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颜嫣面部发白毫无血色瘫在地上，冥洛手捏一棕色瓷瓶严肃站在原地，司雅一旁看着心惊却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容，而洛渊皱紧了眉头看着冥洛手中棕瓶，神色复杂晦暗。
艺容到了司府大小姐未出阁的厢房前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四周风动，染着淡淡肃杀的煞气，无人开口说话，似乎在等着什么人过来。
艺容随口将怀中的糕扔进自己嘴里，聪慧如她，将这情形也看明白了几分。
冥洛手中小棕瓶多半是那奇毒“百幽香”，既是在司晴的厢房前，那铁定就是从瘫在地上的洛王妃身上搜出来的，看她那样子，艺容也说不准她是装的还是真的被吓到，倒是司雅的表情有几分好笑。
长姐被发现暗藏毒物，她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唉，女人啊．．．．．．
艺容在一旁心底长叹一声，忽闻整齐凛冽的声音。
“王爷！”
远处走来一带风的人影，脚步稳重踏踏，冰冷孤傲挂在脸上直冲眼眸底，那双眼睛仿佛没有焦距，黯然无光，曾经仪容堂堂的脸上挂着始料未及的苍老，一头雪白的头发在空中翻飞。
漆身如碳，所到之处无人敢抬头，周身气势比起那九五之尊只强不弱，硬生生将人冻了三尺。
“这便是百幽香？”他走近了，稳重的脚步站在冥洛面前，冥洛似乎是惊讶于自家王爷的变化，但遑论多言，低头一震：“回王爷，是！已经清查过，与仲老先生留下来的东西是一样的。”
司瑾陵这时反倒平静了下来，眼中猩红的血色褪去，垂垂老矣的面容波澜不惊，淡淡开口：“这是从大小姐房间搜出来的？”
冥洛还未说话，郑颜嫣仿佛回了心神，跪爬着到了司瑾陵身边，抱住他的脚哭喊不断：“父亲，这定是有人陷害，晴儿怎么可能下毒残害自己的亲娘啊父亲！”
司瑾陵未曾有什么动作，将那小棕瓶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忽而低头，目光如万炳银剑齐齐射向郑颜嫣的面部，震得她忘记了哭喊。
“你的确不可能下毒残害自己的亲娘。”他伸出已经变得如树皮般发皱的大手，把郑颜嫣从地上拉了起来。
奇怪的是，他说完这句话，却并不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把郑颜嫣拉至自己身后，看向洛渊。
洛渊的表情今天一天之内经过了太多的变换，不过这时他的眼中除了惊讶外还夹杂着愤怒之色，却没有一点怀疑之感。
司瑾陵了解他，凭这区区一瓶从她房里搜出来的毒药，洛渊不可能不相信司晴。
只不过．．．．．．
只不过，那是司晴，但自己身后这个女子，不是。
当然此话不能对洛渊讲，他只是淡淡颔首，面上风轻云淡：“王妃身逝，晴儿自是要在家守孝，渊儿府中有客，本王就不强留了。”
郑颜嫣听到这话像是被惊了一下，倏然抬头，眼中的恐惧流露得毫不迟疑，这样的神色实在奇怪，洛渊冷不丁被这样慌乱的神色击中了眼睛。
晴儿是在怕什么？在自家还有什么可怕的？
自她嫁进王府来性情就大变，自己派了柒夜查司王府，奈何司王府守卫太过森严柒夜又不敢硬闯，到头来硬是什么都没有查到。
即使如此，就算发生了什么事，晴儿也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露出如此可怕恐惧的表情。
“爹，爹．．．．．．我．．．．．．”郑颜嫣话语间支支吾吾，着急得说不出话来，不过明眼人一看，她就不想留在这司王府中。
许多疑问将洛渊的脑袋砸了个七七八八，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她不愿留在司王府内定然有她的理由。
郑颜嫣抬头，水眸间一片祈求，祈求着洛渊不要答应司瑾陵，银牙重重咬着薄唇，唇色更加发白。
“岳父，晴儿不能留在这里。”那脸上的婉转哀求一瞬间击中了洛渊的心，他何曾看见司晴露出过这个模样，是以下意识的开口。
司瑾陵没想到洛渊竟然会违逆自己，脸色微微沉了沉：“母亲身死，渊儿倒是给我说说晴儿不留在府内的理由？本王知你们夫妻俩感情甚好，只是也要以大局为重不是？”
说道最后，司瑾陵的身体有点紧绷了起来，似是下定了决心，绝不会让洛渊就这样把郑颜嫣带回去。
洛渊拂了拂衣袖，不急不缓，却又没有失了礼数，对着司瑾陵一度颔首鞠躬，语气再自然不过。
“晴儿既已入我洛王府，便是我洛王府中人，出嫁从夫，这几日仲老先生在我府上，怎能没个女主人？皇后娘娘想要回娘家尚且需要陛下圣旨，岳父大人身份尊贵，渊儿想把本王的王妃带回洛王府，有何不妥？”
他这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的确，西芜国国法，女子出嫁从夫，丈夫不同意便擅自回娘家者，甚至可以被告官。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朝代，女子的地位始终是这样，除了像司晴这样的好运气生于战功显赫司王府，其余女子多数皆叹自己是个女儿身。
司瑾陵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番话，竟将皇后娘娘和皇上都牵扯了进来，出奇不料一时被鲠住，面前那修长身影却还没有停止说话的意思。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渊儿自是理解岳父大人，岳父说渊儿不近人情也罢，大逆不道也罢，本王王妃，今日却是必须跟本王回府。”
掷地有声，不容置疑，哪怕面前之人是持刀跨马的大将军，杀人不见血的封喉修罗，脸上也未露怯意，两人对峙，无名硝烟，感觉一场肃杀一触即发。
司瑾陵身上的温度彻底冷了下来，他万万没想到，洛渊会阻拦自己，但他说得在理，众目睽睽之下，他没甚理由反驳。
司王爷双手紧握成拳，洛渊知道，自己今天这番话定将为自己在司王爷心目中带来影响，但晴儿那巧盼流兮带着水光的双眸，像是重石落在水潭中，将自己的心房砸起水花，他无法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