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事业需要专家,中国是在渴望建设的时代,专家在中国的需要可谓十分迫切,最近所谓“专家”的称号似常见于报章杂志,大有洋洋盈耳之概,并有不少人俨然自命为专家,其所专者为何,到底配得上一个“专”字否,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疑问,社会似乎也不大深究。有许多原来很好的名词,一输入中国之后,往往易于腐化,这真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即就专家而言,冒牌的专家愈多,原可引人敬重的专家,恐怕将来有人听见这个名词便为之摇头太息。
我以为专家至少须有切实研究的明确对象;我们如有志对社会有特殊的切实贡献,先须寻得我们各人所要切实研究的明确对象,然后对准这个对象作继续不断的万流归海的切实研究工夫。请举一二例以明此义。
譬如我读经济学,不是仅在学校里读过几本经济学的书,或是到外国去溜一次,得到什么经济学硕士博士的衔头,便对中国能有特殊切实的贡献,必须抓住在中国所待决的一个特殊的经济问题——例如土地问题——而为我所喜欢研究的,作实际的调查,下精细的观察,搜广博的材料,做一番缜密亲切的研究,根据实际研究所得下一个结论,定一个方策,作为我对此事的主张,随后还要继续不断的从种种方面种种新事实新材料来参证这个主张对不对,能否成立,应否修正。最后根据自信为真确的主张,如能得着自己来实行的机会,固属美事,退一步,即发表所见以供国人的采择,亦有很大的价值。
又譬如我是研究教育的,教育的范围很广,我如果不过样样懂一点,样样都不精,似乎样样都可以做,而实在没有一样能够做得好,这就因为缺乏切实研究的明确对象。假使我抓住中国的乡村教育或工人教育,或其他任何一个特殊的问题,作我的研究对象,那便是有了明确的对象,才能下一番切实研究的工夫。必须有了明确的对象,又下了一番切实研究的工夫,然后对社会才能有切实的贡献。
我们曾见不少由外国回来的毕业生,一旦坐拥皋比,做起教授,留学甲国的所知和所讲的就不外乎甲国的问题,甲国的材料,甲国的统计,甲国的事实,留学乙国的便同样的只有关于乙国的一套把戏,他们脑子里独缺中国的影子!这种的专家愈多,中国的问题越没有解决的希望!这一班人所教出的学生,也是一样的糊涂,一样的笼统,一点肤浅的知识,短小的眼光,传来传去,越传越空。所以我们以为各种研究应以解决中国的特殊问题作出发点——作切实研究的明确对象。我不是说外国的学说,外国的情形,不该研究,但研究的时候,必须以中国的待决问题为观察点,否则这种人在中国实在是吃白饭,说空话。
一方面我们要时常注意我们各人自己所要研究的明确对象,一方面还要时常省察我们自己的能力。我的能力可望解决一国中的某一问题,或仅可望解决一省一县或一业中的某一问题,我便依能力所及而定对象范围的广狭,庶能实事求是,可以得到切实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