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别再难过了!俺今天头一回进你的家门,应该高高兴兴才是!”白鸥边说边走到江枫的床边,就势倚到床上,“过来,给俺按摩一下好吗?”说着,索性脱了高跟鞋,仰躺在床上。
江枫深知白鸥藏在“按摩”背后的玄机,一颗心顿时狂跳起来。然而,此刻不正是从白鸥头上拔取头发的最好契机吗?他随即笑眯眯地说道:“咱们就从头上开始按摩,好不好?”
“好啊!”白鸥将身子挺了挺,躺直了。
“你要重一点,还是轻一点?”他就像一位职业按摩师,走到她身旁,颇为老练地问她。
“不要太重,也不能太轻。怎样才能最舒服,反正你自己掌握。”她睁开了眼睛,调皮地望他。
他按照她的指令先按摩印堂,再按太阳穴、百会,一直按到脑后的“凤池”、“天池”。手指柔柔的,既不重,也不轻,柔中有刚,含有一定的力度。
“嘻嘻,真看不出,你真像个职业的按摩师!”她满意地微笑道,一脸舒服的神情。
“我这是无师自通,根据别人给我按摩的体验,自己琢磨出来的。”
她不再说话,只是舒适地闭上了眼睛。
“哎呀!”他突然大叫起来,“你这儿好像有根白头发!”他指指她的头顶。
“啊,真的吗?”白鸥吃惊地睁开眼睛,“快给我拔掉!”
江枫煞有介事地抓住了她头顶的两根头发,闭上眼睛,咬紧牙,用力一拔,想不到两根头发全拔断了。他顿时慌了神,再抓住一根,笨手笨脚,抖抖地一拔,又断了。他本来就心虚胆怯,连续两次失败,不禁有点气喘吁吁了。
“怎么样?拔下来啦?快给我看!”
“我……我……”他支支吾吾地说。
她一把抓住了他捻在手里的两根头发,看了看,不由得大笑起来:“嘻嘻,你的眼睛看花啦?明明是黑的,你却看成白的!——颠倒黑白,把俺吓了一跳!”
江枫满脸通红,尴尬极了。显然,他处心积虑想出来的计策又泡汤了。
“还呆着干吗?快给俺按摩呀!”她不由分说,随即翻身下床,把外面的衣服全脱了,只穿一套玫瑰红的比基尼,重新仰躺到床上。
在明晃晃的灯光下,就像一朵晶莹的白莲浮出水面,她全身都焕发出耀眼的光彩,直撩得江枫目眩神迷,心旌摇荡。一股只有清纯女子特有的肉体的芳香,从床上散发出来,直冲江枫的鼻管,熏得他神魂飘荡。幸亏江枫早有心理准备,再加上昨天已经见过同样的场景,他有了防御能力,否则,见此情状,哪怕石头人也难以自控!
“好,你就从俺这心窝开始往下按摩。”白鸥指指自己的心口,大有深意地瞟了他一眼,笑容可掬地闭上了美丽的眼睛。
江枫连忙震慑心神,屏住呼吸,用最大努力控制自己的感情,做到心境平静,目空一切。然而,他愈是不让眼睛看,他的眼睛愈是不听话;它们躲躲闪闪,慌慌张张,老是溜出心灵规定的视线,在她身上偷窥,从胸脯到大腿,直至脚板。最后,他的目光在她的胸前停住了。啊,她的皮肤既光洁,又柔嫩,丰腴得有如羊脂白玉;皮肤表面一层汗毛,细密如绒,若有若无,只有借助灯影才能看到;而在她的腋下,那渗出皮肤的纤纤细毛,如初春的萋萋嫩草,生机勃勃,美艳无比。他边欣赏,边惊叹,手指谨慎地避开可能会触摸到的乳房的边缘,在她心口上方轻轻摩挲。他终于稳住心神,含笑说道:“这儿叫膻中穴,针灸和按摩这里,可以防治咳嗽、哮喘、支气管炎。……”
“你还懂医道?”她突然睁开眼,昂起头来,满脸兴奋。
“略懂一点,不精。我们这些搞创作的,都是‘三脚猫’、‘万金油’,什么都懂一点。”
“不,你不是‘万金油’,你是‘万宝全书’、‘万事通’!”
他从她胸口一路按摩下去,边按摩边讲解:“这是中脘穴,按摩可以治胃病。——这是气海穴,按摩可以减肥。——这是关元穴,按摩可以治月经痛。”按到气海穴,已经是肚脐下面,他心跳如鹿,满脸火升;按到关元穴,已近耻骨,他的指头巡逡再三,再也不敢往下移了。他偷眼看白鸥,只见她双目半闭,星眸微炀,脸上升起一片红晕,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此刻,她左腿根上的疤痕十分显眼地呈现在他的眼前了,在灯影里,泛出白生生的光,如一朵浮雕的梅花。他用手指轻轻地抚摸那疤,决计鼓起勇气,问个明白,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小心翼翼的嗫嚅:“这,这是从小就有的,还是后来……”
“你是说这个伤疤吗?嘻嘻,是让大灰狼咬的!”她毫不掩饰地说。
“大灰狼?”他吓了一跳,仿佛听到了一个外国的童话,“真是大灰狼咬的?”
“俺也不清楚,是俺妈告诉俺的。俺妈说,还在俺四岁那年,俺妈背着俺上山,碰上了大灰狼,大灰狼咬住了俺的腿。是俺妈拼了命,才把狼打跑了。”
会不会是她妈妈编出来的故事?他脑海里突然闪出这个念头。他无奈地笑笑。她的妈妈不在这里,他无法深究。现在,这个疤留给他的却是一个更大的谜。
“这疤,是不是很难看?”白鸥脸上掠过一丝羞涩。
“不不,一点也不难看,相反 ,我倒觉得挺别致,像一朵梅花!”
“瞧你,多会说话!”她笑了,一双美丽的大眼火辣辣的望着他,“现在,你的按摩结束了吗?下面打算做什么?”
“我,我……”他期期艾艾,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脸胀得通红。
“傻瓜,给俺按摩了这半天,你对俺真的、真的一点也不动心吗?”一片胭脂样的红晕在白鸥脸上蔓延,顷刻红到了耳根,她半是羞愧半似娇嗔地笑道,“难道说,俺真的没有一点魅力?要不然,你是不是有点害怕?俺知道你还是个童男子,从来没经历过……”
“不不不,你别这么说!”江枫大吃一惊,连忙分辩,“你太美了,美得简直无法形容!你没有看到我刚才激动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吗?说真的,我是拼命在控制自己。我也是个血性男子,我也有七情六欲,我恨不得立即,立即扑到你的身上,可是,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你是上帝赐给我的最完美的珍宝,跟你联结在一起,这是我生命史上的头等大事,必须放在最隆重的时刻、最隆重的场合,绝对不能马虎,不能随便,不能草率!否则就是对你不尊重,不恭敬。……”这一番话,他早就准备好了,此刻就像背书一样,滔滔不绝地背诵出来。
“哈哈哈哈……”她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在床上大幅度地翻了个身。“俺的书呆子,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说这样的话!”
“我想,不管到什么年代,这传统的美德总不能丢掉吧!”
“你是教授,是作家,你还是个童男子,你的想法当然是了不起的,可是俺是个普通女人,而且是个结过婚的人,俺要是也像你这么讲究,不怕人笑掉大牙?俺只知道,俺遭人遗弃,差一点把命都丢了,是你帮俺找回了自信,是你让俺变得这么美。现在,俺把自己最美的献给你,也是俺的一片心呀。俺知道俺配不上你……”她说着说着,眼圈红了。她伸出双手,掩住了脸。
“不不不,不能这么说,不能这么说!”江枫顿时慌了神,他忙不迭地做解释,“你在我心中才是个真正的了不起的人!你那么纯洁,那么高尚,那么真诚,在当今世上,恐怕再难找到第二个了!一个女人的价值,主要看她的品格、情操和素质。你虽然结过婚,但是你并没有因此而贬值,相反,你更值得我尊重!要是我随随便便跟你在一起,就是对你最大的不尊重。”
“俺到现在都没弄明白,那王八蛋去了一趟美国,回了后就变了心。可你同样在美国待了那么长时间,怎么就一点也没变呢?不都说美国是花花世界,搞什么性解放吗?你怎么一点也没受影响?”
“哈哈,这可是对美国的一个大大的误解!”江枫不免觉得好笑,也不禁大为感慨,“在美国生活了一个时期以后才知道,其实美国并不如有些人宣传的那样开放,浪漫,相反,美国人在生活上相当保守。美国是一个由清教徒创建起来的国家,清教徒倡导的是禁欲、克己、勤奋、节俭。这种传统在美国得到了继承和发扬。我们发现,大多数美国人没有夜生活,他们一下班就急着开车回家,跟家人一起享受天伦之乐。即使在休假日,他们除了带着老婆孩子出外旅游,就是在家修修草坪,晒晒太阳。绝大多数美国人非常看重道德,他们热衷于上教堂,提倡禁欲式教育,反对同性恋,反对婚前性行为,甚至反对堕胎。赵璧辉的变心,是他向上爬的本质决定的,跟在美国的经历一点儿也沾不上边。如果说,我在去美国之前就反对婚前性行为,那末,从美国回来以后,我的这个信念就更加坚定了。我说了这么许多,我想你对我的‘书呆子气’一定能有所理解。”
“哦,原来是这样!”白鸥显然被江枫的坚定的信念打动了,怀着七分感动、三分羞愧,她红着脸说,“俺反正听你的。俺们女人,只要能靠着心上人的肩膀,躺在心上人的怀里,就满足了。”她分明是在借着楼梯下台,既不抱怨江枫,也不至于过分伤害自己。
看到白鸥如此深明大义,通情达理,江枫在感激之余反而感到歉疚不安,怅然若失了。他将心比心,设身处地替白鸥想一想,便愈加觉得对不起她。一个青春蓬勃的女子,在遭受丈夫遗弃之后,怀着对钟情男子的知遇之恩和对新生活的无限憧憬,把满腔的爱和满怀的情奉献出来,这是何等的难能可贵啊!然而,她的一腔热情却遭到了她深爱的男子的冠冕堂皇的拒绝,再一次在感情上受到了伤害,这又是何等叫人伤心的事啊!当白鸥辞别他走出门去时,他久久地望着她楚楚可怜的背影,迸涌而出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