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户老公齐昭被命在家乡终生幽闭的同时,现任藩主、中纳言庆笃停职反省,一桥庆喜隐居思过……
此外,与堀田正睦一起前往京都,并渐渐倾向拥立庆喜的川路圣谟、岩濑忠震、永井尚志等也纷纷被免去公职,回家反省。
总之,作为对从天下浪人志士到亲王贵族实施的大疑案的“秋后算账”这样的处罚意外地轻。
这么说来,只要达到条约敕许的目的,或许井伊直弼会对尚且关在狱中的人从轻发落。
水户的庆笃如此推测。
也并非无此可能。因为庆笃已做好心理准备,一旦父亲被那帮家伙交给纪州看管,那不惜搭上全家的性命也要拼争一把!
然而,这仅仅是庆笃的一相情愿。
首先,通过对齐昭的处罚,幕府方面对此次事件的态度将逐渐明朗;紧接着,10月7日,对送往江户的嫌疑者的判决分别下达。
此时,交由小笠原家看管的梅田云浜已死在牢中,对吉田松阴的处罚因故推迟。而对其他受审者的量刑,则掺杂着极端的个人感情,重得让人感到含有杀一儆百之意。
赖三树三郎(35岁)桥本左内(26岁)饭泉喜内(55岁)三人死刑;
六物空满和陆奥金田村的百姓八郎远岛流放;
伊丹藏人、丹羽丰前守、森寺若狭守、三国大学、入江雅乐头,以及信州松本的飞脚屋茂左卫门中程流放;
山科若狭守、春日岐守、森寺因幡守终生羁押……如此可见,井伊直弼的方针是绝不姑息。
赤鬼就是赤鬼呀,决定了就不会回头……
等庆笃重新认识到这点时,水户家的岸头已被巨浪拍打了三次。或者说,对老公齐昭的处罚格外之轻,其背后可能就潜藏着下一个更大的隐患。
时间在接连不断的镇压风暴中进入了腊月。
其间,松阴吉田寅次郎也被处以斩罪,其遗体已被强行埋葬在千住小塚原的霜下。
12月15日,水户中纳言庆笃每月一次登城时,久违地被井伊直弼和若年寄安藤对马守叫进了公务间。
此时,已按自己的计划将此次的大疑案裁处完毕的井伊直弼表情冷漠地只对庆笃说了一句话:
“主上已下敕旨,命将此前宫廷下给水户的内敕交还。”
安藤对马守在一旁微笑。井伊直弼并未多言。庆笃尚未意识到事态重大,微微点头后便退了出来。
不久的将来肯定会要我交还密敕……
想到这些,庆笃感到心痛。
那道密敕并不在江户,而是被转移到了水户,作为证明老公齐昭的清白和正义的珍贵家宝保管着。
然而——
16日早上,这次是安腾对马守一个人来到了小石川的水户宅院。
“中纳言大人在家吗?”
应声而出的用人脸色大变,赶忙向家老白井织部通报。
家老们也听说了昨天的事。
“这是上门向咱们主人示威呀!不能让他进来,就说主人病了,让他回去。”
不过安藤对马守可不是这么容易受骗的人。
他仍然面带安详的笑容:
“有恙在身呀?可此事重大……如此说来,回去之前我更要探望一下了。这既是出于对马本人好意的私情,也是十万火急的公事。因此恳请通报,务必让我面见中纳言阁下!”
这样一来,不论家老们还是庆笃本人,都有一种他今天不见人不会罢休的不安。
是来催促交还密旨,还是另有他事?
于是,恭敬地把对马守迎进内院,在老臣列席的情况下开始会面。
直到进入内院,安藤对马守依然笑容可掬。“是否昨日登城归途因天气太冷,导致大人染上风寒……”他一边自说自话着,一边彬彬有礼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紫色丝绸方巾包。
“如昨日大老所言,自去年8月赐予水户家敕书以来,主上便一直痛心疾首……”
“什么,主上痛心疾首?”
“所忧甚多呀!这道敕书从手续而言多有疏漏。恕在下直言,贵为万民之父的万乘天子,不尊正当之事理,无视永代之惯例,而颁布市井之人所言之‘密敕’此乃天下大乱之源也……于是,圣心甚悔。此番下达谕旨,下赐水户家之敕书手续不备,令即刻返还。”
庆笃和众老臣闻此面色惨白。
主上对赐下密敕后悔莫及?这样说来,莫非意味着之前主上对水户寄予的信任,都是被无赖之徒诓骗导致的过失?
这样一来,最终的结论将会是:不仅志士们过去付出的努力将付之东流,从现在起,从终生幽闭蛰居水户的老公,到京都方面的四公卿,统统将成为欺君枉上、不忠不义的元凶或同伙!
“主上真的这么想吗……”
庆笃不由自主地嘟囔出声来。
“大人不相信是吗?不,大人是不愿相信吧。鉴于水户家不是外人,故今日在下特意将此前下达至幕府的敕书带来供您过目……当然,这是一道手续方面没有丝毫疏漏的敕书,是从担当武家传奏的广桥光成卿,通过所司代酒井若狭守下达幕府的正规诏书。今日特意带来以解大人之惑。敬请过目。”
实际上,幕府已数次要求归还敕书。然而,每当此话一出,便会导致在尊皇攘夷大旗下团结起来的水户藩士的群情激愤,于是最终都是不了了之。
藩士们也是被逼无奈。
此确为万乘之吾君真意!
对此确信不疑,相互激励,为密敕而奔走者当中,京都留守鹈饲吉左卫门父子,还有家老安岛带刀、茅根伊予之介,以及梅田云浜、桥本左内、赖三树三郎,均悲惨地或死于牢狱,或被处死。从某种程度而言,此番大疑案的牺牲者几乎都视这道密敕为己命。
若变成“主上之过失”今后将如何是好?
安藤对马守平静地等待庆笃手下的老臣念完取出的敕书后,又不慌不忙地提醒道:
“怎么样,敕书不假吧!如此,新的朝命不日即将下达。公议决定3日内收回旧敕,归还京都。此等事项万不该有,然如阁下如今行为,对归还内敕犹豫彷徨,又将导致违敕之罪。此事还请切记勿忘!”
最后这句话让庆笃不由打了个冷战。
水户的家风是不惧万事,唯仰皇威,提倡彻底的尊王。而如若不将一直奉为家宝的密敕归还,反而将被问以违诏之罪……
“请稍候片刻!”
额头已冒汗的庆笃打断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的对马守:
“刚才对马大人说3日之内,可实际上那道敕书并不在江户。若从故里取来,骚乱必起呀!”
听到此话,安藤对马守勃然变色:
“吾非为听此言而来,了解中纳言阁下的意图就行。刚才敬请过目的敕书中已表明主上之意。水户家是想尊奉主命,急速归还旧敕呢,还是冒违敕之罪,决意不还呢?回去之前,吾仅想确认此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