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在紫色雾霭下的曼妙女子没有回应他，只是静静地抱着怀中的少年。
那双虚幻的纤细玉手似乎在不自觉中抱得更紧了。
少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却是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微微缩了缩肩膀，像只小猫一样，在曼妙女子的怀中闭上双眸，沉沉地睡去。
他实在是太累太累了。
沉重的呼吸声传来，在无垠的黑暗中反复回荡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曼妙女子望着怀中睡去的少年，似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轻揉了揉少年的凌乱的碎发，将其轻轻放入那层即将消散的淡淡光晕之中。
任凭那道瘦削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她嘴唇微张，却又缓缓闭合。
终是没有将少年想知道的答案告诉给他。
灰蒙蒙的天空中，有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
为昏黄的土壤带去些许的潮湿与生气。
碧绿的竹林随风摆动，带来某种焦灼的讯号。
莫子渊从破碎的梦境中醒来。
他睁开双眼，望着脚下的青石小路，望着四周熟悉的景物，瞳孔深处有惘然之色浮现。
“我……没死吗？”莫子渊低语道，双手轻抚上之前那贯穿了胸口的致命伤，内视着体内的一静一动。
原先那无法挽回的伤势与痛苦似乎都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给抹去了。
体内那苍白王座的神秘烙印也消失不见。
小师姐为他缝制的华贵红裳转换成了一身常用的黑色夜行服，在蒙蒙的天际之下，显得格外地灰暗与阴沉。
背后传来轻微的剑鸣之声，将飘落于剑身之上的淅沥小雨灼烧为虚无的水汽。
莫子渊触碰上剑柄，感受着那熟悉的温暖。
同红阎与黑王之间的联系还在，古朴的剑身也依旧完好。
像是不久前才从九方石柱之中取出一样。
莫子渊微微收敛心神，松开了紧握着手。
身后那些许的重量让他稍稍放下心来，似乎只要有这两把剑在，他便能凭此征战四方，无论是血腥的地狱还是拂晓的黄昏。
“还是不够啊……”莫子渊轻声低语道，瞳孔中的光芒黯淡了一瞬。
他明白了自身所处的境地，也明白了那场战争的结局。
而如今，他又重新回到了无法逆转的原点。
那铺天盖地的无尽黑暗与满是尸骨的死城至今历历在目，震耳欲聋的咆哮与绝望的哀嚎仿佛时刻萦绕在耳畔，久久不能散去。
没有人回应他，寒冷的清风带来竹林沙沙的响声，托起他那如同黑夜般深沉的衣角。
整片天地似乎只剩下了少年一人。
雨越下越大，砸落在他的肩头。
许久之后，少年缓缓低下头去，往下拉了拉遮在头上的帽檐，然后躬着背，一步步朝山下走去。
他没有从那破落道观中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也没有感受到山上阵法运转的痕迹。
师兄师姐们都不知去向，整座后山死气沉沉，桃花凋零满山。
该来的都已经来了。
而该来的人却终究是没能等来。
暖色的民房中，有几缕细碎的烛火点缀着。
摇曳燃烧间，驱散了外界阴雨天透过的昏沉阴霾。
餐桌，灶台，木椅……一切的一切显得是那样的干干净净，几乎看不到有从天花板上飘落的灰尘。
明明许久没有人居住过了，但这里的一切却又显得那样的整洁，像是有人在时刻清理着这里。
一名身着普通布衣的老婆婆正站在木桌的内侧，持着手中的扫帚，耐心地清理着地上残留的灰尘与泥垢。
她驼着背，满是褶皱的双手轻微颤抖着，看上去颇有些吃力。
浑浊的双目中倒映着点点烛火的温暖，让她缓慢的动作微微加快了一瞬。
松弛的皱纹上有细密的汗水流淌而下。
“唉”
她似乎是有些累了，于是便将扫帚靠着木桌放下，自己则摸索着木椅的边缘晃悠悠地坐了下来。
咯吱！
老旧的木门突然发出明晃晃的响声。
一袭夜装的少年缓缓推开了半遮掩的木门，缓步走进了点缀着烛火的木屋。
他那黑色的垂肩长发湿漉漉地拧在一起，像是被磅礴的大雨浇灌过。
遮住了他微微垂下的泛白脸庞。
“谁啊？”老婆婆吓了一跳，撑着木椅便站起身来，竖起靠着桌角的扫帚，
像是在防备某个突然闯入的强盗，嘴巴大张着，大有一副你再不走我就要喊官府救命了。
这里的官兵可厉害了，拳打南山猛虎，脚踹北海游龙，各个都是能御剑飞天的仙人！
别说是你，就算你上头的山大王来了这里，也只有跪地求饶的份！
莫子渊似乎没有意识到老婆婆的警告意味。
他的目光直接略过一副严阵以待的老婆婆，静静地看着这整洁的木屋，瞳孔微微一缩，怔在了原地。
晶莹的水珠顺着湿漉漉的黑发滑下，溅落在地，发出滴答的响声。
老婆婆见门口没什么动静，于是便揉了揉昏花的老眼，仔细打量起面前的人影来。
略显疲惫的眉宇难以掩饰那清秀的脸庞，湿漉漉的头发披在黑衣的肩头……
感情是路过的进来避雨的啊。
老婆婆心想，松了一口气，迅速放下了手中的扫帚。
“来来来，后生家”老婆婆没有注意到黑衣少年失神的表情，直接一把拉过少年的手臂往旁侧的里屋走去“外面这么大的雨，你一个人走外面怎么不带伞呢？”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身体壮，但是像你们这样乱来可是很容易受风寒的！”老婆婆碎碎念道，拾起一块挂在吊檐的汗巾。
递给莫子渊，示意他接去。
在她看来，这样的年轻人要么就是忘了带伞在外面瞎逛，要么就是家道中落的落魄书生。
只不过前者的可能性看上去似乎更大一些。
莫子渊沉默了片刻，接过了那块略显粗糙的汗巾，缓缓擦拭着湿漉漉的凌乱碎发。
瞳孔深处却依旧是一片深沉的黑暗。
“婆婆，原先住在这的人呢？”莫子渊停下了手头的动作，轻声问道。
他掩盖住了声音中淡淡的情绪波动，让其听上去异常平静。
像是闲谈时的家常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