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邹韬奋作品集(1926-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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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一位女书记的经验(中)

恩女士在其次所共事的一位领袖,是一个“聪明绝顶”的“骗子”。这个骗子诡计多端,手段敏捷,口才又极好,联络了许多没有什么经验的人,就富庶的某村,进行筹设“俱乐部”的计划。每股百元,买他股票的人,言明每年有红利可分,平日又可到俱乐部免费游玩。上他当的人,以妇女为尤多。有的被他说得上迷,拚命的倾其所有去买他的股票,因此破产者总在百人以上。我中途发觉他的存心不良,急流勇退。后来俱乐部的房屋虽将要建好,但因当局者不能照付建筑费,宣告破产。许多上当的人只有眼巴巴的怨命而已。我幸而退得早,否则一生贮蓄,也要被他骗得干干净净。

这位女书记又另就一个位置,她这次所遇着的一位商界领袖是一个“极老实”的脚色。他简直是没有受过教育,关于笔墨的事,当然是“门外汉”。因为他没有受过教育,自己觉得缺憾,所以他却十分客气,十分虚心。恩女士说,就是公司中有一位职员是中学毕业生,这位领袖已经另眼看待,待他恭敬得很。因为这个缘故,公司里面的同事,倒也很恭敬他的为人。他自己常觉缺乏教育的苦处,常常鼓励职员于公余注重补习教育。因受他的常常鼓励,同事中居然有一人由于补修法律的知识,现在成为名律师;还有一位由于夜里学习外科,现在居然也成为名医了,他们两位对于两科固然特具兴趣,但是倘若没有这位“不学无术”的领袖常常督促,恐怕夜里的时间,也不过糊里糊涂的废掉;不会想去利用他。这位领袖待人很好,恩女士应该可以久于其事的,但是恩女士帮助他好久,并没有得着什么升擢,因此她另谋高就。

恩女士改就了一个很大机关的书记位置,事情当然比前一个好得多;但是这次所碰着的一位领袖是一个“小白脸”的“小滑头”,真是她的不幸;这个滑头少年因为他有一个家里长辈开这个大公司,自己死了,没有人承继,就因亲属的关系,遗传与他,他便做了现成的经理。照他的天才,应该做一个戏子,不应该做这么大的实业机关的领袖。幸而这个公司里面办事人,本有许多好人材,否则简直不久便要“关门大吉”!

这个很漂亮的小滑头,每晨到办公室的时候,穿的衣服没有一件不是最时髦的;他有这一副面孔,有这一种位置,又有用得起的金钱,所以他很自信对于妇女们只要随便一来便可到手!恩女士说:她要上他一个徽号,叫他一个“残杀妇女的领袖”!他常在许多同事里面钻进钻出,尤其是与许多女同事格外亲密;上他大当的女子真是不少!恩女士就职不到一星期,就发觉这个滑头大靠不住。他不但引诱本公司里面的女职员,并且交结许多外面的妇女。他办公室中由妇女打来的电话,络绎不绝;他日历上载着所约的聚会女子,简直写满了。有一天,他居然走到恩女士的办公桌旁边,装出“顾影自怜”的神气,对她说:

“你何以从来不想来约我聚餐谈心?”

女士听了,很诧异的答道:

“为什么我应该想来约你聚餐谈心?”

这个滑头少年听了,也很诧异的回答她说:

“你不知道么?我所用的女书记,没有一个不想和我聚餐谈心过的。我们俩就在今夜聚餐欢叙罢——你以为如何?”

恩女士当时听了,一方面心里在那里冷笑,一方面心里简直想伸出手来打他一个耳光。但是女士在社会上做过好几年事情,虽持躬谨饬,觉得过火也犯不着,便说:“敬谢盛意,不过我已有预约,很对不起。”经了这一次的拒绝,这位小滑头竟把她调在一个很不好的职务;女士明知他用意,毅然辞职而去。诸位,这样看来,只要自己立心坚定,外诱便无所施其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