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白痴(超值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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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质疑公爵(1)

老实说,瓦尔瓦拉·阿尔达里昂诺夫纳和她的哥哥谈有关公爵向阿格拉娅·叶潘钦求婚的事,着实把这件事的准确性给夸大了。或许,身为一个女人,还是一个观察力很强的女人,她能预料到过不了多久一定能发生的事情。或许,介于幻想(事实她自己也不相信这种所谓的幻想)一直迟迟不肯消散而使她特别伤感的同时,她作为一个普通人,用夸大不幸这一方法来使自己能够快乐,努力往自己的哥哥心中浇更多的毒汁,即使她是真的爱他、甚至是同情可怜他。可是,不管怎么样她都不可能从自己的好朋友叶潘钦小姐那里得到如此可靠的消息。

仅有些许的暗示,想说又说不出来,只好不去谈论,自己饶有兴趣的猜测。或许,阿格拉娅的姐姐们故意放出一点儿风声,好能从瓦尔瓦拉·阿尔达里昂诺夫纳嘴里挖出点儿对他们有利的事情来。

结尾,或许她们还想找一些女人的乐趣,想要稍微拿儿时的女友开玩笑;这么就了,她们肯定看出了她的意图,甚至是一举一动。

换一个角度说吧,公爵要列别杰夫认为,他没有任何要告诉他的,他貌似也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情况,尽管这些都不是假话,可是,大概他也是错了。的确,所有的人好像都遇到了某种特别罕见的情况: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同时又好像发生了很多事。瓦尔瓦拉·阿尔达里昂诺夫纳凭借女人的直觉准确无误地猜到后面这一点。

最后,叶潘钦的所有家人都站在了统一战线,达成了一致的想法,他们认为阿格拉娅发生了某种特大的重要情况,而且这个情况正在决定她的命运,这很难说的有条不紊。但是这个想法在大家头脑里马上刚刚一闪而过,接着他们马上觉得,早已看清了所有的这一切而且十分明了的预测到这一切,应该是从“可怜的骑士”那个时候,不,甚至更早一些,这一切已经再明了不过了,只是那时候还不愿承认如此不靠谱的事罢了。姐姐们确实是这么说的,固然,丽萨魏达·普罗科菲耶夫那早就预料到并且知道这一切,而且比所有的人都要早。她很早就已经得了“心病”,可是,很久了也好,不久了也好,此时她一想到公爵,瞬间就会觉得特别不称心如意,事实上是因为这种想法把她弄得惶惑不解,不知道所有的一切。这里有一个问题是必须马上要解决的;但是这个问题不仅解决不了,可怜的丽萨魏达·普罗科菲耶夫那不管怎么努力,甚至都不能完整确定地在自己面前提出问题。这件事情是十分棘手的:“公爵究竟好不好?这一切到底好不好?假如不好(这是没有任何疑义的),那么到底不好在哪个地方?假如好(这也是有可能的),那么好又好在什么地方?”一家之主的伊凡·费道洛维奇固然先是大吃一惊,可是后来马上就肯定:“是真的,在这一段时间里我曾经似乎认为有极其相同的事发生过,或者忽然好像出现这样的幻觉!”他的夫人给了他一个严厉的目光,他立刻就停止了说话,一句话也不说了,但是早晨他不能说话,等到了晚上与夫人独处的时候,又必须要说话,突然好像十分有勇气地说出了几点出其不意的想法:“事实上到底怎样呢?……”(沉默)“假如是真的,当然,发生的这一切十分地令人费解,我现在不去争论,可是……”(又是沉默)“而另一个角度,假如就这么开门见山地看问题,那么,说实在的,公爵可是个十分不错的小伙子,况且……况且……唉,说来说去,他的姓氏还是我们家族的姓氏呢,换句话说吧,在上流社会眼中这一切将具有支撑处于低微地位的家族姓氏的性质。上流社会就是上流社会,但是公爵到底也是有财产的人啊,虽然有的不是很多。他有……还有……还有……”(长久的沉默和毅然决然的中断谈话)丽萨魏达·普罗科菲耶夫那听丈夫这样肆无忌惮地说了一通,就义无反顾地大发雷霆了。

“这件事对她来说,是无法原谅的,甚至达到了犯罪的地步,根本不符合实际的一场闹剧,既愚蠢又十分荒唐!首先,这个小公爵是得了病的白痴,其次,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瓜,他不了解上流社会,在上流社会根本没有地位,您把他推荐给谁,把他塞到哪个地方?是个无法忍受的民主派,甚至连个官衔都没有,还有……还有……白洛孔司卡耶又会怎么说?再说了,难道我们为阿格拉娅想象和挑选的丈夫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是这样一个女婿吗?”第二个论据固然是十分重要的。正因为有这些想法,母亲的心在颤抖,在滴血,在默默地流泪,虽然这个时候内心里发生某种微弱的声音忽然对她说:“公爵到底做错了什么,他哪个地方让您觉得他不适合你的女儿?”咳,正因为这些发自内心的反抗声使丽萨魏达·普罗科菲耶夫那特别的烦心,难为情。

阿格拉娅的姐姐们不知道怎么会喜欢公爵当妹夫的意见,更认为这意见不是非常地奇怪,总而言之,她们立刻都站到了公爵的一边,但是她们俩决定还是先不说话。马上就可以发现,在这个家庭中,有的时候在一些有不同观点的家庭问题上,丽萨魏达·普罗科菲耶夫那越是固执、肯定地持否定态度和反对意见,在其他人看来却是一个很普通的现象,这就说明她已经对这个观点持赞同态度了。可是亚历山德拉·伊凡诺夫纳始终都不表达自己的观点。妈妈很早以前就默认她是自己的顾问,如今常常叫她去,请求她发表自己的观点,关键是让她回忆。也就是说:“这里的全部是如何发生的,任何人都没有发现这一点?怎么以前没有说,以前那个阴毒的‘可怜的骑士’的称呼代表着什么?怎么丽萨魏达·普罗科菲耶夫那一个人却要一生为了其他人的事情而烦恼,要看到和预想到所有,而且其他的人却能抬头望着天数着乌鸦,一点也不在乎。”等等。亚历山德拉·伊凡诺夫纳起初做任何事情都非常谨慎小心,仅仅是想证明她父亲的观点都是对的,在高等社会中,让梅什金公爵做叶利钦家的一个女婿也许会认为是相当合适的。慢慢地,她开始振奋,甚至补充说,公爵本来就不是“傻瓜”,并且一直也不是一个“傻瓜”,但是说到地位,也就上帝才明白,几年后,俄罗斯一个正派人的地位会决定你做什么?是一定不能缺少的官运亨通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对这些话,妈妈马上会毅然决然地指出,亚历山德拉是个“自由派,全是那些该死的妇女的原因”。后来,经过半小时她就到了城里,通过那里去石岛见白洛孔司卡耶,好像是有意安排的,那个时候她正在彼得堡,可是马上就要离开,她是阿格拉娅的教母。

白洛孔司卡耶“老太婆”听丽萨魏达·普罗科菲耶夫那讲完所有高亢、失望的陈词以后,一点也没有因为有时会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母亲的眼泪所感动,甚至还嘲笑地看着她。这是一个恐怖的专制老太婆。对于朋友,哪怕是有着很深的友谊的老朋友,平等对待每一个人她也不可以容忍,但是对于丽萨魏达·普罗科菲耶夫那来说,她一点也没有将她当做自己的被保护人,与三十五年前是一样的,所以绝对不能忍受她性格中的独立与生硬。她紧接着指出:“他们这些人依旧保持旧习惯,似乎是性子太急迫了,把小事都弄大了,苍蝇被说成了大象。无论她认真听了多少话,已经发生了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他始终不敢相信,最好应该再等一下,观察一下接着会发生些什么。依她来看,公爵是个非常正派的青年人,即使他有病,还有一点怪,并且没有任何的地位。更失败的是,她甚至公然养了一个情妇。”丽萨魏达·普罗科菲耶夫那很明白,白洛孔司卡耶对于由她推举的叶甫盖尼·柏夫洛维奇失败了觉得有些气愤。比她回伯夫洛夫司克自己家里去时更加生气,立刻人们都受到了一顿责骂,关键是“大家都疯了”,任何人都不可能如此做事,只有他们才会如此;“你们着急些什么?发生什么事了?无论我如何认真观察,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的结论她怎么也得不出正确的答案!等一下,再观察一下还会出现什么事情!不要去管伊凡·费道洛维奇会出现何种幻觉,那不是将苍蝇说成大象,把小事说成大事?”等等。

总算是被弄走了,现在只有冷静地观望和等待。可是,呜呼,安静的状态没到十分钟,打破这一安静的是妈妈去石岛期间家里发生情况的消息。丽萨魏达·普罗科菲耶夫那是在前一天公爵来过之后的后一天早上去的,但是公爵不是九点来,他来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妈妈迫不及待地询问了一些问题,两位姐姐十分详细地回答了她的问题。他的问题无非是她不在的时候似乎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公爵来过这儿,阿格拉娅一直没有出来见他,大约过了三十分钟,她才出来,一出来就立刻提议要和公爵下棋,公爵根本不会下棋,阿格拉娅不一会儿就赢了他,她十分地开心,还笑话他不会下棋,一直拿这些取笑他,所以,看着公爵那个样子都觉得特别可怜。后来她又要玩牌,打“杜拉克”。这次她就没有上次运气那么好啦,公爵特别会打“杜拉克”,他在这个游戏中显示出超凡的水平,几乎就像……像一个十分有经验的教授,他的牌技很好,可阿格拉娅总是喜欢弄些小把戏,不是偷换牌,就是当着他的面偷他的牌。虽然他的牌技那么好,但每次他还是让她当了“杜拉克”,一直让了他五次。阿格拉娅简直狂得不行了,甚至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冲着他说了许多难听的话,那些话里全是讽刺挖苦和粗鲁无礼,导致公爵原本一脸的笑容,顿时都散去了,最后当她对他说,就因为他坐在这里,所以她的脚没有办法进这个房间,还说在发生了那一切事之后,公爵到她们这儿来,而且还是在半夜十二点多,简直是不知道廉耻,听完这些话,公爵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接着阿格拉娅“砰”的一声关上门就走了。虽然她们又是劝说,又是安慰了好一阵,但是公爵走时那个样子就好像参加了葬礼一样。公爵刚走了大概十五分钟,阿格拉娅突然从楼上跑到下面的露台上,跑的那么急促,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刚才肯定哭过,因为连眼睛也没来得及擦,她那么着急地跑下来是因为郭略来了,而且还带来了一只刺猬。他们所有的人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那只刺猬身上,郭略则开始一一回答他们提出的问题,比如告诉他们刺猬不是他的,他到这来是同伴科斯佳·列别杰夫一起来的,因为他不好意思进来,所以就留在外面了,他现在带着一把斧头,这把斧头和刺猬是刚才在路上遇到的一个农夫那买来的。买这只刺猬花了五十戈比,至于这把斧头是他们费了好大的劲才说服那个农夫,农夫才卖的,因为正好碰上了,而且这还是一把不错的斧头。就在这时,阿格拉娅突然开始缠着郭略,恳求他,让他把刺猬转卖给她,她一点儿也不害羞,居然还叫郭略“亲爱的”,央求了好长时间,郭略都没有同意,但是最后还是坚持不住了,于是就把科斯佳·列别杰夫叫了进来,他进来的时候,手里的确拎着一把斧头,他看起来十分窘破。但是他一进来,终于弄明白了,原来这只刺猬也根本不是他们的!而是一个姓彼得洛夫的男孩子的,他给了他们几个钱,让他们为他从另一个男孩那买一本斯洛塞尔的《历史》,那男孩急需用钱,所以十分愿意便宜卖掉,他们是去买斯洛塞尔的《历史》的路上,遇到了那个刺猬,于是就忍不住买了这只刺猬,所以,说来说去这只刺猬和这把斧头属于彼得洛夫,他们如今就用这两件东西替换斯洛塞尔的《历史》,可是阿格拉娅用手拿住不放开,搞到最后,他们确定将刺猬买给她。阿格拉娅一得到刺猬,在郭略的帮助下马上将它放在一只篮子里,用一块餐巾盖住,叫郭略什么地方也不许去,马上把刺猬带给公爵,替她请公爵收下刺猬。以表示“最深切的敬意”。郭略兴奋地赞成了,而且答应送到,可是立即缠往她问:“刺猬与相似的礼物代表什么?”阿格拉娅回答道,他不需要知道这件事。他回答道,这里蕴含着寓意。阿格拉娅非常气愤,非常不客气地回答说,他仅仅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仅仅是这些。郭略马上进行了回击,如果她不是一个女的,另外还存在自己的信念,否则他会立刻向她证明,他同样会还用相似的羞辱。只是,最后郭略仍旧兴高采烈地带着刺猬走了,科斯佳·列别杰夫则在他后边跑着。阿格拉娅看到郭略手里拿着的篮子看起来非常厉害,从露台上对着他背影叫道:“郭略,请您不要掉出来,亲爱的!”好像刚刚没跟他吵架一样。郭略停了下来,同样好像没有吵架一样,运筹帷幄地喊道:“不可能,不可能掉出来,阿格拉娅·伊凡诺夫纳。请您放一百个心!”说完又将头低下跑了起来。后来阿格拉娅捧腹大笑,跑进自己房间的时候非常满意,此后全天都非常高兴。这样的消息让丽萨魏达·普罗科菲耶夫那非常吃惊。仿佛没有什么可吃惊的?可是,看来她就是如此心情。她的忐忑的心情被刺激到了不同寻常的地步,但是最关键的是刺猬;这刺猬代表着什么?这里有哪些默契?这里代表些什么?这是什么信号?这是什么密码?而且询问时刚好在场的可怜的伊凡·费道洛维奇一句答话就将所有事都破坏了。依照他看,这里完全就没有什么密码,有关刺猬——“只是刺猬而已,另外,可能仅仅是表示友情,抛弃前嫌,希望可以和解,总而言之,这全部都是沟通,可是不管怎样是非常天真、心甘情愿的。”

接着要说明,他全部都猜对了。公爵从阿格拉娅那儿受到了羞辱与被赶出门,回家后已经坐了大概半小时,愁苦且失望,突然郭略带着刺猬来了,立刻雨过天晴,公爵好像死里复生似的,仔细地询问郭略,认真思考他的每一句话,反复问了有十遍,好像小孩子似的笑着,而且不时地与两个孩子握手,他们同样笑着,活泼地看着他。看来,阿格拉娅已经原谅他了,公爵今天晚上又可以去她那里了,而且在他看来这不只是关键的,甚至就是全部。

“我们还全是些怎样的孩子啊,郭略!还有……还有……我们是孩子,这多么好。”他终于痴迷地感叹着。

“太容易了,她喜欢上了您,公爵,没有其他的!”郭略用非常严肃的口气开口说。

公爵的脸立刻红了,可是这回没说任何话,而且郭略也仅仅是捧腹大笑,拍着手,过了一会儿公爵也跟着笑了起来,后来在天黑前每五分钟他就看看表,没错,是过了很长时间,离晚上还有多久。

可是占了上风的是情绪:丽萨魏达·普罗科菲耶夫那终于忍不住了,声嘶力竭地发作。她不管丈夫与女儿们双双不赞成,马上派人去叫阿格拉娅,问她最后一个问题,并且在她那里获得了最明确的答案。“为了尽快弄清楚这一切,一了百了,以后再也不提起!”“要不然。”她声称,“不到晚上我就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