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心攸反复思索了一番赖老的话，赖老看似在给两人解释一系列事件背后的阴谋，但实际上每句言语里又都是陷阱。每句话都看似无关紧要，但实际上又每句话都在诱惑、哄骗，甚至逼迫着宇文澈做出抉择。
青帮在赖老的描述刻画显得十分的神秘强大，相对而言掌控这样一个势力所能带来的强大力量，无疑是个巨大的诱惑。
闻心攸很明白，从赖老开口的那一刻起，他们就被算计了。这是个明显的阳谋，赖老甚至不屑于遮掩……
她很明白，却无法替宇文澈开口做任何选择。
男人对于雄图霸业，逐鹿天下，都有自己的凌云壮志吧。而自己身侧这个男人，在那高大提拔的身躯后，那一幕幕血淋淋的过往历历在目，没有切身体会，谁又能做到与他感同身受？
这偌大的世界里只有他和她才是一样的存在，似乎他们就是为了彼此才有了存在的意义……因为深爱、了解，所以无论宇文澈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她都会义无反顾的支持他。
“左右不过一个天下而已，”闻心攸心里想着，上前一步并肩立在宇文澈左右，他想要，她陪着就是了。
“赖老，光凭一个预言，你如何断定所谓的天命之人就是我？又仅仅只是为了一个预言，青帮眼睁睁看着我杨家千万将士一朝覆灭……况且你还在我杨家山洞苦守百年……”对于赖老口中所说的这些他还是抱着质疑甚至是愤恨的态度……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已经是我青帮反复的出来的结论，为此折了我青帮多少惊才绝艳的大好青年。先辈前人用血累积下来的教训，由不得老夫不相信。”
赖老叹息道，有些愧疚地，苦涩道。
“当年一事，不是老夫不想出手，只是我得到了指令，不可出手。何况太子府内隐藏的敌人虎视眈眈，敌在暗，老夫冒险不得……”
“如此来说，我是否应该感激？感激我祖父、母亲牺牲全族保我一人，感谢您青帮默默守护保全？感谢青帮为了大义牺牲小我，为我安排妥当今后的人生轨迹？”宇文澈低头，语气说不出来的嘲讽，难以掩饰的低落。
明明他如今只想安安稳稳度日。
奈何树欲静，风不止。说的大致是如此了吧，闻心攸想到。
“你！当真是扶不起的阿斗！”赖老怒道。
“你可对得起无辜赴义的杨家众兵将？对得起对你寄予厚望的杨老将军？又对得起你母妃为保全你，自我牺牲的决绝？”
杨老的话像是利刃巨斧，字字句句一锤锤砸落在宇文澈心头。宇文澈面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只能紧紧倚靠着闻心攸勉强站定。
不敢去想象质疑自己原先了解的是多么简单片面……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落入一个巨大迷宫，前后都是分叉路，早有人给你规划好了通往终点的路，却偏偏是你最不想走的路。
“逐鹿天下，兹事体大，请赖老容我夫妇二人回去好生想想。”
闻心攸扶着宇文澈，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力道，想也知道此刻自己的爱人正在经历面对着多么困难的选择。
刚刚她本不准备打断宇文澈的，只是眼光偶然一撇，发现酒楼中不知几时多了许多鬼祟的身影，又感受到朱雀给她传递来危险的预警，只好匆忙打断两人的对话。
想来赖老可能也做了两手准备，如此即便宇文澈不同意，他也会暗中下手擒下二人。大概是想赶鸭上架吧？
“也罢，既如此，老朽携青帮上下七千余众，在此恭候王爷佳音。”赖老也知此事及不得，匆忙间告诉了宇文澈全部，也该给人时间好好想想，只好放两人回去。
“心攸，方才可是有何不妥？”夫妇二人回到王府后宇文澈问道。
离开酒楼后，宇文澈心绪也迅速调整过来，已经在慢慢消化刚刚所知道的一切了。
“朱雀给我示警了，我想，赖老怕是已经做了两手准备。”闻心攸没有隐瞒地把刚刚感受到的威胁还有自己的猜测全盘告诉了宇文澈。
“该死！”握拳狠狠锤向墙壁，内心里的无力感一阵阵袭来，宇文澈从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痛恨自己的无力弱小。
“此事重大，怕青帮不会如此轻易罢休。”
柳安程跟柳絮已经先一步回到王府在书房等候了，此时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
“不错，我们走时赖老所言的‘携青帮上下七千余众，静候佳音’这话说是道明底细的道别，不若说是威胁。”闻心攸说道。
“青帮神秘，势力眼线遍布天下，若是王爷不肯就范，怕是接下来要有一场硬仗打了。何况，太子府那边，还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柳安程思索道。
“身在皇家本就身不由己，我如今只是想安稳平淡生活，为什么所有人都想主宰我的命运……”
为什么，如今似乎全天下都在逼迫他，无力，压力紧紧压迫着宇文澈此刻脆弱敏感的神经。脑海里总是倒映似地，反反复复播放着当初那鲜血淋漓的一幕幕。
“没事的没事的，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的……”闻心攸默默靠近宇文澈，轻轻将宇文澈的脑袋抱入怀里，双手轻轻摸着他的发顶，想用这种方式传递给爱人力量跟温暖。
“不想争天下我们就不争，没有人可以强迫你。”
“闻心攸，宇文澈，我们都是一个阵营的。”
柳絮看柳安程还要开口说什么的样子，连忙拉住止住了他。
“宇文澈你想好了告诉我们决定。”
人家夫妻俩正柔情蜜意温存着，何况这件事本就兹事体大，不论宇文澈做下什么样的决定，两人都不能坐视不理的。必须开始准备做多手筹划了。
闻心攸依旧保持一个姿势，轻声地安慰着宇文澈。
“我本以为除掉闻家一切都可以告一段落，却不想……真是可笑。”柳絮二人离去后宇文澈放纵自己的情绪，双眼通红，语气里是深深的无措。
任谁都无法想象，此刻倚在女子怀里脆弱的男人会是平日里叱咤风云的当朝五王爷。
“为了一个所谓的预言，我失去了多少？”宇文澈喃喃道。
可笑的是自己就像一个傻子一样，更像是棋盘上的旗子，每一步都被做好了规划。
“别想了，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你需要休息……”闻心攸放缓声音，语气温柔地哄着怀里脆弱的人。
“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宇文澈在爱人温柔的抚慰下缓慢地卸下了心防，终于沉沉地睡去。
滔天的富贵、权势随之而来的就是要经历面对各种各样腥风血雨。金钱，权势，地位对于闻心攸而已，不过是过眼云烟，什么都不比所爱之人的安康顺遂来的重要。
睡着宇文澈眉头依旧紧紧的拧在一起，闻心攸动作轻柔，小心地把眼前好看的眉眼轻轻抚平。仔仔细细地端详着睡在自己怀里毫不设防的男人。
平日里俊秀冷冽的五官，此刻柔和了不少，那双深邃得似乎涵括了星辰大海的璀璨双眸此刻被眼帘遮盖，长长的羽睫在脸上打下两道月牙状的阴影；挺拔的鼻梁下的双唇，不知在梦中遇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此刻正不安地抿着。
闻心攸嘴角温柔地勾起一抹浅笑，宇文澈平日里思考或者遇到难题时都喜欢抿唇，偏偏他的两瓣唇又生得十分精致，每次见他抿唇，自己都忍不住犯花痴。却没想到这人，做梦都带着这细小的习惯，真是可爱得不行……
看着爱人的睡容，闻心攸目光慢慢地坚定下来，如果这一切都是宇文澈反感甚至避之不及的。她既有上泉碧落与其追随一世的勇气，自然也不少那一点与全世界为敌勇气，何况只是一个青帮而已，再大不过一个帮派，大不了一起毁了就是……
宇文澈睡得不安稳，闻心攸也不敢出声，只好让宇文澈躺在她的腿部睡觉。
春日风凉，闻心攸唤了人进来关了窗，点了安神的龙涎香，又吩咐厨房备下了安神的茶汤，才换了个姿势斜斜地靠在床沿上，一手仍旧安抚着宇文澈，另一手握了本书慢悠悠看着。
“孩子，澈儿……”黑暗中，有幽幽的女声传来，朦朦胧胧地叫人听得不太真切。
“澈儿？可是在叫我？”宇文澈意识不甚清晰，隐约感觉是在呼唤自己。
“赖老，这唤魂术真的没问题吗？”
酒楼里，还是原先宇文澈二人离去的位置，只是多了些稀奇古怪的布置。
赖老正席地坐在一个八卦图形中，跟前摆了一个装着米的香炉，香炉下押了一张写了满了字的纸条，香炉里插了一支正在幽幽冒着烟的香。香身通红，看上去十分的普通，却莫名有些诡异。
几个黑衣的小厮守在八卦图形附近。
“我也不知，这也是我第一次使用，且不知结果如何。”
赖老摇摇头，目光幽幽地盯着冉冉升起的香烟。
梦境里宇文澈寻着朦胧的女声一路紧赶慢赶地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