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蛋是从护城河的桥上摔倒河里摔死的,河底距桥上有五米高,河水不到半尺深,黑蛋从桥上摔在河水里,肚子里还喝了不少水。根据警察现场核查,黑蛋当晚喝了不少酒,大约凌晨一点多回家从桥上走过,桥的护栏杆有一处多年失修,黑蛋就是从那个破损的护栏前摔下去的。警察分析,黑蛋可能感到肚子难受,准备扶着栏杆呕吐,不小心栽了下去,不属于他杀。
当然这只是警察的分析,我却觉得黑蛋很可能是耗子害死的。白猫说黑蛋那天傍晚出去的时候,曾自言自语说:“耗子又要玩什么花招,这种人,哼!”
白猫没有问黑蛋到哪里喝酒,白猫从来不爱打听黑蛋的事,但是到了第二天早晨,黑蛋仍没有回家,她就觉得心慌,黑蛋过去没有这种通宵不归的情况,就是不回来也会给她打个电话。她焦急等待到半上午,警察就来到家里请她去辨认尸体,她看到黑蛋的尸体后,眼前一黑就昏过去了。
根据白猫的讲述,我觉得黑蛋是被耗子害死的。耗子和黑蛋为了争夺制药厂那块阵地,双方已经摩擦很久了。前不久,耗子给制药厂送了一批货,当时制药厂收下了,但是过了几天,制药厂把货全部退给了他,说货里面有假。耗子这次真是赔惨啦,他怀疑黑蛋在里面帮了制药厂的忙,曾经和黑蛋吵闹了一场。
我当即去找耗子,耗子已经搬走了,不知去向,这更让我感到耗子有问题。我去公安局谈了自己的看法,希望公安局对黑蛋的死立案侦查。西关公安分局的警察们都认识我,上次为了亚玲的死,我跟他们没少打交道。他们看到是我就笑了,说:“你怎么总是掺和到这些事情里面?上次你就说是他杀,最后不是还是自杀吗?”
“这次和上次不一样,这次肯定是耗子干的!”我说。
“肯定?干我们这一行的,在案子没有水落石出的时候,从来不说肯定的话。”警察撇了我一眼,显眼不相信我的话。
“现在耗子已经跑了,你们把他抓回来问问,怎么不抓呀?”我对警察平淡的态度非常不满,气愤地说。
“我们该怎么做,用不着你操心,该干啥干啥去,我们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会传唤你的。”警察说。
公安局很快把耗子追了回来审问,耗子说黑蛋死的那天晚上,他和几个朋友打麻将,打了一个通宵,一步都没有离开,警察也取得了证实,排除了耗子作案的可能。后来,公安局放弃了对耗子的调查,确认黑蛋属于酒后意外身亡。
白猫把眼睛哭肿了,哭肿了眼睛也没有用,公安局的最后鉴定已经为耗子还了一个清白。耗子从公安局出来的时候,看了看我,说:“真是遗憾,没想到黑蛋会是这个结局,看来人不能太看重钱,挣多了就会有灾祸,这是上帝的安排。”看他幸灾乐祸的样子,我恨得牙根发痒,真想揍他一顿,但是警察还在眼前,我只能瞪圆眼睛,打掉了牙也要咽在肚子里。
我料理了黑蛋的后事,看到白猫几天的时间,身体虚弱得像得了大病,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个时候,我不能走开了,总得等白猫恢复过来,看看她有什么打算。
黑蛋不在了,白猫好像丢了魂魄,整天不说一句话,呆呆地出神。我一时没了办法,给内蒙古的曹姐打了电话,曹姐得知黑蛋死了,那种悲痛就不要说了,但是又不能亲自赶过来,于是就在电话里叮嘱我,要照顾好白猫,得想法把黑蛋的死因弄清楚,替黑蛋伸冤。
“现在只有你能帮帮白猫,黑蛋对你不错是吧?你一定要帮帮!”曹姐请求我说。
我答应了曹姐,一定要把黑蛋的死弄个明白,我总觉得黑蛋不会自己掉下去摔死,里面必有原因。我想起了已经跟耗子分手的水水,如果找到水水,或许能从她那里找到一些线索,但是水水到哪里去了?没有一点儿消息。
那天夜里,我想劝说白猫不要过分伤悲,担心她会憋起病来,刚说了几句,她突然跪在我的面前,泪流满面地说:“阿林,你不要走,我和黑蛋过去对你不好的地方,你就忘了吧,帮帮我,一定要替你黑蛋哥报仇,杀了耗子!”
我的泪水一下子涌出来,扶起白猫说:“嫂子你放心,我秦林永远不会忘记你们对我的好处,不杀了耗子我就不是男人!”
但是,要寻找到证据是很难的,况且耗子从公安局出来后,就不知又去哪里了。白猫这边,又不能离开她,黑蛋死了的这些日子,她一个人都不敢呆在屋子里,天不黑就闩紧了门。
周围的人都知道黑蛋存了不少钱,估计能有一百万,有人就开始打白猫的主意,想把白猫弄到怀里,得到黑蛋留下的巨款。几个单身的男人就经常跑到白猫家里,看起来是关心安慰白猫,其实心中另有算盘。白猫心里当然清楚,但是这个时候又不能把他们都赶出去,她就很有礼貌地接待他们,并且再三表示对她们的谢意。一个男人趁着白猫悲痛地流泪的时候,上前给白猫擦眼泪,突然把白猫抱在怀里,强行扒开了白猫的上衣,白猫挣扎着想脱出身来,却被男人死死地摁在下面,她只好大声地喊叫我。
我从外屋几步冲了进去,抓住男人的衣领和腰带把他扔在一边。白猫的上身已经完全裸露出来,她慌张地把衣服围在身上,哭着对那男人说:“你滚出去!滚呀!”
“打死你这个王八蛋!”我说着,对着男人就是一拳。
男人仓皇逃出门去,我追出去要抓住他,白猫却抱住我说:“别惹他,放了他。”
我停住了脚看白猫,要问她为什么放他走了,白猫却扑在我怀里呜呜地哭,上衣还敞开着。我抱着她一动不动,半天才说:“别哭了,快把衣服穿好再说。”
白猫进了卧室又换了一身衣服,刚才身上的衣服扣子已经被拽扯掉了。我站在外面呆呆出神,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白猫换了一身衣服,坐在卧室的床上发呆,半天没有走出来。我在外面等了半天不见动静,就急忙走进去,她抬头看了看我,又低下头。
“这种人就应该把他送到派出所!”我说。
“送到派出所后呢?警察训他两句就放出来了,他以后能不找我的麻烦?”她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说。
“你不用怕,有我哩。”我说。
“你,你有什么用,你!”她说着,眼泪又流出来。
我当时也叹了口气,知道白猫的话什么意思,我总不能一直呆在她身边保护她呀。白猫的孩子还不到三岁,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太累,况且还会有许多男人纠缠她,但是她又不敢再找一个男人,担心要她的男人都是冲着她的钱去的,她不敢去冒这个险。
平静下来的时候,白猫说黑蛋死前,有二十多万块钱的一批药发到了制药厂,还没有结账。白猫虽然知道这件事情,但是手里却没有什么证据,不知道那个丁科长给黑蛋证据没有。
我让白猫给制药厂打了一个电话,丁科长说他不知道这回事儿。显然,丁科长知道黑蛋死了,他想赖账。
我对白猫说:“我去制药厂跟丁科长谈判,追回那二十万货款。”
白猫犹豫了一下,说能不能过些日子再去?她这些日子心里害怕。
过了一些日子,白猫的心情好多了,开始收拾药行里剩下的一些药材。我原来以为她可能要把药行关了,没想到收拾完了后,却重新开张,张罗着卖掉那些积压的存货。有一天,我看到她把我的衣服洗了,挂在二楼凉台上,把我的一条短裤和她的内衣挂在一起。从楼下走过的人都看到了飘扬的衣服,一个邻居的男人见了我就说:“你小子得便宜了,睡了人家的女人,白得一个儿子,还一夜致富了。”
我听了很气愤,说:“你们不要胡说,我成了什么人了?”
那个男人指了指楼上凉台上挂的衣服,说:“你蒙谁呀,瞧瞧,那东西都挂在一起了,是不是黑蛋没死的时候你就和白猫偷偷干了?黑蛋真是亏死了。”
“放屁!”我伸手给了那男人一巴掌。
那男人叫了起来,很快有许多人围住我,问我凭什么打人,说:“这个地方是你耍横的?别以为自己会两下子,告诉你,今天不打断你的一条腿不算完。”这时候,我发现强行把白猫按在床上的那个男人,手里拎着一根木棍躲在人群后面。看样子,他们是有意识地跟我挑起事端,早就做好了准备。
我气愤地抡起胳膊,准备跟他们拼命,白猫急忙跑下楼,对那些人说:“好了好了,你们不要闹了,他什么地方得罪了叔叔大哥们,我来道歉,虽然我是从乡下搬来的,不过咱们在一起已经住了四五年了,黑蛋活着的时候,你们都挺照顾我们的,现在黑蛋死了,你们更会照顾我们的,今天不管因为什么事情,都算在我头上,要打就打我吧。”
白猫这么一说,十几个人都愣住了。白猫毕竟刚死了男人,怎么也要从表面上忍让她一下,于是一个年龄大的男人站出来说:“这个小子真不是东西,我们就说他对你好,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就急眼了,真是的!”
白猫转身拽了我的手,说:“你怕啥?对我好大家谁不知道,你还躲躲闪闪的?”
我瞪眼瞅着眼前闹事的人,心中的怨气实在难以平息。白猫怕我再闹出事来,就很亲热地拽着我朝楼上走,边走边对那些人说,“你们看看,他还是个孩子气,都二十岁的人了呢,好像正吃奶的孩子。”那些人听白猫这么一说,就嘻嘻笑了,说:“没错,就是刚吃奶的孩子,好像我们要跟他争奶吃似的。”我的手挣扎了一下,又想转身瞪他们两眼,却被白猫死死地拽住,匆匆忙忙地上楼了。进了屋子,白猫瞪了我一眼说:“你一个人能和那么多人拼呀?”
“他们简直胡说八道!”我说。
“怎么胡说啦?你不对我好吗?”白猫说。
“他们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不知道,他们说我跟你……”
“我就是要让他们这样说,你知道什么?现在他们再也不会打我的主意了。”
我终于明白了,白猫是故意把我的短裤和她的内衣挂在一起,给周围的人一个暗示。白猫也真是不容易,连这个主意都想出来了,没有了男人的女人,真是失去了脊梁骨。
果然,周围的人开始议论我和白猫的事,再后来那些打白猫主意的男人们都死了心。在他们看来,我过去一直跟着黑蛋干,像白猫自己家的人一样,现在黑蛋死了,我肯定要留在白猫身边。那些琢磨黑蛋留下那笔巨款的男人,自然要叹息一番,狠狠地骂我一通,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白猫的日子很快平稳起来,我开始琢磨如何追回制药厂二十万的货款。这时候已经到了九月份,我认识白猫整整一年了。
制药厂的丁科长是否给黑蛋收据,我并不知道,如果我贸然说自己手里有收据,很容易暴露虚实。但是,我也不能什么凭据没有就跟他要钱,这样也暴露了我手里根本没有任何收据。想来想去,我决定先去见见丁科长,试探一下虚实。
我见到丁科长以后,就知道这个人太狡诈了,根本不可能凭空跟他要出一分钱。他不说黑蛋的钱究竟给没给,只绕着弯子问黑蛋有没有留下什么话,他说:“黑蛋说好了要给我发一批货,不知道发出了没有?”
我平静地笑了笑,说:“这事丁科长还问我?”我这么一说,丁科长就愣了愣,急忙观察我的脸色。我站起来就走,说:“改日再来拜访丁科长吧,咱们都先把事情理一理,过几天我再来跟你谈。”不等丁科长说话,我抬脚离开了丁科长办公室。
回到药行,白猫问我丁科长说了些什么,我摇摇头,说:“这事你不要问,我把钱要回来再跟你仔细说。”白猫惊讶地看着我的脸,说:“他答应给了?”
“答不答应,他是要给的。”我坚决地说。
我到劳动力市场上转了几天,挑选了两个身强力壮的乡下汉子,说要雇用他们五天,每天一百元。两个乡下汉子一阵惊喜之后,有些疑惑地问我让他们干什么活,我说:“什么都不用干,就是跟着我出去玩一圈,帮我提提包。”
我把两个乡下汉子带到白猫面前,说:“你给他们做一身衣服,黑色的,要宽宽大大的,要快。”
白猫问我要干什么,我有些不高兴地说,“让你走做你就做,哪来那么多废话!”白猫偷偷看了我一眼,眼神怯怯的,没有吭气,拿出皮尺给两个汉子丈量身子尺寸,然后去商场买了黑色布料送到服装店了。
看到白猫害怕我的样子,我心里就一阵酸楚。
乡下汉子穿上了黑色短袖上衣和肥大的裤子,我又给他们买了一副黑色大眼镜戴上,感觉比较满意了,就带着他们去了制药厂。我告诉两个汉子,不管到了什么地方,他们都不能坐下,必须站在我身后五步远的方位,不准说一句话。
“你们懂了吧?谁违反了规定,一分钱都拿不到。”我对汉子说。
“好说,我们装哑巴。”一个汉子说。
“要始终拉长着脸,瞪大眼睛,脸上不能有一点儿表情。”我说。
汉子疑惑地看看我,点了点头。
我去了制药厂没有去直接去找丁科长,而是向别人打听丁科长家住哪里,然后在晚上去了丁科长的家敲门。我担心丁科长从门镜里看到我的脸,就把他的门镜抹上了一块黑灰,让一个乡下汉子上前敲门。
你能猜到谁给我们开门的?是水水,我当时就愣了,这个骚女人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水水看到我也愣住了,慌张地要关门,却被我一把抓住说:“我找丁科长,这是丁科长家吧?”
“他不在家。”水水说着,仍想把门关上。
我和两个乡下汉子推开门进了屋子,说要等丁科长回来再走。水水看着我,说你找他干什么?他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我一眼都不看她,坐在沙发上自己倒了一杯水,开始打量屋子的摆设,脑子快速思考着水水的问题。
那两个乡下汉子站在沙发后面,像两尊铁塔。
水水紧张的样子,让我感到纳闷,按照她的个性是不会在乎我看到她在丁科长家里的,再说她已经跟耗子分手了,跟谁混在一起都行。过去她见了我,总是恨不得立即跟我上床,而这一次却仿佛是陌生人,想要躲避我,这说明她心里很虚。她为什么要怕我?害怕我们两个人的关系暴露了,影响她的什么事情?她不是这种性格的人,在耗子家里她都敢我跟我做事,现在怎么突然跟我正经起来了?
我脑子琢磨水水的时候,她也在琢磨我,突然说:“你来这里干啥?有事?”
“没事能来吗?你来干啥?”我试探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