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仙路上行走多年的修行者,在亲眼见识到后山弟子们些许的手段后,总是会对那片地方抱有难以言喻的敬畏之心。
在上古修仙界颇有地位,能了解到一定内情的大能,则是对这破落道观一直抱着沉默观望的态度。
而在这片凡界中真正处于主宰地位的强者,却是对这破落道观冷眼相待。
总之,无论是凡人还是修仙者,总是对那个老道士抱有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就像你明明知道他是一名来历神秘的修仙者,然而你却不知道他究竟在登仙途中走到了哪一步,因为无论是凡人的打骂还是修仙之人的冷嘲热讽,他总是不以为意。
似乎这些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
千山冷翠,尘江碧透,连天碧色尽皆收拢于偌大的湖泊中,倒映出远处层层云雾缭绕着的山峦。
而在那穹山之顶,有着一块巨大的断石平台突出于云雾之间,宛如被鬼斧神工般的一式划出一道空隙。
天青色的水瀑顺着山崖,沿着石壁两侧飞泄而下,砸落在下方的湖泊中,荡起一圈圈巨大涟漪。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四周。
而此刻在断壁的平台之上,一名黑衣的少年正盘膝于石台的中央,感悟着天地自然的韵味。
他的双目静静闭合着,无论是沿途飞过枝头的翠鸟,还是悬崖下方柏树上的枝叶,尽数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识海中。外界的水瀑不断砸落在石壁上,溅起无数晶莹透彻的水花。
然而这些水花在即将落在黑衣少年的肩头时,却又被一股诡异的力量排斥开来,在空中绕出一个诡异的旋涡弧度后,突兀地化为虚无。
若是有人此刻以强大的神识来勾勒石壁上空天地灵气的流动,一定会震惊地发现,这一方天地中所有的天地灵气都在缓缓汇聚向此处,纵横排阖间,形成一条条巨大的交错环绕的河流,尽数涌入黑衣少年的体内。
宛如被虚无的黑洞所吞噬。
黑衣少年并没有感受到这些,他只是静静地感受着外界天地自然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丝震动,每一条纹路,仿佛是在观察人体的五脏六腑,脉数经络。
他的整个存在仿佛都从整片天地中消失了,渐渐与虚无的世界融为一体。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原先半露山头的朝阳渐渐爬到了半空,此时已是正午。
莫子渊轻吐出一口污浊的白汽,结束了冥想。
他看向山崖下方被葱郁的树木所遮蔽住的阴暗角落,轻声笑道。
“师姐,你什么时候也和二师兄一样喜欢躲了?”
在他眼里,二师兄一向是最能躲的那一个,因为三师姐总是喜欢第一个去抓他试吃。
也不知道是因为二师兄比较好玩,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没有人回应他。
一道清风忽地拂过,卷起无数散落的枝叶伸向天际。莫子渊只感觉眼前一花,周围清晰可见的场景仿佛被切割开来,化为无数碎片,而他正位于那无数丝线的交界处。
下一瞬间,清风敛去,伸向天际的落叶落向悬崖深处,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原貌。
一道白衣倩影忽地出现在石壁左侧的一块巨石上,手上把玩着从莫子渊身上掸落的枝叶。
她仅仅只是站在这里,周围成片的景物都黯然失色了下去,更加衬托出白发少女那不染淤泥的绝世芳华。
“渊,通天箓虽强,但其他基础的道法你也不能懈怠啊”白发少女一步两步轻跳下巨石,踏着虚空来到莫子渊身前,为她梳理好有些凌乱的黑发。
“我知道的,师姐”莫子渊的瞳孔微微发亮,任凭高出她半个头的少女抚摸着他的脑袋。
“知道就好”白发少女收回了纤纤玉手,看着黑衣少年略显帅气的脸庞,满意地点了点头“等会跟我回观里换衣服,晚上师兄师姐们一起下山,师傅也去”
“做什么?不是还没到采购的日子吗?”莫子渊有些疑惑,感觉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白发少女听到这番话,突然低下头,凑向莫子渊近前,认真地端详着莫子渊的一双黑瞳。
似乎是想要从他的眼神中判断出什么。
莫子渊只感觉到一阵扑面而来的兰花芬芳,那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忽地放大了。他清晰地感受到了白发少女微微发热的呼吸声和那薄薄的红唇,心头狠狠地颤动了一下。
为了不让师姐察觉到他的异样,他连忙向后倒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白发少女看着忽地倒退而去的黑衣少年,先是微微怔了怔,旋即似乎想起了什么,掩嘴轻笑出声。
莫子渊没有反驳什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在师姐面前,无论变得有多强,自己似乎一直都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样。
断壁之上忽地沉默了下来,只剩下磅礴的风声以及稀稀落落的水花声。
然而这寂静仅仅持续了片刻,便被白发少女打破了。
“今晚是五年一度的龙山灯会,山下那些集市最热闹的时候,听说还有不少外地的商人会来”白发少女轻拢一缕肩头的秀发,缓缓说道“八师姐和三师姐已经下山把师傅抓回来了”
“一个月前不是约好了吗?大家一起去看看的……”
“龙山灯会……”莫子渊心中默念着这个早已刻入灵魂的词汇,瞳孔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凶戾,旋即转瞬消散于虚无。
“怎么了,渊?”白发少女见莫子渊不回话,以为是他练功出了岔子,关切地问道。
说罢便径自上前,不顾莫子渊的反对,将雪白的额头贴上他的额顶。
“没事哦,师姐”莫子渊没有去看白发少女的眼睛,也没有去感受少女身上淡淡的温饶体香,只是低声默念着“我没事的,师姐”
莫子渊平举着的手臂向上抬了抬,似乎是要拥抱迎面的少女,但到了最后却又无力地垂落下去。
他突然觉得有些累了。
“师姐你先过去吧,稍微给我一点点时间……我马上就过来”莫子渊沉默了片刻,试着开口说道“可以吗……师姐”
话语到了最后,已经沾染上了些许的哀求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