蛾也有这种柔情吗?亲爱的读者们,你们就来瞧瞧吧!
有一大堆异常纤细的絮团出现在蛹壳前部,这种絮团很像那种有少量絮凝粒渗出的絮状物。这些絮凝粒渗出时,隐居者正好走到窗前。
这是它吐的丝吗?是纱厂细薄柔软的平纹织物吗?不是!它是一种非常纤细的东西,在显微镜下观察,我们可以认出那是鳞片状粉末。这是所有蝶蛾身上难以觉察的绒毛。为了向乱钻乱动的蓑蛾小幼虫提供一个温暖的掩蔽所,为了建造一个娱乐场所,为了提供让它们身体长得更加壮实的避难所,于是蓑蛾母亲像兔子母亲那样进行脱毛。
没有任何情况可以表明这种脱毛是简单的机械行为,是蓑蛾与狭窄通道内壁不断摩擦产生的结果。母性,甚至最卑微的母性,都有它的预见性。因此,我猜想可能有个毛绒绒的袋子,它自身扭曲,在狭窄的地道里来来回回,以便让浓密的毛脱落,好为它的子孙准备衣物。
或许,它甚至用嘴连根拔除那不易脱落的绒毛。
脱毛的方法无关紧要。总之,一堆鳞甲和毛发填满了蛹壳前部。
目前这是阻止外人进入居所的一道屏障。居所后端敞开着,蛹壳的前部很快就成了柔软的休憩场所。蓑蛾小幼虫由卵孵出后将在这儿停留一段时间,在这个非常暖和的地方,在这个极其柔软的莫列顿双面起绒呢中休息。这是为以后的出走和将来的工作做好准备。
丝并不短缺,相反却非常丰富。小蓑蛾的幼虫像纺纱女工和茅草收集工那样工作时,大手大脚,把柴屋的所有内壁都塞上一层厚厚的白色绸缎。但是,白色绸缎与美妙的鸭绒盖脚被相比就是过于密实的毯子,作为幼虫的用品,鸭绒被更受幼虫喜爱。
我们知道了小蓑蛾为家庭所做的准备工作。现在它的卵安放在什么地方呢?最小的那种蓑蛾与另外两种相比身体不成形,但行动更加自由,完全可以走出柴屋。它有一个长长的输卵管。它就让输卵管从出口孔一直刺入蛹壳底部。这张蜕下的皮就像一个袋子留在适当的地方。
它是一个接收器,接纳蓑蛾母亲一次所产下的卵。产卵完成了,袋子也盛满了。第三种蓑蛾母亲就挂在它的茅屋上,死在外面。
另外两种蓑蛾没有类似望远镜的输卵管,要想移动身子只能茫然无知地爬行。正是从这儿我们了解到蓑蛾更加奇特的习性。关于它们的习性,可以重复人们关于古罗马的模范母亲的话:让她待在家里纺羊毛吧!不错,纺羊毛。雌蓑蛾虽然不纺带绒毛的茎秆,但至少可以把茎秆转变为絮状传给子女。不错,让它待在家里吧!它从来足不出户,甚至在举行婚礼和产卵时也不离开。
人们看到雄蓑蛾求爱造访被接受后,那个未成形的虫是怎样退回到茅屋底部,缩回蜕去的皮里。这张皮被它塞得满满的,就好像它从来没有出去过一样。
从那时刻起,卵就到位了,并占据了那个合乎规范的袋子。这种袋子是所有蓑蛾都喜爱的。产卵还有什么好处呢?从严格意义上说,的确并没有产卵这回事。也就是说,卵从来就没有离开蓑蛾母亲的肚子,产卵的活袋囊就把卵保存在自己身上。
因为蒸发得很快,所以这个活袋囊的体液很快干涸了。它干涸时始终连结着蜕下的蛹壳,这是一个坚硬的支撑物。让我们打开这个观察的对象吧,在放大镜下会发现什么呢?几根气管的细线、一些瘦肌肉束和一些神经小支,最后是一些减缩到最简单形式的、具有生命力的纪念物。一言以蔽之,差不多什么都消失了,只有一堆将近 300 个的卵安静地躺在里面,像一堆煤砖。也就是说,一个巨大的卵巢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