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清乾隆嘉庆道光时期诗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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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乾隆时期诗学(1)

§§§第一节沈德潜

沈德潜(1673—1769),字确士,号归愚,江苏长洲(今苏州市)人。康熙十二年出生。祖父沈钦圻是明末有成就的诗人。沈德潜“年五岁,初识字,先祖教以平上去入之声及反切谐声会意转注”(沈德潜《自订年谱》)。六岁时,沈钦圻对人说,“是儿他日可成诗人”(沈德潜《自订年谱》)。青年沈德潜一方面拼搏于科场,一方面活跃于诗坛。二十六岁,“请诗学于横山叶先生。每篇就,呈横山先生,先生辄曰:工夫到,才力大。尝以及门诗稿数种邮寄新城尚书,新城复书”(杨钟羲《雪桥诗话三集》卷五)。沈德潜是叶燮门人,亦曾向王士禛请益,“年三十余,两致书于新城先生,先生亦前后裁书作答”(《小山姜诗序》,《归愚文续》卷七)。沈德潜先后与人结“城南诗社”、“北郭诗社”。科场屡试不中,但作诗颇有创获。康熙五十五年,所作诗刻成《竹啸轩诗钞》十八卷。同时,他在诗歌理论批评方面颇有建树。康熙五十六年,和陈树滋合辑《唐诗别裁》,又两年,编就《古诗源》。雍正九年,著《说诗晬语》。乾隆元年,应博学鸿辞不第。三年,终成举人,“至是共达省门已一十七回矣”(沈德潜《自订年谱》)。第二年成进士,改庶吉士。沈德潜受弘历恩遇,与之多有唱和。有《沈归愚诗文全集》,还选有《明诗别裁集》、《清诗别裁集》等。沈徳潜的诗学有很强的儒家色彩,但也有其自家面目。

一诗教阐释

《礼记·经解》说:“孔子曰: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意思是说,去一个国家,那个地方的老百姓所受教化的情况是可以感受得到的,如果老百姓性情温柔敦厚,大概是诗教化的结果。既然性情温柔敦厚是诗教化的结果,那么诗的内容及其表现应该是温柔敦厚的。《毛诗序》说:“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主文而谲谏。”唐代孔颖达《礼记正义》明确把温柔敦厚和诗的内容及其表现联系起来。他说:“以《诗》辞美刺、讽喻以教人,是《诗》教也。”“《诗》依违讽谏,不指切事情,故云温柔敦厚,是《诗》教也。”这虽不能说完全符合原意,但也不能说违背了孔子的思想。孔子说过:“中庸之为德,其至矣乎,民鲜久矣。”(《论语·雍也》)特别是还说过:“《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论语·八佾》)这些说法和所谓温柔敦厚的意思是大致接近的。《礼记·经解》里的那一段话不见于《论语》,孔子是否真的说过,有不同的看法,但不管怎样,历来人们非常尊崇这所谓“诗教”,并按照孔颖达的注解,把温柔敦厚作为对诗的思想内容和艺术表现的基本要求。

沈德潜重视诗教,强调“温柔敦厚,斯为极则”(《说诗晬语》卷上),一切诗歌创作都应该遵循。他对《诗经》进行了全面的阐释,认为都是符合温柔敦厚的要求的。他说:“《二南》,美文王之化也。然不著一修、齐、治、化字,冲淡愉夷,随兴而发,有知如妇人,无知如物类,同际太和之盛,而相忘其所以然,是王风暤暤气象。”(《说诗晬语》卷上)又说:“讽刺之词,直诘易尽,婉道无穷。卫宣姜无复人理,而《君子偕老》一诗,止道其容饰衣服之盛,而首章末以‘子之不淑,云如之何’二语逗露之。鲁庄公不能为父复仇,防闲其母,失人子之道,而《猗嗟》一诗,止道其威仪技艺之美,而章首以‘猗嗟’二字讥叹之。”(《说诗晬语》卷上)“州吁之乱,庄公致之,而《燕燕》一诗,犹念‘先君之思’。七子之母,不安其室,非七子之不令,而《凯风》之诗,犹云‘莫慰母心’。”(《说诗晬语》卷上)“《匏有苦叶》,刺淫乱也。中惟‘济盈不濡轨’二句,隐跃其词以讽之。其余皆说正理,使人得闻正言,其失自悟。”他认为,至于“《巷伯》恶恶,至欲‘投畀豺虎’、‘投畀有北’,何尝留一余地?然想其用意,正欲激发其善恶之本心,使之同归于善,则仍是温厚和平之旨也。”(《说诗晬语》卷上)这里对所谓温柔敦厚的理解已经有些宽泛了。由此,他讲到屈原的作品,认为“《离骚》者,《诗》之苗裔也。第《诗》分正变,而《离骚》所际独变,故有佗傺噫郁之音,无和平广大之响。读其词,审其音,如赤子婉恋于父母侧而不忍去,要其显忠斥佞,爱君忧国,足以持人道之穷矣。尊之为经,乌得为过?”(《说诗晬语》卷上)

沈德潜受儒家思想影响很深,但他毕竟是一个诗人,他的诗学观念并不拘执。他用诗教的标准考察《诗经》、《楚辞》以外的诗歌,看法很宽松。他编《古诗源》,认为唐前古诗,“于诗教未必无少助也夫”(《古诗源序》)。他编《唐诗别裁集》,认为“唐人之诗,有啴谐廉直、顺成和动之音,亦有志微噍杀、流僻邪散之响,由志微噍杀、流僻邪散而欲上溯乎诗教之本原,犹南辕而之幽蓟,北辕而之闽粤,不可得也”(《唐诗别裁集序》),主要从艺术风格上去考察是否符合诗教,而不是一味寻求委婉讽喻之有无。沈德潜对宋诗有许多批评,他说:“宋诗中如‘卷帘通燕子,织竹护鸡孙’、‘为护猫头笋,因编麂眼篱’、‘风来嫩柳摇官绿,云起奇峰涌帝青’、‘远近笋争滕薛长,东西鸥背晋秦盟’,皆卑卑者。至‘若见江鱼应恸哭,此中曾有屈原坟’,则怪矣。‘脚跟头上两青天’、‘月子弯弯照九州’则俚矣”(《说诗晬语》卷下),认为卑俗,不符合诗教。沈德潜说:“宋诗近腐,元诗近纤,明诗其复古也。”(《明诗别裁集序》)他编《明诗别裁集》,“得诗十卷,凡一千二百余篇,皆深造浑厚,和平渊雅,合于言志永言之旨。而雷同沿袭,浮艳淫靡,凡无当于美刺者屏焉”(《明诗别裁集序》)。沈德潜编《清诗别裁》,亦“惟祈合于温柔敦厚之旨,不拘一格也”(《清诗别裁序》),都遵循了诗教的标准。

大约在这个时候,沈德潜认为,只要能让人性情温柔敦厚的诗,就都可以说是符合诗教的。这当然不能说违背了《礼记》中孔子相关言论的思想。

二尚格调,辨神韵

唐代是古代诗歌发展的高峰,沈德潜说:“诗至有唐而极盛。”(《古诗源序》)唐诗对后来诗歌影响极大。宋代主要继承杜甫字句律法方面的讲求,以议论为诗。明人则主要继承李杜雄浑的格调。明末清初,钱谦益、叶燮尚宋诗,王士禛则主张王孟神韵。沈德潜喜爱唐诗。康熙五十年,王士禛去世。五十六年,沈德潜与人合编了《唐诗别裁集》,有序说:“德潜于束发后即喜钞唐人诗集,时竞尚宋元,适相笑也。迄今几三十年,风气骎上,人知唐为正轨矣。”唐诗至少有李杜、王孟两大倾向,他是倾向于李杜还是倾向于王孟呢?这不涉及诗教的问题。李杜、王孟,在沈德潜看来,都不违背诗教。

沈德潜尤其欣赏李杜那种雄浑的风格。《唐诗别裁集》凡例说:“是集以李杜为宗,玄圃夜光,五湖原泉,汇集卷内,另别于诸家选本。”“李供奉鞭挞海岳,驱走风霆。”“杜工部沉雄激壮,奔放险幻。”集中推崇杜甫尤多,论其五古:“少陵诗阳开阴合,雷动云飞。”(卷二)论其七古:“为建章之宫,千门万户;为巨鹿之战,诸侯皆从壁上观,膝行而前,不敢仰视。如大海之水,长风鼓浪,扬泥沙而舞怪物,灵蠹毕集。”(卷六)论其七律:“气象雄伟,笼罩宇宙”,“天风海涛,金钟大镛”,“五色藻绘,八音和鸣。”(卷十三)论其五言长律云:“精力团聚,气象克昌,极人间之伟观。”(卷十七)

明前后七子讲格调,主张诗必盛唐。明末以来,人们多有非议,沈德潜虽不无批评,但总体上是肯定的。乾隆三年,沈德潜编选了《明诗别裁集》,认为“永乐以后诗,茶陵起而振之,如老鹤一鸣,喧啾俱废;后李何继起,廓而大之,骎骎称一代之盛矣”(卷三)。李梦阳“七言古雄浑悲壮,纵横变化,七言近体开合动荡,不拘故方。准之杜陵,几于具体。故当雄视一代,邈焉寡俦”(卷四)。“北地诗以雄浑胜,信阳诗以秀朗胜,同是宪章少陵,而所造各异。”(卷五)

乾隆九年,沈德潜开始编《清诗别裁集》。十四年,沈德潜告老回到苏州,不久主紫阳书院。许多年轻人向他学诗,其中七人合刻所作诗为《七子诗选》。沈德潜为之序说:“前明弘治时,李献吉、何仲默结诗社,共得七人,称前七子;嘉靖时,王元美、李于麟复结诗社,亦共七人,称后七子。诗品虽异,指趣略同,岂偶然七子耶?……今吴地诗人复得七子,曰:王子凤喈、吴子企晋、王子琴德、黄子芳亭、赵子升之、钱子晓征、曹子来殷。之七子者,数应偶符,然亦不可谓非闻风而起者也。……七子继起,独能矫尾厉角,骖驾李、何、王、李诸贤,而予以老髦之年,得睹代兴有人,冀以扶大雅之轮也,斯其所辍简而深庆也夫。”(《七子诗选序》)这些人推重明七子,显然是有沈德潜的影响的。吴中七子不久相继登第,后来有的成为著名学者,有的是重要诗人。

还是在为吴中七子诗选作序时,沈德潜特别强调了他对诗的看法,他说:

予惟诗之为道,古今作者不一,然揽其大端,始则审宗旨,继则标风格,终则辨神韵,如是焉而已。予曩有古诗、唐诗、明诗诸选,今更甄综国朝诗,尝持此论,以为准的。窃谓宗旨者,原乎性情者也;风格者,本乎气骨者也;神韵者,流于才思者之余,虚与委蛇,而莫寻其迹者也,譬诸山有山脉,泉有泉源,峙而嶙嶾突怒,流而漾澔渊沦,极宇宙之大观,而揽其金光黛色、澄练浮天,使人目惬心怡,而不能名其所以然,如有神明变化之妙,流行于山水之间。七子者,秉心和平,砥砺志节,抱拔俗之才,而又亭经籍史,培乎根本,其性情、其气骨、其才思三者俱备,而归于自然,故发而为诗,或如巨壑崇岩,龙虎变化;或如寒潭削壁,冰雪峥嵘,何尝沾沾焉模拟刻划、局守一家之言哉?而宗旨之正,风格之高,神韵之超逸而深远,自有不期而合者,犹河山两戒,条分南北,山不同而崚嶒之体则一也,水不同而混茫之状则一也,谓非诗教之正轨也耶?(《七子诗选序》)

这一段话很值得注意,可以说是沈德潜诗学思想的集中体现。所谓“审宗旨”,是指前面说到的温柔敦厚的诗教。沈德潜认为,诗之温柔敦厚与作者的性情有关,所谓“原乎性情者也”。接下来的所谓“标风格”,和他的诗学主张关系最密切。人们每以明七子宣扬的“格调”来概括沈德潜的诗学,认为他主“格调”,其实,沈德潜本人并未特别用过“格调”一词。而这里所谓“风格”,则很接近所谓格调的意思,指高昂雄浑的风貌,和今人所谓风格含义宽泛、指一般审美风貌不同。风格是高昂雄浑的风貌,所以“本乎气骨者也”。“气骨”主要指诗人的气概、坚贞的品格,有时也指作品的风貌,这时大约和所谓风格相当。沈德潜评魏徵《述怀》说:“气骨高古,变从前纤靡之习,盛唐风格发源于此。”(《唐诗别裁集》卷一)沈德潜经常用风格一词,谈到张九龄又说:“唐初五言古渐趋于律,风格未遒,陈正字起衰而诗品始正,张曲江继续而诗品乃醇。”(《唐诗别裁集》卷一)所以,虽然沈德潜未特别使用格调一词,但用格调说来表述他的诗学还是有道理的。“神韵者,流于才思者之余,虚与委蛇,而莫寻其迹者也”,“神韵之超逸而深远”,这显然是指王士禛的诗学。沈德潜“辨神韵”,认为“譬诸山有山脉,泉有泉源,峙而嶙嶾突怒,流而漾澔渊沦,极宇宙之大观,而揽其金光黛色、澄练浮天,使人目惬心怡”,大约认为风格如山,神韵似水,是两种不同的美。“犹河山两戒,条分南北,山不同而崚嶒之体则一也,水不同而混茫之状则一也”。沈德潜显然倾向于山脉“崚嶒”、“峙而嶙嶾突怒”的风格。“标风格”,一个“标”字,沈德潜表明了对高昂雄浑的崇尚,也宣示了和王士禛神韵说的不同。

此时是沈德潜影响诗坛的时候。乾隆二十五年,沈德潜修订了《清诗别裁集》,“惟取诗品之高”(《清诗别裁集序》),“所选风调音节,俱近唐贤”(《清诗别裁集凡例》),进一步表明了对格调的主张。比如,选张文亮诗,云:“诗得力于杜,有悲壮之声。”(卷一)选彭而述诗,云:“雄豪魁垒,有摩盾横槊之风。”选宋琬诗,云:“时多悲愤激宕之音。”(卷二)选陶澄诗,云:“英伟沉挚。感时伤乱之作,以诗为史,直欲上溯杜陵。”(卷七)选许孙荃诗,云:“激昂悲壮,多燕秦之声。”(卷九)选李因笃诗,云:“诗品似李北地之宗杜陵。”(卷十一)选李必恒诗,云:“诗格之高,才力之大,可久者应让此人。”选沈廉诗,云:“沉郁中复极纵横,颇得杜陵气骨。”(卷二十一)选吴襄诗,云:“诗品亦高,不肯流入三唐以下。”(卷二十五)选钱良择诗,云:“为诗感激豪宕,不主故声。”(卷二十六)选李重华诗,云:“为诗嵚嵚历落。”(卷二十七)

尤其是这一年,沈德潜重订《唐诗别裁集》,序言开篇将他与王士禛立场的不同明确宣示:“新城王阮亭尚书选《唐贤三昧集》,取司空表圣不著一字尽得风流、严沧浪羚羊挂角无迹可求之意,盖味在盐酸之外也,而于杜少陵所云鲸鱼碧海、韩昌黎所云巨仞摩天者,或未及之。余因取杜韩语意定唐诗别裁。”

沈德潜晚年对宋诗的态度似乎有一点变化,他说:“愚未尝贬斥宋诗,而趋向旧在唐诗。”(《清诗别裁集序》)乾隆三十三年,沈德潜曾选苏轼、陆游、元好问诗为《宋金三家诗选》,不久他就去世了。其门人陈明善《三家诗选例言》云:“归愚师论诗不拘一格,大要以别裁伪体为主,兹选卷帙不多,而三家诗之卓然有关系者亦采录殆尽矣。”

三诗人与诗法

沈德潜有丰富的创作经验,存诗二千三百余首,他的诗学主张在他的诗歌创作中得到体现。他的诗有不少是“以微言通讽喻”的(《施觉庵考功诗序》),比如《百一诗》写苏州一带赋税之重:“丁粮盛苏松,难与他郡较。供赋民力疲,况复增火耗。……救焚用膏脂,炎炎看原燎。善政利渐复,积弊期迅扫。阊阖一何高,排云听谁叫?”《挽船夫》描写官吏征调役夫为朝廷运输粮食货物:“县符纷然下,役夫出民田。十亩雇一夫,十夫挽一船。挽船劳力声邪许,赶船之吏猛于虎。例钱缓送即嗔喝,似役牛羊肆鞭楚。昨宵闻说江之滨,役夫中有横死人……”沈德潜更有许多格力雄壮之作,比如《登清凉山》:“大江岷峨来,一气混澜汗。群山龙蜿蜒,千里作屏翰。城郭环蝃蜺,烟火逾百万。繁华江左雄,形胜天下冠。六代等置基,纷纷几龙战。真人起淳泗,创业区寓县。……宫阙址已湮,兴替理可见。事往迹恍惚,感来情凄惋。唯有青山色,今古常不变。”

沈德潜考察历来讽喻教化之作,特别是那些见风格的诗歌,联系自己的创作经验,探讨了诗歌创作的理论问题。

首先,诗人方面。

一是要有性情襟抱。沈德潜说,诗之温柔敦厚,“原乎性情者也”,“有第一等襟抱,……斯有第一等真诗。如太空之中,不着一点;如星宿之海,万源涌出;如土膏既厚,春雷一动,万物发生。古来可语此者,屈大夫以下数人而已”(《说诗晬语》卷上)。“大抵遭放逐,处逆境,有足以激发其性情,而使之怪伟特绝,强欲自掩其芒角而不能者也。”(《姜自芸太史诗序》)

二是要有气概。沈德潜欣赏“一吐其雄阜浩瀚之气”(《艿庄诗序》)。他说:“有不可磨灭之概,与挹注不尽之源,蕴于胸中,即不必求工于诗,而纵心一往,浩浩洋洋,自有不得不工之势。”(《缪少司寇诗序》)“文以养气为归,诗亦如之。……故欲振荡其势,回旋其姿也。其间忽疾忽徐,忽翕忽张,忽渟潆,忽转掣,乍阴乍阳,屡迁光景,莫不有浩气鼓荡其机,如吹万之不穷,为江河之滔漭而奔放。”(《说诗晬语》卷上)“风格者,本乎气骨者也。”沈德潜讲气概,与其崇尚格调关系非常密切。

三是要有学有才。沈德潜说:“诗道之实其气,在根柢于学。”(《与陈耻庵书》)“古人无不学之诗。李太白,旷世逸才也,而始读书匡山,至十有九年;杜少陵自言所得云:‘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知古人所以神明其业者,未有不从强学而得者也。自严沧浪有‘诗有别才,非关学也’之语,而误用其说,遂以空疏鄙倍之辞,时形简帙,而原本载籍者罕焉,其去诗道,日以远矣。故诗虽超诣之难,而尤不根柢于学之患。”(《许双渠抱山吟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