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在阳光下晾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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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她们是我的朋友,和我一样,写书的。”艾草看了两个女人一眼,又对我介绍说,“她们不相信我有个很棒的男朋友,说我找了一个打工的,肯定没档次,我都没法跟她们介绍了,现在让她们看看你,我的男朋友能没有档次?”

看现在的样子,艾草一定把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告诉了面前的两个女人,并且渲染炫耀了一番。你看那两个女人的目光就知道了,她们打量我的时候,目光朦胧而痴迷,边看边勾勒出了一幅美妙的画图。

“挺棒的!”一个女人说,那口气像是在鉴定一件器物。

艾草瞪大眼睛盯着两个女人,半开玩笑地说:“哎哎,你们的眼睛能不能不冒火花呀,告诉你们,谁要是挖我的墙角,可不够意思。”

“那是,你瞎猫碰了个死耗子,也不容易。”一个女人说,“不过他来找我们怎么办?他就觉得我好怎么办?”

艾草故意气愤地打了那女人一拳头,说:“你死了心吧你。”艾草又对我说,“来,我给你说件事儿。”

我跟着艾草走进她的卧室,就被她一下抱住脖子拖到床上,然后就去脱我的衣服。她的做派简直跟水水一样,那么干脆利索,毫无顾忌。外面的两个女人正喝着咖啡,抽着烟看电视,我们在卧室里进行着肉搏战,艾草在我的身子下发出快活的叫声,似乎故意叫给外面两个女人听的。起初我还有些担心,到最后就彻底放开手脚收拾她了。这也是一种特别的做法,明知道外面有两个女人,却并不缩手缩脚地做事,那心情和感觉是异样的。

我们很快就走出卧室,似乎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艾草走到沙发前对两个女人说,“你们怎么不把音响打开听听音乐?电视有什么看头,你们再冲杯咖啡吧?”两个女人都不看我和艾草,说:“你忙你的,我们自己还不会动手?咱们谁跟谁呀,你的什么东西不跟我们的一样?我们想用就用了。”

一个女人把桌子上的橘子扒了,递给我说:“你吃,坐着不动呀?”

艾草急忙把橘子拿过去,说:“别吃了,凉。”

递给我橘子的女人看了艾草一眼,撇了撇嘴。艾草给我冲了一杯咖啡,坐到我身边跟两个女人聊起了最近图书市场的走向。艾草说,加入WTO后,图书肯定要走向国际化,朝着畅销书方向发展。一个女人说,国外的畅销书其实不比中国的畅销书好看,但是卖得很好……

我听不懂她们的行话,也看不懂她们的畅销书。艾草送我的那本《跟我上床》,我只看了一半就扔进了厕所的纸篓里,当时还想,哪一天没饭吃了,我也可以去写畅销书,艾草书里写的那些大量的床上动作,其实很俗气,我床上的活比她干得细致,干得有文化品位,干得有异国情调,写这些生活算是我的强项。原来当个畅销书作家很容易,只要脸不红心不跳,敢把自己身体的所有部位都亮出来,敢把性生活的体验淋漓尽致地写出来,就成功了。她们仍在说圈里的事情,开始骂张三李四的书如何臭,我觉得自己该走了,就站起来向艾草告别,说自己有事,不能陪她们吃午饭了。两个女人说,“都到午饭时间了你走什么?别走了,我们请客。”艾草的样子并不想让我跟她们一起吃饭,替我解释说,“他有事就让他走吧,反正他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艾草让我等一等,去了卧室拿出一个手机递给我,说:“给你买的,你试试。”

我犹豫了,我知道自己根本不用手机,拿着要交月租费,没意思。我没有去接手机,说:“我没有用,别浪费钱了。”

艾草有些生气,说:“又不浪费你的钱,你只管用,每月的手机费我一起交。”

一个女人从艾草手里拿过手机,说:“这手机是什么牌子的?我怎么没见过?”女人拨了一个电话号码,她兜里的手机立即叫起来。艾草说,“三星的你没见过?真是大惊小怪的。”女人就把手机递给我,说:“艾姐给你就拿着,这东西也不值钱了。”我想尽快离开艾草和这两个女人,便拿了手机,说谢谢艾姐,扭头就走,听到身后几个女人嘻嘻地笑,不知她们笑我什么。

我没有想到那个欣赏手机的女人,已经把我手机的号码留在了她的手机上。有一天,一个女人打我的手机,让我到西单的一家狗肉火锅店和她见面,我问她是谁,她说你见面就知道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怔怔地想了半天,能是谁呢?如果是艾草,她会直接跟我说话的,但是除了艾草,只有歌厅的几个人知道我的手机号码。后来,我的脑子一个激灵,觉得很可能是杨洋,她可能通过歌厅的几个男服务生知道了我的手机号码。我急忙赶到狗肉火锅店,发现坐在那里的是在艾草家里见过的一个女人,就略有吃惊,问她:“找我有事?”

她摇摇头,说:“请你吃饭不行吗?”我犹豫着坐在她的对面,她不说话,直直看着我的脸,看得我有些难为情,就问,“你为什么请我?是艾草把我的手机号告诉了你的?”她摇摇头,说:“你真笨,你忘了我试过你的手机?号码留在我手机里了,这事你不能跟艾草说,我觉得你这个人不错,喜欢你就请你吃饭,不是很正常吗?你说?”

我咽了口唾沫,笑了笑说,“正常,不过应该让艾草来陪一下。”

“我是想让她来的,只是她太容易多心,你肯定还不了解她。”她拿着菜单一边点菜一边跟我说话。

“是不了解,其实了解不了解都无所谓,跟我没有什么大关系。”我很随意地说。

“其实我们俩在一起能有什么,她是瞎多心,你说是吧,我们俩真的有什么的话,她也管不着,多心有啥用。”她把菜单递给了小姐,催促小姐快一点儿上菜,然后看着我说,“我叫眯眯,你就叫我眯姐。”

我吃了很嫩的狗肉火锅之后,记得那次亚玲在省城请我吃的狗肉火锅,我因为心情不好,也没有吃出味道来,这一次,我却实实在在地品尝了狗肉火锅。

吃完火锅,女人就说:“走吧,到我家里坐坐?我的房子比艾草的宽敞,不信你看看去。”

她看着我,那种眼神已经把后面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我。但是,我实在觉得很无聊,她们把我当成了什么人了,我不是种猪场的配种猪,随便就可以拉过去交配。我摇摇头,说:“我相信你的房子一定宽敞明亮,阳光明媚,只是我今天有急事,改天再去行不行?”女人说:“当然行,不过最好今天就去。”她给了我家里的电话,说:“什么时间有空闲,一定给我打电话呀。”

回到歌厅的宿舍里,我躺在床上想着叫“眯眯”的女人对我说的话,怎么也琢磨不透这种女人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她们好像有一根神经不正常,总是喜欢寻找刺激的生活和奇特的经历。后来,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吃了一肚子的狗肉开始发挥作用,感觉到身子下面的家伙蠢蠢欲动。我被一泡尿憋醒了,眯着眼睛朝厕所跑,没想到我们歌厅的经理也在便池前放水,他一边放水一边瞅着我手里掂着的家伙,把我看得很不舒服。

“哦哟--你等等!”经理惊讶地走到我身边,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手里捏着家伙。

他像看到了稀奇古怪的东西一样那么感兴趣,把我弄得傻傻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我手里的东西出了什么问题。他用手摸了摸,然后用手指丈量了一下,肯定地说:“有十六公分,有。”

我以为经理拿我开心,就不好意思地对经理笑了笑,急忙把手里的东西入库了。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正在为包房的客人服务,领班的女孩子跑到我面前,说经理找我有事情。我放下手里的果盘,去了经理办公室。经理笑眯眯地问我想不想挣大钱,我说当然想了。当时我看着经理的脸色,感觉经理好像要给我调一个好工种,心里一阵高兴。果然,经理说,“我想给你找个能挣大钱的工作,你愿不愿意干?”我急忙点头,感谢经理对我的关照,经理就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对着接电话的人说:“我一会儿上去,人找好了。”经理带着我到了歌厅旁边的一个大酒店里,然后坐电梯到了八楼,敲开了一个房间的门。房间很大,是一个套间,外面是办公室,里面是卧室,看起来很气派。开门的是一个四十五六岁的女人,她把我们让进屋子后,瞟了瞟我,就问经理:“没毛病吧?”

经理点头哈腰地说:“放心,没有的,第一次。”

“能行吗?别糊弄我了,上次那个家伙实在不行。”女人不满地说,然后又打量我。

“没问题,这个、这个……很棒的,我敢打保票。”经理说。

“谈好了?你跟他?”女人问。

经理站起来,准备离开,说:“你们谈你们谈。”经理转脸对我说,“你要照顾好这位大姐,其它的事你跟她谈。”

经理走出屋子时,我有些蹊跷,不知道他叫我来做什么,就跟着他走到门口,想问一问,但是不等我开口,经理就小声对我说,“最少要两千,懂吗?你很快就会发起来的,好事都叫你们这种人做了。”

我转回屋子,女人指了茶几上的葡萄说,“你洗洗葡萄,给我服务你要多少钱?”我像在歌厅包间里对男客人那样单膝跪地去端茶几上的果盘,说:“您看着给。”然后去卫生间洗葡萄了。

我把洗好的葡萄放在茶几上,说了声:“小姐您慢用。”

女人抓住我的手拽了拽,说:“坐过来,你还是生手吧?这很好。”

我坐在女人身边,她伸手去掏我身下的那个脏家伙,说:“你把我弄好了五千,弄不好一千。”我有些始料未及,等到我反应过来,她已经把那家伙握在手里看了。我看到她的眼睛一亮,有些惊讶地说,“看起来挺棒的。”

我的身子僵硬着,明白经理让我来服务的内容了。刚到歌厅的时候,我曾经听几个服务生说笑,说有男性服务,专门伺候那些有钱的富婆,我还以为他们只是玩笑,没想到事情轮到我头上了。我推开女人,一下子站起来,满脸涨红。女人吃惊地看着我,她的睡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身上滑落了,身上的皮肤也还光洁,只是略有肥胖,松弛的乳房耷拉下来。

“我只做服务生,别的不做。”我有些恶心地转过脸去,不去看她的身子。

“你不做、不做来干什么?给我出去!”她恼怒地喊。

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心里气愤地骂我们歌厅的经理,你看看这个王八蛋给我介绍的挣钱工作,他是想让我和那些三陪小姐干一样的活儿,他把我当成了什么人,我操他老婆十八回了!我气冲冲地准备回去找经理算账,没想到刚走到歌厅门前,经理就凶着脸站在门口等我,指着我的鼻子说:“你给我滚,别在我这儿干了!”

我真想对着经理的那张赖脸打两拳,但是我知道北京不是我们省城,对什么人都不要耍横,就是那些蹬三轮车捡垃圾的人,你都不要去惹他们。我刚到歌厅打工的时候,一位年纪大的调酒师就提醒我,说:“北京这地儿水太深,随便的一汪水都可能把你淹死,别说你一个外地打工的,就是下面来的县长,进了北京也得低着头走路,一个小派出所长想收拾他,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我们歌厅的经理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后面没有后台撑着,歌厅早关门了。

离开了“乐来乐”歌厅,我又跑了几个歌厅找工作,都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这时候,我自然想到了艾草和那个叫眯眯的女人,这两个人随便哪一个家里,似乎都可以让我暂时栖身。但是我想到她们那种恶狼一般的欲望,就感到自己是在出卖身体,与那些三陪女实在没有区别。艾草已经呼了我几次,我都没有给她回电话,这个月的手机费她都没给我交,我就干脆停机了。

我住进地安门一家地下旅馆,但是我发现地下旅馆简直成了妓院,那些男人把三陪女带回脏乱的房间,整个夜里都在嚎叫,实在叫人受不了。

这期间,我跟内蒙古的曹姐联系了一次,曹姐说她那边正需要人帮忙,问我能不能过去。我答应了她,但是“乐来乐”歌厅的工资还没有给我结清,我准备拿到钱后就去曹姐身边,在她的旅馆里做事,也算对她的帮助,起码可以陪她聊聊天。

我正准备动身的时候,收到了白猫的传呼:“黑蛋出事,速回。”

黑蛋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我当时觉得心突突地跳,立即给白猫打电话,白猫接了电话,一句话说不出来,只呜呜地哭,到最后说了一句话:“黑蛋死了……”

白猫后面的话被哭声淹没了,我拿着电话傻愣着,半天才反应过来,放下电话就朝火车站赶去。

我连夜赶了回去,敲了敲白猫紧闭的门。白猫确信是我回来的时候,她才放心地打开门,一头扑进我怀里放声大哭。

我怀里抱着瑟瑟抖动的白猫,就是那一刻,我知道自己步入社会的第一练习快要做完了。

那是夏末的一个晚上。我抱着穿着睡衣的白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头仰起来,定神看着浩渺的天空。

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僵硬在天空上的那弯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