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告诉他眼前发生的一切,路旁停着一辆警车,路中央站着3名持枪的武警官兵。为首的是一名中校警官。他们真的没有回家过年?看来只有假戏真演了。崔老板暗自思忖。
中校警官叫张国裕,他是总队内卫处处长。年关就要到了,为了检查驻矿区部队的执勤工作,张处长今天从海口赶来,进山的路上,遇上了这辆奇怪的拥军车。
崔老板打开车门跳下车,讪笑着来到武警面前。“大过年的,辛苦了!来,抽烟,抽烟。”崔老板献出少有的热情。
“车上拉的是什么?”
“慰问品,快过年了,到部队去慰问。”崔老板自以为得意地说着他编造的谎言。
嗬,伪装得还真不错,车上还打着拥军的标语。真的是去拥军吗?这大半夜里到哪里去慰问?显然不能自圆其说。看来这车上肯定有名堂。
既然假戏已经开演,那就让他继续演下去吧。
“车上拉的是什么慰问品?”
“有猪,有羊。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这里的部队很多,你们要到哪里去慰问?”
“去东方县武警中队。”
“去东方,这路可是走错了。”张处长在察言观色。
“到哪里都一样,都一样。”崔老板随机应变。
“既然是这样,就跟我们一起走吧,我在前面带路。”
跟他们走,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不跟他们走,又将如何脱身?崔老板进退两难,不知所措。
“来,各位抽烟,拿着,每人一条,别客气。”司机见老板陷入尴尬境地,站出来为老板解围。
“这烟也是慰问品?”
“当然,当然!”
“看来你们带来的慰问品满丰富,上车看看,还有什么慰问品,我们全都收下了。”张处长不愿意再和他们兜圈子,急于揭开谜底。
见两名战士登车检查,崔老板不得不说出隐情。“请首长高抬贵手,事成后定有重谢!”
“少来这一套,沙金没收!”张处长的话掷地有声,毫无回旋余地。
崔老板闻听此言,立马跪地求饶。“放了我吧,下不为例,我一辈子感恩戴德……”崔老板长跪不起。
“崔老板,这礼节恐怕早已过时了,快起来吧,跟我们走。”张处长带着几分幽默,几分嘲讽。
两名战士从地上拉起崔老板,连人带车一起押到指挥部。
一场自以为精彩的“好戏”结束了。人被放出来了,可汽车和金沙却被没收了。真的就这样完了?
坚信“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崔老板不甘服输,四方打探,八方寻访,找到张处长的一位熟人前去说情,并拿出3万元现金作为“感情投资”。
“崔老板,这事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这位说客作了有十分把握的承诺。
那天晚上,张处长刚准备上床休息,听到敲门声。打开门一看,亦惊亦喜,来的是自己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老张啊老张,你来东方也不打声招呼,是忘了我这位老朋友,还是怕我请不起一顿饭?”
“哪里哪里,本该登门拜访,这几天太忙,一直没抽出空来。两年不见了,老兄现在哪里发财?”
“哪里谈得上发财,办了个信息公司,瞎忙活。”
老朋友相见,格外高兴,两人拉了半天家常,转入“正题”。
“老张,听说你昨天截了一辆车?”
“真不愧是信息公司老板,消息灵通吗?”
“崔老板是我的一位朋友,很讲义气的一位朋友。这是他的一点小意思,看在朋友的面上,这个忙……”来人边说边把3万元的“意思”放在张处长面前,他知道后面的不用再说了。
“我说老刘啊,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脾气?这不是故意让我犯错误吗?”
“我当然了解你,可你也要相信老朋友,担心我会出卖你?”
“我不怕你出卖,可也不能出卖党的原则啊?”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多少人讲原则,这个社会,金钱是最高原则!只要有钱,没有办不成的事,看来你是当兵当傻了。”
“也许是吧,可我还是觉得人不要太聪明了,有时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么说来,这个忙你是不帮了?”刘老板刚才留下的半截话自己说了出来。
“是,这个忙不能帮。”
“真的就不能给个面子?”
“这不是面子问题,是原则问题。”
“那就坚持你的原则吧!”刘老板见走错了庙门,泱泱而去。
送走客人,张处长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位崔老板不会是有病吧?干吗出这么大的价钱买人情、拉关系,看来这其中一定有隐情。没有达到目的,他能善罢甘休吗?想到此,张处长作了周密部署,安排战士刘彬对这部“拥军车”严密监护。
海风吹走了白天的燥热,送来了阵阵清凉。
月光静静地阅读着美丽的夜色,把疲劳的人们带入美妙的梦乡。
大山在沉沉地睡去,醒着的只有战士那警惕的目光。
“谁?站住!”一个朦胧的身影朝警戒区走来,刘彬发出口令。
“兵哥哥,一个人在这里好寂寞噢,小妹是‘拥军牌’的,今晚过来陪陪你。”边说边走了过来。
“请你放自尊一点,快走开!”刘彬意识到这个神秘女郎的出现心有图谋,向她发出严正警告。
“兵哥哥,俺还没见过不吃腥的猫,别再假正经了,还傻站着干什么,快过来呀!保你满意。”少女边说边解开衣扣,放肆地进行挑逗。
“你如果还不走,就把你抓起来,送到派出所!”刘彬向她发出最后通牒。
少女自知没有完成“使命”,自然不肯罢休,继续纠缠。
“小姐,武警战士在执勤,你在这里拉拉扯扯,成什么体统,还不快走开。”两位年轻人走上来,“双簧”戏演得一本正经。
少女自知没趣地走了,身后留下一个歪歪斜斜的背影。
“武警兄弟,看到刚才发生的一幕,我们十分受感动,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们当兵的人才是最干净、最纯洁、最可爱的人。”一位中年人用赞美诗般的语言在奉承。
他们还要干什么?仅仅是前来唱赞美诗的?刘彬见他们磨磨蹭蹭不肯离去,知道他们另有算计。
“兄弟,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我也实话实说,这车上有一袋沙金,如果能让我们拿走,必有重谢。”边说边掏出厚厚的一叠人民币。“这是5000块,拿着买烟抽。”
“给5000块钱你是不是觉得少了点?”刘彬见对方说出实情,给他一个耐人捉摸的回答。
“兄弟,你开个价,钱好说。”年轻人似乎听懂了这话外之音,立马从身上掏出两枚金戒指。
“你以为这样分量就够了,告诉你,别把金子看重了,也别把我们看轻了,趁早快点走开,别自找麻烦。”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落幕后给人们留下沉甸甸的思索。
金子,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各式各样的脸孔,也映照出各式各样的心灵,高尚的,卑鄙的,纯洁的、肮脏的……世上没有人否认金子的价值,可是否有人想过,世上还有什么比黄金更贵重?那是武警战士那颗滚烫的心,它能把黄金熔化。
爆炸声把人们从梦中惊醒
刘进荣究竟藏身何处?
自从公安、武警进山搜捕以来,刘进荣夜行昼伏。白天,他躲在密林深处与前来追捕的公安、武警周旋,晚上,他和同案犯们秘密聚首,策划制造新的罪恶。
又一个酷热难耐的夜晚,两声沉闷的爆炸声把人们从睡梦中惊醒。
山上出事了!人们心头掠过一个可怕的阴影。
武警中队值班室的电话铃响了,铃声里带着急促。
值班干部章林拿起电话,话筒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武警中队吗?金矿发生抢劫爆炸案,请你们派一名干部、十名战士,全副武装,15分钟赶到公安局待命。”电话是局长亲自打来的。
“是,我们立即出动。”指导员章林接完电话,亲自调兵遣将,带领10名战士赶往集结地点。
紧急登车,快速开进。公安人员在警车上介绍案情,章林在车上作战前动员。
夜幕包裹着黑暗,黑暗包裹着罪恶。警车呼啸而去,车灯犁开夜幕,两只雪亮的“眼睛”阅读着这夜幕下的罪恶。
爆炸现场一片黑暗,黑暗中不时传来阵阵打杀声。上百名民工手持大刀、长矛和劫匪打得难分难解,喊声、叫声、哭声、骂声连成一片。
这是一个特殊的战场,一时分不清好人和坏人,无法介入其中,战士身带武器,在短兵相接的殴斗中不能发挥作用,最让人担心的是武器一旦被劫匪抢走,会带来更大的危害。章林按兵不动,注意观察战场形势。
“住手!”章林大吼一声,这声音力钧千斤,却被巨大的嘈杂声所淹没,没有发挥震慑力,打斗在疯狂地持续着,越演越烈。
章林和武警战士的出现,没有躲过暗处刘进荣的目光。“既然你们来了,就别想再走出这布磨山!老子今天弄到这十条枪,就是名副其实的山大王。”刘进荣一阵窃喜之后,拉响手中的炸药包,向站在高处的武警官兵投去。
夜幕中突然划过一道火光,这火光注定是不祥之物,章林迅速作出判断和反应。
“卧倒!”章林边喊边扑到战士小李身上。
轰隆一声巨响,炸药包在距章林不远的地方炸响,沙石泥土从天而落,掩埋了大半个身子。章林从泥土中爬出来,看看身边的战士,幸而没有人受伤。
哒哒哒……章林举起冲锋枪向空中打了一个点射,以示警告。
“武警来了,快跑!”听到枪声和喊声,劫匪逃亡而去。
据民工们反映,这伙劫匪有20多人,为首的姓刘,他们每人身上都有枪,经常来矿区抢劫杀人。今晚,他们又来矿区抢劫,正赶上矿工下夜班,每人手提一把铁镐。劫匪抢劫不成,恼羞成怒,扔出两个炸药包,当场有2人被炸死,十多人被炸伤。
搜捕,连夜进行。这莽莽大山,这密林深处,哪里是劫匪的藏身之处?
一次次搜山,一次次漏网,刘进荣自鸣得意。山上有金子,山下有美女,只要青山在,何愁没柴烧。
一次次抢劫,一次次历险,刘进荣暗自庆幸。手头钱多了,人也多了,只要有了枪,何愁当不了“山大王”。
枪,他做梦也想有一支军用枪。武警靠什么神气,不就是因为他们手中有枪吗?公安靠什么威风,不也是因为他们手中有枪吗?作为“山大王”,有枪就有了一切。到哪里去搞枪?去买?去偷?去抢?刘进荣都想过,可他最终还是把目光转移到猴子岭派出所所长身上,在这十里八乡,数他威风,整天背着一支枪走村串寨,好人坏人没有人不敬他、不怕他。抓人是他,抓娼是他,抄家是他,没有人敢惹他,没有人不服他。
抢他!金子可以抢到,枪同样也能抢到,这是强盗的理论。
抢枪,是要冒大风险的,既要下手,就要得手。刘进荣到底是当过侦察员,经过一番筹划,经过一番侦察,在确信所长带枪回家的那个晚上,带领3名兄弟,翻墙入室。
“不许动,把你的枪拿出来,借给我们兄弟玩玩。”所长在睡梦中惊醒,见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横在眼前,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乖乖地交出手枪。
“还要给你打一张借条吗?”
“不不……打打……”
“我这里没有笔,只有刀。”刘进荣见所长浑身颤抖,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故意调侃了一句。
这位所长当年的威风哪去了,简直像一个熊包。人啊人,哈哈,面对死神,你总是一个弱者。刘进荣如愿以偿,带着满足的征服欲扬长而去。
派出所长的枪被抢了!一时间,山上、山下传得沸沸扬扬,公安、武警频频上山,各矿点一个不漏地清查。刘进荣料定会有这一招,他不动声色地坐山观望。你进我出,你搜我藏,刘进荣暗自得意,他不敢明火执仗地和公安对着干,暗地里却与公安展开了“游击战”。半个月过去了,刘进荣见风浪渐渐平息,那颗不安分的心又急剧膨胀起来。
“有半个月没上山打‘猎’了,今晚出去试试枪,碰上好运气,弄点‘山货’回来。”刘进荣不无得意地把玩着那支抢来的手枪,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
“再不出去透透风,就在这山洞里憋死了!”有人随声附合。
“今天大哥好心情,但愿能碰上好运气,回来后我们好好庆贺一番。”
“如果能打上两只‘野鸡’,大家分享,那才是美味呢!啧啧……”
“来,让我们喝一碗壮行酒,马上出发!”刘进荣见诸位情绪烧了起来,立即率队出征。
矿区里闪射着点点灯火,给沉寂的大山增添了几分神秘。刘进荣顺着灯光走去,身后是8名签过生死约的兄弟。
前面到了一个矿点,刘进荣快步登临高处,掏出“五四”式手枪,冲天打了一枪,居高临下地问道:“这里谁是金老板。”
听到枪声,民工们一时不知所措,刚刚走出矿井的两名矿工惊呆了,半天没有回话。
刘进荣见无人应答,恼羞成怒,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在那里愣神的民工王玉平,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生性胆小怕事的王玉平被打了个明白,他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强盗,自认倒霉。
“这里谁是老板?”刘进荣重复问了一句。
望着眼前这个凶神恶煞般的强盗,王玉平吓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他妈的,你是哑巴?”站在刘进荣身边的帮凶走上前来。对王玉平一阵拳打脚踢。王玉平哀号着在地上滚翻。
“别打了!打死人要偿命!”站在一旁的民工老秦目睹发生在眼前的一幕,实在看不过去了,前来劝说和阻止。
“偿命?老子本来就没命!”听到喊声,刘进荣一伙转身朝老秦扑来,一番猛打。打累了,住手了,刘进荣似乎觉得未出气,掏出匕首,在老秦身上连捅3刀。“老东西,这就是你管闲事的好处。记住吧,这是我给你的忠告。”边说边朝附近的工棚走去。
“举起手来,背过身去!”民工们从睡梦中惊醒,慌乱中钻出被窝,顺从地靠墙站立一排。
先搜身,后搜屋,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搜了一遍。
“真他妈的晦气,穷光蛋!”刘进荣见所获无几,边骂边另打主意。
“这里谁是老板?”
“我们都是来打工的,这里没有老板。”民工柳亚信站出来回话。
“你是听不懂中国话,还是故意和我们作对?”刘进荣举起枪托朝柳亚信头上砸去。
人一旦失去理性,比野兽还凶残。
刘进荣肆无忌惮的强盗行径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1月5日,刘进荣带领团伙手持凶器,在东方县广坝农场矿区打死两人,抢劫财物价值3000元。
4月27日,刘进荣带领十数人在昌江县王下金矿点抢劫后开枪打死两人,重伤3人。
7月20日,该团伙在王下矿用石头砸死矿工一人,勒索人民币4000元。
9月1日,刘进荣团伙在昌江县七差村抢劫,开枪打伤1人。
9月7日,该团伙在二甲金矿抢劫,开枪打伤5人。
9月23日,该团伙在昌江县抢劫东风汽车一辆,绑架3人,勒索人民币6000元。
9月27日,刘进荣等7人,开枪重伤2名保安人员。
9月29日,刘进荣等人拦路抢劫,开枪打伤1人。
“山大王”和他的罪恶家族
靠偷偷摸摸地抢劫过日子,算什么真正的“山大王”?刘进荣并不满足现状,他要“山民”们在他脚下顶礼膜拜,虔诚地将“供品”送到面前。
“招兵买马,扩大队伍。”这是刘进荣称王的第一步棋。“装备武器,加强训练。”这是第二步。“亮出旗帜,打出威风。”这是第三步。好一个野心勃勃的梦想!
凉山上有一百零八条好汉,布磨山就不能聚集一百零八条好汉?凉山好汉被后人称为英雄,可他们其中没有一个不是逼上凉山的。自己是被“逼上凉山”的,还有亚泵、亚因他们,同样是被“逼山凉山”的。只有走投无路,才能破釜沉舟。
“每名兄弟至少要发展两名成员,多者不限,每发展一名奖赏一千元,发展十名以上者可以提升小队长,入队成员必须具备资格,要年轻力壮,有前科,不怕死,被公安通缉或越狱在逃的免于审查。凡有队员入伍,举行血盟仪式,签生死约。”刘进荣颁布了“动员令”和山规。
从监狱逃出来的死囚
第一个前来投奔的叫波仔,他是从监狱逃出来的死囚。
那天,刘进荣设宴款待,为他洗尘,为他压惊。
大难不死,波仔眼前重又浮现出那惊魂的一幕:
又一个燥热的白天过去了,黑夜带着恐怖悄悄地降临。监墙的探照灯亮了,像一排忠诚的卫士,瞪大雪亮的眼睛,注视着监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