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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非常的父子(1)

小乐园酒店的一间包房,两张桌子坐满人,禁毒支队的二十九人已到二十八人,围碟小菜已摆放上,服务员问:

“现在上菜吗?”

翁力瞥眼身边的空位置,说:“再等等。”

东北酒宴讲究座次,做东或主宾坐的位置朝向餐间的门,翁力左手留一个位置,给刘宛泽留的,今天是他自掏腰包,主持这次周末酒会,欢送支队长郎多和新任副支队长翁力。大家都到了,主持者却迟迟未到。

“问问刘队怎么回事。”郎多说,行使最后一次权力。

警察打通刘宛泽的手机,对方让把电话交给翁力。

“人到齐你先主持喝酒吧,我晚到一会儿。”刘宛泽说。

“那样好吗?你不到……还是等你吧!”翁力觉得唱主角的没到,酒席延后开。

“我有急事脱不开身,你们进行吧!”

听刘宛泽的语气有些着急,发生了什么?他问:“到底怎么回事,刘队?”

刘宛泽的声音降得很低,说:“我在医院,湾湾……你别跟大家说,我安顿完就过去。”

“用不用去个帮手?”

“不用,这儿有人。”刘宛泽没说谁在场,就挂断电话。

郎多探过身,问:“怎么回事?”

“刘队儿子住院了。”翁力说,“让我们先进行,他尽快赶过来,郎队你看?”

“开吧!”郎多说。

“你是前主要,你主持吧。”翁力说。

“还是你主持。”郎多推辞道。

“好,开席。”翁力对服务员说,“走(上)菜!”

翁力向大家说明刘宛泽有事儿晚一会儿到,然后宣布开席。祝酒词省略欢迎自己部分,变成了专一的欢送郎多,他的话成为一种导向,欢送郎多,人人起杯敬酒,郎多成为酒宴中心。

郎多带这支队伍有几年了,说大家一道出生入死不为过,缉毒警察就是在刀尖上行走,随时随地都可能光荣。与毒贩的生死较量中结成的友谊牢不可破,队伍值得留恋,战友难舍。

“郎队,你真离开禁毒队了吗?”一个警察动情问。

问话近乎天真的,组织已决定,局长谈完话,这不是欢送的酒宴已经举行,还有什么真假,他的话只做舍不得队长走理解。

“我也不愿走啊!”郎多说的是心里话,酒和战友挽留的目光浓了情感,他很激动,眼角湿润了。

翁力怕郎多掉泪,他落泪势必引起大家伤感,高兴的酒会掉头转向成为告别宴,再泪别,谁情绪失控唱起送战友踏征程……他想出分散依依不舍的气氛,或冲淡一下大家的情绪,对郎多说:“还有一项内容,本来由刘队宣布……我自己不好说。”

“噢?”

“今天酒宴的第二个内容,我来禁毒队工作。”翁力说。

“啊,是啊!”郎多被提醒想起来,不然漏掉重要内容,他举起杯说,“同志们,我提议为欢迎翁力来禁毒队,干杯!”

“干杯!”

酒宴风向稍稍地转了,大家的注意力部分地转移到新任副支队长翁力身上,当然翁力不希望这样,只是怕气氛不是初衷。

郎多和翁力彼此清楚这次组织人事安排,禁毒支队的全体干警不清楚上级意图,看到的是安排有些不合理,郎多做禁毒支队长应该说胜任,安排做宣传处长不太合适。

谁这样认为都没错,就连郎多在局长没说明职位调整真实目的之前,也不理解。

“改任你为宣传处长。”局长说。

听到领导的决定,郎多愣然许久,为何这样安排呀?他首先想到自己工作没成绩,因不胜任而改职。任禁毒支队长几年,虽然没破获什么重大贩毒案,三江中案小案还破获不少……是什么令领导不满意呢?他猛然想到最近线人小秃被杀,局长亲自把他交给自己,叮嘱保证他的安全,结果出事,因此领导不满意吧?

“因为小秃的原因,叫我离开禁毒支队……”郎多狭隘地猜测道。

明天罡讲了调他到宣传处的目的,当然不是百分之百的告诉他,但是他已经很满意了,因为他非但没离开热爱的禁毒岗位半步,肩上禁毒的担子更重了,只是大家不知道,组织规定他不能讲,昔日的战友不知内幕的惜别,他也随声附和地告别,翁力提醒还有一个内容需要宣布,他自然乐意,他说:

“刑警专家翁力到咱禁毒支队,将会对缉毒……”

“忽悠我,郎队。”翁力说。

下面的一段是演戏了,郎多说:“芳林新叶催陈叶,流水前波让后波。我该让位宛泽和翁力,自然规律喽!”

“我看明局偏向,调你到宣传处,那里多清闲自在啊!”翁力说。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郎多吟诵道。

他俩对话外人听不出什么,一旁看着插不上嘴,刘宛泽还没到,等到什么时候都要等,他不到不能散。翁力寻找打发时间的东西,警察在公共场合又不好猜拳行令,影响形象。他说:“郎队,不!郎处,张口便是唐诗宋词,请他给我们朗诵几首怎么样?”

“好啊!来一首!”大家喊道。

“来一首吧!”翁力望着他说。

郎多会意,说:“哪一首呢?”

“岳飞满江红吧!”有人说。

“我给同志们吟诵满江红,”郎多站起来,抑扬顿挫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憾,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赢来一片掌声。

“郎队,请你唱一遍满江红。”

“我这五音不全,唱歌还不把狼招来呀!”郎多谦虚道,禁毒支队他的歌儿唱得最好,但不是满江红,是小白杨,小白杨是他的专利,他说,“我还是唱小白杨吧,给同志们助助兴。”

大概是心灵感应,医院骨科病房里刘宛泽说:“郎多肯定给大家唱小白杨呢!”

刑警丁小益说:“你过去吧,大家等你一人。”

刘宛泽望眼已经睡着的儿子湾湾,他的右腿缠着厚厚的绷带,恐怖地白在床上。他说:

“等医生会诊结果出来,我再走。”

丁小益看看表,说:“时间不早了,你抓紧去吧!”

刘宛泽也觉得不能再拖延了,酒宴进行快两个小时了,自己还没有到场。儿子出事突然,在他去酒店的路上接到幼儿园老师电话,湾湾在门口等园车时,给一个喝酒醉的人驾车闯过来轧伤的。“右小腿粉碎性骨折。”医院的诊断。是否需要手术,待专家会诊后才能做出来,刘宛泽再等会诊的结果。

“你去吧,结果出来我通知你。”丁小益说。

“我去啦!”刘宛泽走出病室。

伤者湾湾在麻药中熟睡,脸上竟然出现笑容,这大概跟幸福有关。睡前他握着丁小益手睡的,孩子为实现了这个心愿睡得很甜,梦中他一定和他热爱的人在一起。

几天前,刘宛泽和丁小益商量下月给湾湾过生日的事。

“我想给他买件礼物。”她说。

“你买什么?”

丁小益真想不出湾湾喜欢什么,玩具汽车?遥控飞机?她说:“你最了解湾湾,应该知道他喜欢什么。”

“那当然。”

“他喜欢什么?”

刘宛泽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未回答。

“什么呀?说出来我给他买。”

“你最好去问他。”刘宛泽不好意思说来,那件事的确让他难说出口,所以叫她亲自去问。

“看看你,知道不说。”她责备道。

刘宛泽说是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你说吧!”

“嗯,湾湾说生日那天管你叫妈妈。”

唔,这是特别的要求。单纯管自己叫妈妈,丁小益勉强可以接受,湾湾从小就没妈妈,他渴望有一个妈妈,愿望可以让孩子满足。可是这里涉及到一个问题:刘宛泽。自己是湾湾的妈妈,刘宛泽是湾湾的爸爸,那他俩的关系不就明确了吗?

“小益,你不愿意?”

他借此话题问她,敲钟问响,令她不好回答。愿意给湾湾做妈妈,眼下要解决的是他们俩的婚姻,父母同意她嫁给刘宛泽,是勉强是无奈暂且不说,湾湾是最大的障碍,必须解决湾湾的问题,父母将其作为同意条件,难点就在这个条件上。看得出来刘宛泽绝对不会抛弃湾湾,残酷点儿说,即使他们走不到一起,也不会抛弃儿子。

“他是我儿子!”刘宛泽反复强调道。

每一次说这句话,丁小益的感觉都不一样。不清楚湾湾身世的人,不会太在意这句极普通的话。她也是在了解真相后产生特别感觉的。超出一般意义的父亲表述……就是说,因解决不了湾湾的问题,他们俩恋爱的终点还很遥远。那么,如此情形下同意湾湾叫自己妈妈,事情将变得更复杂,或者说尴尬和难堪。

“你还没回答我。”刘宛泽等待至关重要的回答,他的渴望在回答中,“小益,你是不是很为难?”

丁小益并未觉得难,给湾湾做妈妈,一个未婚的妈妈也未尝不可,把一件简单的事,搞得复杂让她迟疑。他要湾湾的愿望在生日这天实现,不再伤他的心,她说:

“我跟湾湾谈谈。”

“也好。”

刑警的时间难说绝对属于自己,刑案随时随地就发生,它不会考虑你有没有时间。小秃被杀,全队上案,几天忙下来,未等跟湾湾谈上,他出了车祸。

“患者家属,你来一下。”医生来叫她。

丁小益来到医生办公室。主治医生问:

“你是小患者的什么人?”

“他父亲的朋友。”她的回答听来让人觉得曲折。

主治医生想了下人物关系,说:“专家会诊的结果出来了。”

“请对我说吧。”

“噢,很幸运,患者暂时不用手术……”

真是令人欣慰的消息,丁小益立马打电话,说:“宛泽,告诉你专家会诊的结果,湾湾没大问题!嗯,你放心,我陪着他。”

“辛苦你啦。”

丁小益关了手机,回到病床边,湾湾还在睡觉。不久,罗红泥打来电话,问:

“湾湾怎么样?”

“还可以,不用手术。”她说。

“你今晚在医院吗?”罗红泥问。

丁小益明白他问话的意思,明天他们约见一个人,重要的一个证人,刑警轻易请不了假,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