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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漫天彩霞看上去很美

东边,太阳升起,穿过薄雾,火一样热烈。战斗结束。打败的叛匪,死了的,躺在地上,还活着的,举着手,抱着头,做了俘虏。俘虏排着队,被士兵押送着走过来。宗义走到俘虏中,挨个地察看。一个帽子压得很低的俘虏,走过宗义跟前,把头低了下来。宗义注意到了,上前打掉了他的帽子。果然是陈上校。宗义说,你骗我,你说你们只是说说,不会干什么。陈上校说,你不干,我们不能不干。宗义说,你们为什么要杀害那些无辜群众?陈上校说,那不是我们干的,是那些要搞独立的家伙干的。宗义说,没有你们支持,他们是不敢干的。陈上校说,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们会那么干。宗义说,我太了解你们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你们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陈上校说,宗义兄弟,看在黄埔兄弟的份儿上,救救我吧。宗义说,没有人会救你,你就等着接受审判吧。陈上校还想说什么,被宗义制止说,告诉你吧,别跟我套近乎了,从你发动叛乱那天起,我们就不是兄弟,而是敌人了。

洪汉站在土丘顶上,看着宗义和程山带着士兵们打扫着战场。在洪汉的身边,站着柯楠。喝了水,吃了干粮,一抹阳光照着她,显得精神多了。程山跑过来说,老洪,打死了三十人,活捉了二十五个,没有一个逃脱的。洪汉说,好。你负责把死的敌人埋掉,缴获的武器,还有一些文件,都要收好,交给有关部门,都是罪证,要处理他们,都会用得着。程山说,明白。程山刚要走,洪汉又喊住他说,程山,来,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柯楠。程山朝柯楠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程山说,听老洪经常说起你,名字早熟了。洪汉说,柯楠,他叫程山,很能干,还懂事。柯楠说,一看就很能干。程山说,我真替老洪高兴,你不知道这些年他找你找得有多苦。柯楠说,我也在找他。

宗义押着俘虏走过来,洪汉指着宗义说,柯楠,你看,他就是宗义,我给你说过的,我们一块儿从俘虏营逃出来的,要不是他,我活不下来。柯楠说,我知道,他是你的恩人,他不是国民党的军官吗,你们怎么会在一起?洪汉说,这个事,一两句话说不清,等以后我慢慢说给你听。洪汉带着柯楠走到了宗义跟前。柯楠主动伸出手说,你好,你和老洪的故事,老洪给我说了好多,让我很感动。宗义说,没有洪汉,就没我的今天。洪汉说,别这么说,没有你,我连命都没了。柯楠说,我知道了,你们的兄弟情,是拿命换来的。宗义说,老洪,我负责押送俘虏,你负责把柯楠安全带回去。柯楠说,我没事的,你不用管我。宗义说,开什么玩笑,你现在对我们来说,比谁都重要,那些俘虏全加起来,也没有你重要。柯楠说,瞧你说的,我有什么重要。宗义说,你不但和洪汉幸福相关,还和我们的幸福相关啊。柯楠说,这话,我有些听不懂。宗义说,现在没时间说这些,以后日子长着呢,到时候会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宗义说完,刚要转身走,程山走过来,手里拿了个公文包。程山说,老洪,这是那个陈上校的公文包,他扔到了草里,被我们找到了,你看怎么处理?洪汉说,一个破公文包,你自己处理吧。宗义说,你不是正好没有公文包,拿着用就是了。洪汉说,包里有什么?程山说,我看了一下,除了一个破本子,再没什么了。宗义说,那就不用上交了。程山从包里拿出本子说,宗营长,你要不要看看?宗义一摆手说,哪有时间看它,我不看了,我得走了。俘虏押运,我来负责,你们就不要操心了。洪汉说,那你就辛苦了。宗义说,咱们还说这种话,见外。对了,你可要把柯楠照顾好,照顾不好,我会不愿意的。

宗义说着转身走了。程山拿着本子说,老洪,你要不要看了?洪汉说,你都看过了,我还看什么?行了,我不看了,要是没有什么东西,就一把火烧了。程山说,行,那就我处理了。程山转身离去。柯楠说,他很听你的。程山说,是啊,我的运气很好,不但让我遇到了一个好女人,还让我遇到了两个好兄弟。柯楠说,看把你美的。

打了胜仗,往回走。一匹马上,坐了两个人。洪汉坐在前边,柯楠坐在后边,抱住了洪汉的腰,侧着脸,紧贴在洪汉宽厚的后背上。柯楠说,洪汉,你是洪汉吗?洪汉说,你看我不像吗?柯楠说,你转过脸,让我看看。洪汉转过脸,柯楠用手在洪汉脸上摸了一下说,好像是你。洪汉说,什么好像,就是我。柯楠说,你不知道,我以为再也遇不着你了。洪汉说,我也是一直在找你。柯楠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找到我吧?洪汉说,没有。柯楠说,我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洪汉说,抱紧了,别摔下来了。柯楠使了使劲说,老洪,我咋觉得这不是真的?洪汉说,你看,太阳升起来了,我们正迎着太阳走呢。柯楠说,像在做梦。洪汉说,你累了,闭上眼歇一会儿。柯楠靠在了洪汉身上,闭上了眼,像真的睡着了一样。而且还睡得很香甜。

宗义从马上跳下来,站到了一个高出地面的土包上,看着俘虏队伍经过。宗义说,快,都走快点儿,你们不是凶得很吗,能跑得很吗,这会儿,咋像霜打的茄子,一点精神都没有了?士兵们催促俘虏快走。陈上校走到了宗义跟前,停了下来。宗义说,你怎么不走了?陈上校说,我太累了,想抽根烟。宗义说,好吧,给你抽一根。宗义拿出了一根烟,给了陈上校,还划着火柴,给他把烟点上了。陈上校说,能让我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吗,我太累了。宗义说,行行,你坐下歇一歇吧。陈上校坐到了土包上,宗义站在了他的对面。宗义说,我说你这个人,并不笨呀,怎么干了这件糊涂事啊?陈上校说,我是对党国和委员长太效忠了。宗义说,对党国和委员长效忠,也不能杀人放火啊。陈上校说,没有办法,是共产党把我逼到了这个份儿上。宗义说,共产党逼谁了,那么多起义的兄弟,都不反,就你们几个要反。陈上校说,你们是让共产党灌了迷魂汤。宗义说,我们都是男人,我们有眼睛,好还是不好,行还是不行,可以看出来。我们也有脑子,干还是不干,我们也一样可以自己拿主意。你拍拍胸膛想一想,共产党有没有亏待过你。陈上校说,这一阵子,他们刚来,还没立住脚,等站稳了,看咱们没用了,就会来收拾咱们了。宗义说,我看共产党不会这么卑鄙。你知道,咱们为什么打不过共产党吗?就是因为,咱们这边,卑鄙的小人太多。陈上校说,你说,共产党这次会怎么处理我?宗义说,怎么处理还用问?自古以来,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那么多老百姓死了,不能白死。陈上校说,你是说共产党要枪毙我?宗义说,这也不一定,共产党的政策,向来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要是态度好,没准儿也不会掉脑袋。陈上校说,共产党不会放过我的,我知道。宗义,看在党国的份儿上,看在黄埔同学的情谊上,你救救我吧。宗义说,我怎么能救你?再说了,就算能救你,我也不会救你。你知道为什么吗?我爱人的母亲,多么善良的一个老人,就是死在你发动的这场暴乱中。陈上校说,我对不起你,宗义,求你了,救我一次吧。我到了台湾,见了委员长,会给你请功的。委员长一直对你是不错的。宗义说,委员长的大恩,我一直会记着的。我想,委员长也是个深明大义的人。你这么做,他也一样不会原谅的。其实,不管是国民党的三民主义,还是共产党的社会主义,都是为了中华民族好。现在吃共产党的,穿共产党的,就要对共产党忠诚。这是一个男人最基本的品德。陈上校说,这么说,你是不会救我了?宗义说,你现在既不是我的兄弟,也不是我的同志,你是我的敌人,我怎么可能救你呢!好了,不要说那么多废话了,赶紧归队赶路吧。

陈上校一根烟吸完了,把烟屁股扔掉,从土包上站了起来。以为他会走回到俘虏中,没有想到他突然朝正准备上马的宗义一头撞了过去,把宗义撞到了一边,不等宗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从宗义的手中抢过了马鞭子,跳到了马背上,拨转了马头,朝荒野的另一个方向跑去。一个士兵跑过来说,营长,我们骑马去追吧。宗义说,我的马跑得快,你们的马追不上。把枪给我。士兵把手中的步枪递给了宗义。宗义朝着骑马飞奔的陈上校瞄准。枪响了,陈上校从马上一头栽下来。宗义和士兵们朝栽下来的陈上校跑过去。跑到陈上校跟前,宗义蹲下去,把趴在地上的陈上校的身体扳过来,看到陈上校已经死了。宗义说,罪有应得。程山跑过来说,出什么事了?宗义说,陈上校逃跑,被我开枪打死了。程山说,你把他打死了?宗义说,是啊,不能让他逃跑啊。程山说,明知道跑不掉,还要跑,真傻。宗义说,他要是不傻,就不会发动叛乱了。听到枪声,洪汉也骑马赶了过来。问明白是怎么回事后,他说,老宗,你干得好。

一回到城里,宗义就去看田老师。田老师坐在床边上,青春的气色已经恢复,只是有点虚弱。看见宗义走进来,她想站起来,宗义赶紧走过去,扶住了她,顺手把一束鲜花给了她。田老师接过鲜花凑近闻了一下,说真香。宗义说,全是野花,我自己去采的。田老师说,野花好。宗义说,看到你恢复得这么好,我真高兴。田老师说,心里想着你,伤痛就好得快了许多。田老师把鲜花放在了桌子上,转过身看着宗义。田老师说,你瘦了,黑了,吃了不少苦吧?宗义心里一热,不由得伸出胳膊,把田老师搂到了怀里。宗义说,你也吃了不少苦。田老师说,以后,我们都不会再吃苦了。宗义说,是的,不会再吃苦了,我决不会再让你吃苦了。

背着那个缴获的公文包,程山走在大街上,从一家照相馆门口过,想起三个人曾经一块儿在这儿照过相,就走了进去。不大一会儿,程山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三张照片。街道边有一个石凳,程山在上面坐了下来,看起了照片。看了一会儿,看完了,想装进包里。包里还有东西,不好再往里装,程山把里边一个黑皮的本子拿出来,放到了身边长凳上。正在往包里装相片时,吴乔出现了。他正好路过,看到了程山。在医院门口,看到过程山,知道他和洪汉一块儿工作,就朝程山打了个招呼,坐到了程山身边。程山想起了洪汉说的事,有点不想理他。可吴乔却像和程山很熟似的拉起了家常。听说他在保卫处当科长,程山对他不太那么冷淡了。他知道,那是个很重要的部门,能在那里边当科长,是需要一定本事的。吴乔一把拿过了程山没有来得及装进去的相片,看着三个男人的合影,问起了洪汉和宗义的情况。听说宗义是起义过来的军官,还当了营长而程山不是副营长时,吴乔为程山打起了抱不平。吴乔说,太不像话了,洪汉就不说了,一路打过来,受过伤,流过血,为革命出过力,立过功,当什么官都是应该的,可那个宗义,又凭什么呀?昨天的敌人,摇身一变,就成了同志了。还让他当营长,还要管着你。不管怎么说,江山是咱们打下来的。程山说,宗义打鬼子也很厉害的,打死了许多鬼子。吴乔说,那解放战争呢?那个时候,他在干什么,他在和我们作对,是我们的敌人。没准儿,他还打死过我们不少人。这样的人,到了今天,还要得到重用,实在没有道理,让人想不通。程山说,想不通,你就慢慢想吧。我还有事,你就在这再坐一会儿吧。吴乔说,急什么呀,我还有话没说完呢。吴乔还想说什么,可程山不想听了,他站起来,说他还有事,要先走了。看程山走了,吴乔有点扫兴,一个人坐着没意思,也想要走。刚站起来,看到程山忘在了凳子上的本子,随手拿了起来,打开本子,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的表情认真起来,严肃起来。

回到营部,拿出照片,给了洪汉一张,给了宗义一张。看着照片,洪汉和宗义都说好。宗义装起了照片,说去看田老师,先走了。宗义走了以后,洪汉说,这一仗,打得好。上级表扬了,让我们报一批人的材料上去,进行嘉奖。刚才你不在,我就自己定了。干部里,就报宗义,他这次表现好,是立了功的。报他,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程山说,意见倒是没有。只是有一点看法。洪汉说,说,有看法就说,还头一次听到你说有看法。程山说,只是看法,不一定对。洪汉说,嘿,就别拐弯了。竹筒子倒豆子,痛快点儿。程山说,宗义是表现不错,不过,如果要报一个干部,我倒觉得,还是报你比较合适。整个仗,是你指挥的,没有你,不可能打得这么好。洪汉说,我不合适,我主要是去救柯楠了,别的事,都是你和宗义干的。宗义打死了叛匪头目,你是看到的。程山说,老洪,有一句话,一直想给你说。洪汉说,什么话?程山说,对宗义,我觉得,不能走得太近。洪汉说,为什么?程山说,不管怎么说,他是起义过来的,原来是咱们的敌人,尽管身份变了,可心里怎么想,咱们不知道啊。洪汉说,宗义和别人不一样,他心里想什么,我全知道。对老宗,你千万不要想那么多。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宗义是一个多么优秀的人了。程山说,我也没有什么更多的看法,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洪汉说,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还是发现什么了?程山说,没有,没有。洪汉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怪你。不过,这种话,千万不能让老宗知道。他现在最怕的是咱们对他不信任。我想,不但要让上级嘉奖他,还要让他加入共产党,让他成为咱们的兄弟和同志,一起生活,一起工作,互相帮助,互相关心,多好啊。程山说,我知道,我听你的,就报宗义吧,我没意见。洪汉说,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找了个地方,叫乌拉泊,有一片水,水边有树林,还有草地。大家来了,全喜欢得不行,都说宗义选的这个地方好,画一样。宗义不但安排了地方,还拉了一车东西,吃的喝的,什么都有。看到那么多东西,洪汉说,老宗,你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们吧,你去陪田老师吧。柯楠也在一边说,做饭的事,就交给我们了。等我们准备好,喊你们。田老师一听,说这不好。说着,要和大家一块干活。被拦住,说她刚出院,不能受累。看坚决不让她干,她也不再坚持,转了身,朝湖边走。宗义看到,也就跟了过去。看着田老师背影,都夸田老师,说她长得好,气质也好。

走到了湖边,看着一片水。水里一对天鹅在游。宗义走过去,站到田老师旁边。宗义说,昨晚上睡得还好吧?田老师说,不好。宗义说,怎么回事?田老师说,老做梦。宗义说,什么梦?田老师说,噩梦。宗义说,慢慢会好的。田老师说,老是梦到母亲,梦到有人举起棍棒朝我冲过来。宗义说,你不用害怕了,打你和母亲的那些暴徒已经被我们消灭了。田老师说,老宗,我们结婚吧,我真的不想一个人待在黑夜里了。宗义说,好的,我们结婚,结婚,马上就结婚。田老师说,马上是多久?是不是一个星期就可以?宗义说,一个星期怕不行,要办手续,经过批准,至少要一个多月。田老师说,为什么要那么久?结婚是我们俩的事,只要我们俩愿意就行了嘛。宗义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安排的。其实我比你还着急,恨不得明天咱们就举行婚礼,和你入洞房。田老师说,什么入洞房呀,你就不会含蓄点?宗义说,军人说话,直来直去,不会拐弯。

要烤羊肉,程山让洪汉和柯楠去捡些干柴。洪汉提了一把斧子和柯楠一起朝树林那边走去。树林子里,许多老树,许多干枯的树枝,斧头轻轻一砍就砍下来了。洪汉说,这个程山倒挺会安排的,好像他成了我们的领导了。柯楠说,他还不是想让我们能单独在一起多待一会儿,多说说话?这个程山,真的很懂事。洪汉说,是啊,没见到你以前,不知想了多少话,等到见面时说给你,真见了面,倒一下子不知说什么了。柯楠说,就只想着和我说话了,就没有想别的?洪汉正砍树枝的斧头停了下来,他看着柯楠。柯楠也看着他,洪汉的斧头掉到了地上。柯楠说,想说什么就说呀。洪汉说,我什么都不想说了。说着,洪汉一把扯过柯楠,把柯楠抱在怀里亲了起来。亲了一会儿,好像从梦里醒了过来,柯楠推开了洪汉说,那边还等着我们的柴火煮肉呢。洪汉笑笑说,不急,柴火多得很,遍地都是。

马车边,程山在切羊肉,胡兰给皮芽子剥皮。皮芽子辣眼睛,辣得胡兰流了眼泪。程山看见后,马上拿出了手绢,让胡兰擦眼睛,并把皮芽子拿过去,不让胡兰剥了。胡兰说,看不出,你心还挺细啊。程山说,大老粗一个,细什么呀?胡兰说,安排得多好啊,一对一对的,不知别人心里有多欢喜。程山说,没多想,干这个活,我一个人就够了。胡兰说,那你的意思,我也是多余的?那你也给我安排个别的事。程山说,你可不多余,没你帮忙,那可不行。胡兰说,我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程山说,重要,没有你,我一个人在这忙活,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多没意思。胡兰说,敢情你是拿我给你解闷了,我不干了,太伤自尊了。程山一看胡兰生气了,有点急了,说,胡兰同志,你别生气,我不会说话,你可不要见怪啊!要不,我给你道歉?胡兰说,好,给我道歉。程山说,对不起,胡兰同志,我……胡兰说,行了,给你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程山说,你不生气就好。要不,老洪知道我惹你不高兴了,一定会收拾我的。胡兰说,为什么呀?程山说,你是柯楠的姐妹呀。你不知道,洪教导员有多看重柯楠。胡兰说,他们俩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啊。程山说,还没有成眷属呢。胡兰说,这是早晚的事。我敢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让他们俩分开了。柯楠对老洪那个痴情呀,没办法说,老洪真有福气啊。程山说,男人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就是福气。胡兰说,那你是不是也很有福气啊?程山说,我不行,到现在,还没有女人喜欢我。胡兰说,那有没有你喜欢的女人呢?程山嘿嘿一笑,不说话了。

一堆干柴点着,火苗蹿了起来。肉放进了锅里,一股香味飘了起来。布单子上摆着好几盘的凉菜,还有几只小碗,里边都倒了酒。洪汉说,老宗和田老师跑哪去了,怎么还不回来?柯楠说,你就让人家单独多待一会嘛。洪汉说,日子长着呢,要在一块儿待一辈子呢,还在乎这几天?程山说,我知道,老洪是闻到酒味了,馋了。洪汉说,还是你了解我,快,把老宗喊来。程山站了起来,大声喊起来说,老宗,吃饭啰。

宗义和田老师从湖边走了过来。柯楠把田老师拉到身边坐下。看到田老师头上沾了一根草叶,柯楠帮着拿掉了。田老师有点不好意思。

湖边有一条路,一辆吉普车行驶着。车里坐着吴乔。透过车窗,看到洪汉他们,他让司机改了方向,把吉普车朝热闹的地方开过去。程山先看到了一辆吉普车开过来。程山说,老洪,你看。洪汉说,这是谁呀,还有小车坐?宗义说,咱们认识的人,好像还没有能坐上小车的。洪汉说,该不是哪位首长吧?一说首长,几个人站了起来。吉普车停了下来。门打开,吴乔从里边走了下来。一看是吴乔,大家有些意外。宗义说,他怎么来了?程山说,没人让他来呀。柯楠悄声说,真扫兴。洪汉说,别这么说,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咱们的同志。吴乔走过来说,你们全在这啊!洪汉说,我们还以为是那位大首长呢,原来是老吴呀。吴乔说,不像话,你们出来玩,也不喊我老朋友一声。洪汉说,想你工作忙,不敢打搅啊。吴乔说,再忙,也得劳逸结合啊。吴乔想往柯楠和胡兰中间坐,被宗义一把拉了过去。宗义说,来来,坐这,喝一碗,程山,给老吴倒酒。程山倒了酒,一碗酒满得溢了起来,递给了吴乔。吴乔说,喝酒不行,喝酒不行,我这个人是烟酒不沾的。宗义说,一个男人,不喝酒,不算是男人,来,全喝掉。吴乔说,这……我真是喝不掉。胡兰说,不会吧,我们几个女的都喝了,你不会还不如我们吧?吴乔没有办法,把一碗酒喝掉了。程山说,老吴在什么地方工作,还有车坐?吴乔说,最近工作有了些变动,去安全部门做了领导。洪汉说,这么说,老吴是高升了,我提议大家一起举杯,祝贺老吴高升。程山说,这碗酒,你怎么也得喝掉。吴乔说,好好,我喝掉。喝了这碗酒,吴乔有点坐不住了,身子歪来歪去。程山说,今天,我们其实还有更高兴的事,什么事呢,那就是老洪和老宗的终身大事定了下来。我有个提议,老洪和老宗还有柯楠和田老师,你们四个,一起喝个订婚酒。胡兰鼓起了掌说,太好了,这个提议太好了。柯楠说,喝就喝,倒酒,来,田老师。四个人拿着酒碗,正要喝。胡兰说,这样喝不行,要喝,就得喝交杯酒。洪汉说,交杯酒,怎么喝的?没有喝过呀。胡兰说,柯楠知道怎么样喝。柯楠主动站起来,站到了洪汉跟前,伸出胳膊,弯过了洪汉的肩头,两张脸几乎贴到了一起,才把碗里的酒喝了。让田老师也照这个样子,和宗义喝交杯酒,田老师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宗义主动地挽过她的胳膊才喝了这碗酒。

看到这样的场景,吴乔的头一下子晕得更厉害了,一歪躺到了地上。看到吴乔躺到了地上,大家知道他是喝多了,是醉了,就没有再理他。照样该说什么说什么,该笑什么笑什么。

办公室里,只有程山一个人。正在擦着办公桌,响起敲门声。程山说,进来。进来的是柯楠。一看是柯楠,程山有点吃惊。程山说,是你啊,老洪去师部开会了。柯楠说,我不找老洪。程山说,那你找谁?柯楠说,我就找你。程山说,找我?好啊,有什么事,尽管说,我去给你办。柯楠说,好啊,我要让你办的事,就是你坐下,听我说。程山说,这个事,好办。程山倒了一杯水,放到柯楠面前后,坐了下来。柯楠说,程山,你没有对象吧?程山说,没有,老洪知道的。柯楠说,我也知道,想不想找一个?程山说,这还用问呀?柯楠说,想找个什么样的?程山说,我没啥条件,能赶上嫂子一半就行了。柯楠说,这是啥话,一点志向都没有,要找个比嫂子好的才行。程山说,那我可不敢想。柯楠说,你看胡兰怎么样?程山说,挺好的。柯楠说,真是这么想的?程山说,真的。柯楠说,当你对象,行不?程山说,只怕人家不愿意。柯楠说,人家不愿意,我能给你说吗?程山说,这个事是不是……柯楠说,你是不是有啥别的想法?程山说,我看她挺厉害的。柯楠说,那是性格爽朗,不是厉害,你们还是接触一下,行不行,一接触就知道了,觉得不行,给我说一声就行了。程山说,那我就试试。柯楠说,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走了。程山说,要不,坐一会儿,等老洪回来,他去开会,可能快回来了。柯楠说,我还要回去上班,就不等了,他回来,给他说一声就行了。柯楠走了,程山送到门口,柯楠走出很远了,还目送着柯楠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