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时代的巨人
歌德非常反对那些无法描述的胡言乱语。他认为所有能够思考的东面都是可以写出来的,而且他还记述那些神圣的幽灵,或是尝试着去进行叙述。没有什么东西是如此宽广、如此微妙、如此亲切的,并且可以走过来指挥他的笔——于是他就自己写了出来。在他的眼睛里,一个人是叙述者,而宇宙万物则是提供了被叙述的可能性。在交谈中,在灾难中,都可以发现一些新鲜的材料。就像我们的德国诗人曾经说过的那样:“一些神灵给了我描绘我所遭受的苦难的力量。”他从愤怒和痛苦中受益,通过理性的举动,他得到了进行理智交谈的力量。烦恼和无法抑制的激情,使他扬起了出征的风帆。就像马丁?路德所写的那样:“当我生气的时候,我反而能够好好地进行祈祷,好好地传经布道。”
他的失败是成功的前奏。一种新的思想,或者是一场感情上的危机告诉他,迄今为止他所知道的和写作的都是适于传授给公众的消息——不是事实,而只是一些传闻。后来会怎么样呢?他会扔掉手中的笔吗?不,他又一次开始用全新的观点来描写事物了,而这种新的观点在他的前方会熠熠发光。如果运用一些手段和方法,或许他还能够挽回一些真实的语言。一切可以被思考的都是能够说出来的,尽管它们仍然是有些粗鲁、结结巴巴的。如果他们仍然不能够超越它,那么它就会一直等下去,直到最后。它形成了近乎完美的意志,然后就可以被明确、有力地表达出来。
这种努力模仿式的表达,是在任何地方都可以见到的,尤其对大自然来说更是意义重大。但它也仅仅是一种速记的技术而已,其实还有更高级的表达方式。而且大自然也会有许多更为奇伟壮观的馈赠,给那些要达到更高层次的人。学者或者作家阶层,他们能够看到大多数事物之间的联系,他们受到了鞭策和激励,要用新的顺序来展示事实,于是就给那些事物的既定秩序安上了一个轴,使这些事情的顺序发生变化。这是一个他们永远都不可能视而不见的结果,而且在事物原创性的铸造中是早有预备的。
他没有顺从的外表,但却是一个构成整体所必不可少的部分。不祥的预感、冲动,都能够使他高兴起来。他自己拥有某种热情,而且要去介入对重要真相的感知,从而把精神的阳光洒进每个人的心中。人类思维的每一种思想,在它出现的时候总是会宣称他们自身是至高无上的——不管它是某种程度上的心血来潮、异想天开,还是真正有力量。
从另一方面来看,如果有某种可以激励他、刺激他的东西,那么对于他的成长将是大有裨益的。在任何的时候,社会对此都会有相同的需要。也就是说,需要有一个具有充分表达能力的心智,需要一个健全的、神态正常的人来把每一种狂热放在正确的位置上。
学者是时代的巨人。但是他一定还希望和其他人一起,巍然屹立于同时代的人们当中。可是,在肤浅的人们心中,常常会对学者或知识阶层进行一些嘲弄。这种嘲弄并不是十分重要的,除非学者们对此是很在意的。在这样的国度中,谈话的主题、公众的意见左右着人们日常的生活。
我认为拿破仑是19世纪世俗生活和目标的代表,而19世纪的另一个代表就是诗人歌德。他是一个完全适应了这个世纪的人。他呼吸着它的空气,享受着它的果实,这在此前的任何一个时间都是无法实现的。而且,通过他的巨大影响,带走对弱者的责备。如果不是他,那么在这一时期的文学作品中就会出现缺憾。在一种主流文化开始传播的时候,在扫去所有个人的尖锐言辞的时候,在缺乏英雄主义的个性,而追求社交上的舒适和合作的风气开始潜滋暗长的时候,他粉墨登场了。这里没有诗人,只有很多诗人般的作家;没有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只有成百上千的战舰舰长,他们带着望远镜、气压计和补给品;没有雄辩的狄摩西尼,没有查塔姆第一伯爵威廉?比特,只有相当数量的彬彬有礼而又口齿伶俐的辩论者;没有先知先觉的预言家或者圣人,只有许多的神学院;没有博闻多识的学者,只有似乎可以通晓一切的社会组织。廉价的出版物、阅览室、书店,不知道有多少。从来就没有如此多的杂七杂八的事情。这个世界将自身无限地扩展,就像美国的商业贸易。我们想象着希腊人或者罗马人的生活——他们生活在中世纪,过的是一种简单的、容易被人理解的生活。但是,现代人的生活却充满了一大堆的东西,让人感到心烦意乱。
博学的哲学家
歌德是一个具有多样性的哲学家。他目光机警、锐利,并且善于、乐于处理这些万花筒般的杂乱无章的事情。他通过自身的多才多艺,能够轻而易举地处理好这些事情。他具有男子汉大丈夫的思想,不会对世俗中各种各样的外表感到手足无措。除了这些虚假的外表之外,生活也被涂上了厚厚的一层东西,他能够以其非凡的敏锐去穿透它们,毫不费力。他可以从大自然中得到力量,有了这些力量,他就会与自然配合默契。而且,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他仅仅是住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镇上,生活在一个封闭的小环境里,在德国人还没有在世界事务中居于领先的地位,能够以一种大都市的自豪使自己的臣民们走向繁荣的时候。当这个时代还在为产生一个英国的、罗马的或雅典的天才而欢呼的时候,他却在沉思默想,他不是窃居高位的欠债人,而是一个生来就带有一种自由自在地、随心所欲地驾驭一切能力的天才。
《海伦娜》,或是《浮士德》的第二部分,都是用诗的形式来表现文学背景的哲学巨著。这些作品使他发现自己是精通历史学、神学、哲学、自然科学和德国文学的。用一种百科全书般的形式,来表现作者渊博的学识,而且能够进行国际性的交流和往来。他并且对印度、伊特鲁里亚和所有庞杂的艺术、地质学、化学、天文学都进行了深入透彻地研究。因为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这些王国中的每一个人都被假定有某种虚幻的、诗人般的性格。一个人在看着国王的时候是必定会带有某种敬畏感的。但是,如果某个人碰巧有机会参加一个由国王召开的会议,那么他的目光就会显得有些过于随便地盯住每个人的细节。这并不是荒诞不经、不可思议的天方夜谭,而是经过审慎周密的思考才表现出来的形式,诗人为此而透露和倾诉了自己观察了长达80年之久的结果。这种回忆般的,有着重要意义的智慧使这篇史诗显得更加真实,不愧是当时文学界的一朵奇葩。它奠定了歌德在历史上的地位,他是一个拥有足以自豪的桂冠的诗人。他用一个英雄所具有的力量和优雅弹奏着他的竖琴。
这部书的奇特和异常之处,就在于它具有超乎寻常的才思和智慧。在超常智力的熔冶下,过去和现在、宗教和政治以及思维方式等等,都融入了他的主题和思想观念中,就像是神话徜徉在他的头脑中!有一个古希腊人曾经说过,亚历山大走到宇宙形成之前的、模糊一团的浑沌景象和巨大深渊里去了,歌德也走得一样远。甚至他会冒着危险,比亚历山大走得还要更远一些,但是只有他能够让自己安全地返回。
歌德用最简单平实和最低调的语气来进行写作,省略了一大批他要写作的东西,而且曾经用一个词来概括一件事情。他曾经对古代的和现代的精神和艺术的区别作出了解释。他也曾经对艺术的定义作出一些阐释,分析它的范围以及某些规则。他也曾经说过自然是最美好的,但从整体上来说,眼睛要比望远镜和显微镜好得多。他对自然界的许多方面都作出了指导性的贡献。这一切都是通过他的思想对统一性和简单性进行罕见的转化来完成的。他无论写什么主题都会刻画得入木三分。他看到的每一个毛孔,对万有引力的理解也都是接近于真理的。他会意识到你所说的话,他非常憎恨被别人戏弄,而且非常痛恨被要求重复说起一些老情人的轶事。他也常常反问自己,作为这些事情的标准和裁判,我为什么要让它们相信呢?而他对宗教、对情感、对婚姻、对处世方式,对诗歌、对纸币、对信仰、对不祥的征兆、对运气,或者是其他的东西所发表过的言论,却是不会再被忘记的了。
在所有的场合下,魔王总是扮演着一种重要的角色。歌德在没有完成一件事情的情况下是不会发表任何评论的。还是那个同样的标准:“我从未听说过我还没有犯过的罪行。”他应该是真实的;他应该是现代的;他应该是欧洲人;他的穿着应该像个绅士,接受这些处世方法,漫步在大街上,学会了在维也纳和海德尔堡生活的种种技巧。因此,他剥去了身上的神学外套,不在书本和画图中进行寻找,而是在他自己的思想中,在冷酷、自私自利和人们的不信任中,或者在离群独居、人类思想上空的黑暗中,去寻找——而且,他发现通过增加补充和带走的每件事物,而得到某种现实和恐怖的肖像。
天才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