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大眼睛，许久才发出轻飘飘的声音。“为什么你就能放的下呢？小满死了，你好像一点也不悲伤。可你忘了吗？她是为我们死的！”
“我没忘，然而逝者已逝，我们不能成天活在悲伤里！”
“你总是有为自己开脱的理由。”
“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因为你太过寡情！”我看着他，“陆于琛，我一直不想承认，但现在也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你早就看透了生死，看透了人情，没有人能打动你，没人能真正影响你，包括我！”
“你说这样的话，证明你才是个寡情的人！”他扳过我肩膀，“我对你没有感情，为什么还要去救你？我本来都已经做好死在缅甸的准备了！”
我心头一颤。
他眼眸里闪着愤怒的光。
他放开我，倚在甲板围栏上，掏出烟，点了几次没点着，他气急败坏的把烟和打火机都丢在一旁。
海风吹散了我头发，海面升起一层薄雾。我静静看着陆于琛，再看向远方，忽然心生悲凉……是不是我跟他的未来，永远都会像这层薄雾，看不清也摸不到？
“你看，我们真是连句话都没法说。”我主动上前扯住他袖子，赔笑道，“一说话就吵架！”
他低叹，“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真的，我也很迷惘。
今天我二十九了，我跟他认识十一年了。可十一年前我们完全不是这样啊！
那时我依恋他崇拜他，那时我恨不得一天24小时粘在他身边，那时只要有女人跟他讲话，我就打翻醋坛子，一边盯梢一边冲他发脾气……
那时我根本没想过，我和他之间会有这么一天。
十一年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我们经历很多人，错过很多人，也眼看着很多人离开。
我们都变了，我变成我想都不敢想的样子，他也不再是我的全世界。
“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陆于琛？”我靠在他肩膀上。
许久，我听见他叹气，他轻笑，感觉到他的大手抚摸着我的发。他没有回答，只是哑哑的在我耳边说，“进去吧，该切蛋糕了，你是今晚的主角。”
“我不想，”我拽住他，“我讨厌这种场合。”
“忍一忍，忍过今晚就好。”他轻声说，“来的都是双方高层，又都是为了你而来，你缺席不合适。”
我苦笑，“他们哪是为我？他们是为自己今晚放纵一把！”
“有时候人活的太明白，是件痛苦的事。”
“陆于琛，”我心里蒙上一层浅浅的失望，“你一贯都是劝我忍，你从来不会纵容我一次，从来不会带我逃。以前我被金凤关在陆家塔楼里，你就让我忍，现在还让我忍。”
“忍耐是成长的必修课。只有小孩子才会一不顺心扭头就跑。你现在要学会长大，邱晴。”
“你就不能让我当一次小孩子？”
他久久注视着我，“我可以让你做回小孩。但在那之前，我必须先带你当一个大人。”
“你总有你的道理！”
我忿忿回一句，不情愿的走进船舱。
跟这个男人，差距好像越来越远。我们一路并肩走过来，可每一次，都是走的岔路。
勉强走到一条路上，也会因为各种意见不合而争吵不休。
我甚至怀疑是不是真的要跟他走完后半生。
第二天我在办公室，陈念敲门进来。
“是陆于琛有什么事？”我抬头问。
他支吾半天，挤出两个字，“是我。”
我一惊，他平时没事不会主动来找我，而且他是个利索人，说话绝不会这么吞吞吐吐。
我请他坐，倒了杯茶，自己也坐在他对面。
“有什么事，请讲吧。”我看着他。
他低着头，两手不停搓着，偶尔抬眼看我，眉间全是隐忍。
“到底出什么事了？”
“邱小姐……”他咽了咽口水，“岳峰要回来了。”
“什么？”
我身体僵硬，好像全身血液都凝滞了。我呆呆的看着他，这个名字仿佛留在前世。
那股恨，火山喷发一样从心底喷薄而出！
“他在哪！”我一拍桌子，“带我去见他！这个人渣……我要让他死，让他死！”
“你先别激动。”陈念看着我，“我也是昨天才得到的消息，他要从美国回来。你还记得陆先生在纽约投资的那家医院吧？”
我点点头。
陆于琛投资医院的最终目的，就是把我捉回来。
“那医院经营状况不错，现在想在江州建分院。”
“呵，”我冷笑，“是不是岳峰买卖器/官，那个医院也算个销赃点？”
“我刚开始也这样想，可后来调查过，不是。”陈念很认真地看着我，“那家医院是合法的，赚的钱都是通过合法渠道。再说有陆先生做股东，他也不会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岳峰为什么回来？”
“做江州分院的院长。”
“他倒升官了！”我咬牙。
“是，而且听说他挺有背景，缅甸这次的事，虽然跟他有关，却没有对他产生丝毫影响。”
我心里有数。
岳峰那个人，我早期被他迷惑，中期看清他的嘴脸，直到近期我才明白，他一定是极其会耍手腕的。如果不是有两下子，不会先后被裴家和陆家重用，更不会在这次地下赌场事件中独善其身。
所以要对付他绝不是容易的事。
“你打算怎么做？”我看向小陈。
他神色有些复杂。“说实话，我不知道。为了给小满报仇我愿意拼上性命，但我就怕……即使拼了命，也是白白送命！”
“你很理智。”我笑笑，放心了。
“我想亲自对付他。”
“邱小姐，你……”
“别劝我了。”我说，“小满为我而死，我也想为她尽力。不管怎么说，我跟岳峰现在在法律上还是夫妻。”
“你的意思是？”
我没说话。
我隐约有个念头，我要重回岳峰身边。
可陆于琛呢？他会答应吗？当初我悔婚，在婚礼前背叛他，这笔账他还没跟我算清楚！
现在想来真可笑……我以为当初那是壮举，其实不过是傻子一样的行为。
“我被岳峰耍的很惨。”我笑笑，“现在我的身体都是不完整的，我丢了一颗肾！小陈，换做是你，是不是很想亲手把他千刀万剐？”
“邱小姐，这件事陆先生应该会出面。”他说，“他知道你为他受的苦，他也知道你当时的良苦用心。”
“不用他出面，我自己能行。”
“可是邱小姐，”小陈面露难色，“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岳峰回来了，让你多加小心，我没想让你……”
“我知道。”我静静的说，“你放心，小陈。小满的仇我一定要报，我自己的账，也要跟岳峰算个清楚！”
陈念走后，我坐在位子上发了很久的呆。
脑子里好像空空的，但陈年往事却像放电影一样从脑海中掠过。我打开抽屉，翻出相册，从第一次跟陆于琛在一起时，我就有洗照片的习惯。这个相册里的照片，都是我精心挑选的、跟他的点点滴滴。
十一年，我所有的青春年华，都搭在这个男人身上。
我还为他留下一个孩子。
我抚摸着那张照片上晴天的脸，突然想到，晴天长这么大，我们竟然还没有一张全家福！
于是我掏出电话拨号，响了几声，那边传来他慵懒的声音，“怎么今天想起主动给我打电话？”
“下午无论有什么事，都推掉吧。”
“怎么了？”
“咱们一起去接晴天放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