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来！”莫子渊一挥衣袖，高喝出声。
声音霸道如九天雷霆，转瞬响彻四周。
后方无尽剑林震颤，万道剑影齐齐出鞘，浩浩荡荡飞向祭坛，遮天蔽日，似与天上日月星辉一较高低。
赤红的阳剑与幽黑的魔剑颤动到极致，转瞬将那两团光影切成两半，化为一道残影，斩向下方少年两侧。
红阎极阳，似能焚山煮海，熔断苍穹，沿途所过之处，空间似乎都能消散于虚无。
黑王极阴，如九幽之地的黄泉彼岸，其上的黑暗与虚无似能吞噬一切神通术法。
莫子渊看着那两道疾驰而来的恐怖剑影和剧烈震颤的空间，不闪不避，径自伸出双手，瞳孔中的紫金色光芒闪烁到极致。
轰！
轰！
恐怖的轰鸣声响彻在这一方天地中，整片祭坛似乎都被黑暗与赤阳的光阳给淹没了，巨大的灵力威压形成肉眼可见的冲击波纹扩散向四周，稍近一些的绿竹桃林尽皆焚烧成虚无。
虚空中突然有无数繁琐如星辰般的符文烙印显现出来，转瞬连结汇聚成光幕，生生将那毁灭般的冲击波纹抑制在结界范围内。
病恹恹的老者在无尽剑林万剑齐出的时候就已经站起身来，眼中震撼之色无以复加。
任凭此时亭上古树青霞千丈，也依旧不为其所动。
他之前听到莫子渊所说的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话语，还以为只是他的年少无知。
现在看来，可笑的是他才对。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黑王与红阎再度临世的奇景，竟会发生在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
祭坛上的万丈光芒逐渐敛去，四周飞舞的尘土散落在地。
直入云霄的两道光柱黯淡下去，最后恢复成原来的斑驳样貌。
空中盘旋着的万道剑影仿佛失去了控制，纷纷落地，横插在青石路面上。
叠加在一起的轩昂剑鸣被幽幽的风声所吹散。
红裳的少年傲然而立于祭坛中央，背影沉稳如山岳，从光影爆发到光影敛去，少年不曾皱眉，更不曾低下头颅。
他的双手紧握着那两把上古神兵。
左为黑王。
右为红阎。
一阴一阳两大至高大道缠绕少年一双手臂而上，散发着赤红与幽冥的光影。
他的一对泛白的手掌早已鲜血直淋，隐约可见瘆人的森森白骨。
看上去极为凄惨。
黑王与红阎的剑身仿佛活络了过来，贪婪地吸收着那些粘稠的血液，妖异的光芒闪烁其间。
莫子渊的双眸紧紧闭合着，额头上不断有细密的汗水浮现，脸色也是越来越苍白。
从他握住黑王与红阎的那一刻起，海量的记忆碎片携杂着难以言喻的愤怒与悲伤，如鲸吞大海般涌入他的识海，贯彻进他的灵魂深处。
让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
这里是一片暗无天日的血腥地狱，天穹上唯有一轮血月忽明忽现。
秀美的山河早已化为焦炭，只剩下斑驳狼藉的大地。
浓浓的黑雾自北方被断开的深渊尽头涌出，带着吞噬一切的虚无，铺天盖地而来。
无数恐怖而又邪恶的气息藏匿于黑雾中，沿途所过之处，侥幸残存着的生灵尽皆化为血雾。
粘稠妖异的血海取代了四海八荒，纵横捭阖间穿插而过，流向无尽的远方。
人间地狱，莫过如此。
这时候，一道中年身影自天际尽头缓缓而现，他高大如龙王之岳，似与天穹比肩。
他沉稳如龙龟，坚韧而不可摧毁。
他那黑白相间的长发如水墨，似为破碎的山河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左手持剑，右手提酒，身后是那一方黑色剑匣。
血红的夕阳自天际的尽头，自中年人的脊梁之顶，缓缓攀爬而上，似能抑制住深渊尽头那无尽的黑雾。
中年人仰天大笑三声，提剑迎向那滚滚而来的无数邪恶黑影。
他的气势节节攀升，直至遮掩住天上血月的妖异光辉。
他拔剑而斩，一剑开山，前方黑雾尽散，却又转瞬被更为凶戾的嘶吼声填补而上。
他拔剑再斩，血海尽焚，铺天盖地的黑雾拦腰而断，无数妖邪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却又有更为黑暗的气息从深渊尽头蜂拥而上。
中年人一步不退，手中酒壶饮尽，摔在地上碎成无数裂片，只剩下残留的酒香洒在他的肩头。
“剑来！”中年人仰天大吼，醉酒的声音桀骜不驯到了极致。
恐怖的咆哮携起阵阵音浪，如九天雷霆滚滚而来，硬生生地震慑住黑雾一往无前般涌动的势态。
黑匣开，一道青色虹光在半空中划出无数璀璨的剑痕，最后沉入中年人空出的左手上。
他双手持剑，刹那间斩出千百式，生生将那铺天盖地，遮掩日月的恐怖黑雾斩成无数碎片。
最后缓缓燃烧为灰烬。
无尽的凄厉惨叫萦绕在中年人的耳畔，有妇人，有婴孩，有少年，有青壮年，有老者，也有仙家之人。
那些血腥的场景似乎历历在目。然而中年人未曾露出半分怯意，也未曾露出半分恼怒模样，只是眉宇间的稀疏皱纹似乎更深了一些。
深渊中的黑雾仿佛没有尽头一般，转瞬间又汇聚成遮天蔽日的虚无黑烟，其内如渊如狱般的黑暗气息更为深沉了。
中年人半步不退，只是双手持剑上前，步伐沉稳如山岳。
无数光与影在他的剑下闪烁着，转瞬汇聚成无数绚烂的剑影，斩向天穹上的那轮血月，斩向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凶悍黑影。
每一步落下，都有无数名动古今的无敌剑式借势挥出。
撕开山河地脉，斩灭无数妖邪，徒留黯淡的虚无。
黑雾不断崩溃而又凝聚，凄厉的咆哮，凶戾的嘶吼反复回荡在这片血腥的地狱中。
他上身的青衫多出无数破碎的窟窿，魁梧的身体上多出无数细密的伤痕。
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因为承受不住而崩溃开来。
但他半步不退。
孤身而行。
黑雾越来越浓郁，剑影越来越快，空间的震颤越来越强，中年人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粘稠的血液浸没在破碎的长衫上，是那样的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