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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死亡陷阱(2)

两辆警车拉着警笛在大漠腹地穿行,坐在指挥车上的是公安处长周国强,他显得心情格外沉重。在茫茫戈壁追捕罪犯犹如大海捞针,两天两夜过去了,不见逃犯踪影,逃犯究竟藏身何处?

“处长,桥湾镇到了,要不要下去吃点东西?”司机放慢车速,指着已到近前的路边店问。

“吃饭不必了,下去买些饼干饮料回来,不要耽误时间。”周处长向司机作了明确交代。

奔波了两天两夜,早已腹中空空,加之天寒地冻,坐在卡车上的战士早已冻成冰棍了。尽管官兵们依然保持着饱满的战斗热情,可人毕竟是血肉之躯。让官兵们下车到小饭店里饱餐一顿该有地好,周处长这样想过,可他没有这样决定。逃犯杳无音信,他心里急啊!

车停了,司机朝路边店走去。周处长没有下车,他用公安人员独特的目光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路的右边是一座加油站,和加油站毗邻的是那家名曰“古城饭店”的路边店,饭店门口停着一辆摩托车,到底是穷乡僻壤,看得出这里的生意并不红火。和饭店遥遥相对的是一栋并不显眼的小平房,房前置一双人合抱的朽木桩,木桩上挂着一块“观音柳”的招牌。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似乎只有他可以证明并向后人讲述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紧靠路边,竖一块醒目的广告牌,上书:人皮鼓、干尸展览。对于头一次路过的游人过客,这广告牌是颇能激发人的好奇心的,可对于一个生与斯长于斯的陇原人来说,这一切并没有引起周国强的兴趣。逃犯在哪里?他满脑子塞的全是关于逃犯的问题。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此刻,鲁新民、苏玉刚两名罪犯正坐在“古城饭店”置酒小酌。

杀人偿命,他们懂得这个千古不变的律条。如今杀了人,抢了钱,要么等着偿命,要么逃避惩罚。跑,跑得越远越好,跑出甘肃,跑出中国,跑出地球,跑到地老天荒的伊甸园去。在这一点上他们取得共识。

摩托车开足油门发疯似的在河西走廊的国道上疾驶。快点,再快点!苏玉刚把油门拧到极限,摩托车像一匹受惊的野马在凹凸不平的公路上嘶鸣着、奔腾着、弹跳着。他们恨不得让铁骑插上翅膀,飞过这茫茫戈壁,飞到天的尽头。

摩托车发疯地跑了一气,突然怄气似的躺下不走了。

“真他妈的倒霉!”苏玉刚看看油表,没油了。

天无绝人之路,猛抬头桥湾加油站已在近前,和加油站毗邻的是一家路边店。车没油跑不动了,人不加“油”也跑不动了,奔波了两天两夜,粒米未进,精疲力竭,突然看到饭店,本能地引起条件反射,两人一起朝路边店走去。脚下的路还长,甜饱了肚子,加足了油再走。他们在样想。

“老板,我们要赶路,饭菜要快上!”刚进门,鲁新民向店老板作了明确交代。

信誉第一,顾客至上。小店里挂着一幅醒目的标语。这是一家个体店,店老板不敢怠慢,应声朝灶房走去,少许,提来一瓶酒,端来两碟小菜。“先生,先喝着,饭菜马上来。”老板亲自招待。

“来,大哥,压压惊!”苏玉刚端起酒杯和鲁新民碰了碰,正待下肚,耳边突然传来汽车的刹车声。鲁新民隔窗向外望了一眼,顿然大惊失色:一前一后两辆警车停在路边,前面的车顶亮着警灯,后面的车上是荷枪实弹的武警官兵。车门开处,一位司机模样的“大檐帽”正朝饭店走来。

糟了!鲁新民见状,预感再劫难逃,立马从身上掏出家伙。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个鱼死网破,他压弹上膛,举枪向停在路边的指挥车开了一枪。

叭!坐在指挥车前座的周国强正仰坐着思谋追捕方案,枪响了,子弹穿过车窗玻璃从面前飞过,他迅即推开另一扇门跳下车。枪声来历不明,凭经验判断,开枪者十有八九是被追捕的逃犯。

“下车,隐蔽接近目标,将路边店包围。”周国强下达第一道战令。

逃犯被围困在房内,无疑成了瓮中之鳖。逃犯手中有枪,他在暗处,我在明处,作战形势于我不利。店内情况不明,除逃犯外,还有多少顾客,如何保证顾客和饭店人员的安全,作为指挥员,周国强不得不考虑这些作为决策依据的主客观条件。

“不许动,谁动就打死谁!”枪声响了,饭店内顿时乱作一团,顾客们不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叫着跑出大门。苏玉刚顺势抓住店老板和一名顾客,威胁地恐吓道。面对歹徒冒着清烟的枪口,两人不敢反抗,战战兢兢地瘫坐在地上,当了歹徒的人质。

路边店被团团包围。

政治攻势首先展开。

“鲁新民、苏玉刚,你们已被包围,必须立即放出人质,放下武器投降,这是你们唯一的出路,否则……”

叭!玉门市公安局常副局长话音刚落,歹徒冲他开了一枪,他中弹倒地。

“实施第二方案。”周国强见政治攻势不能奏效,立即部署增援兵力,并派员前往玉门鲁新民家,将其妻子和儿子接来,协助做好劝降工作。

罪犯利令智昏,杀人越货,置法律于不顾,在妻子、儿子面前,也能六亲不认?这感情攻势虽不常用,可一旦生效,其威力不亚于枪弹。

“新民,快放下枪出来吧,看在我和孩子的份上,你犯了法,老实向政府坦白交代,争取宽大处理,和政府对抗,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娘俩不忍心看着你被乱枪打死。鲁新民,你听到没有,你说话啊!”妻子哭诉着在向鲁新民喊话。

妻子的话鲁新民听得真切,自己横竖是要死的人了,他真想借机也拉妻子一起跟了去,可是不能啊,他突然想到儿子,儿子还小,自己死了,只有妻子能和儿子相依为命。为了儿子,他那只握紧枪机的手又松了开来。

“鲁新民,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死了还是活着,你要是活着,你要是可怜我们娘俩,就放下枪出来,如果你不想出来,就开枪把我们娘俩打死,你开枪吧,打呀,呜呜……”

远远地望着悲痛欲绝的妻子,鲁新民陡然生出一丝怜惜。事到如今,死到临头,还能说什么呢?此刻,对妻子最好的回答是无言。

“爸爸--爸爸!”儿子不满3岁,发音还带着奶气的单音节。

对于鲁新民来说,这声音也许是世界上最亲切、最熟悉、最深情的呼唤了,尽管它是一个最简单的音节,可这最简单的音节却包含着最复杂的感情。自己死了,妻子可以改嫁,只有儿子永远属于自己,将来长大了,他也许会憎恨父亲的荒诞人生,可他毕竟是鲁家的后代,只有他来接续鲁家的“香火”。“儿子,爸对不起你!”他用内疚的心灵向心中的上帝--儿子忏悔。

儿子哭喊着由一名公安干警抱着远远地向他走来。在这地狱的大门口,在这和人生诀别的时刻,他感激政府为自己安排了这样一次父子聚会,他真希望儿子能跑进自己的怀抱,诀别之前在儿子脸上留下一记亲吻,可他最担心的是儿子的到来会动摇他的决心。

叭!鲁新民开枪了。这枪声是阻止儿子前来的警告。枪口压得很低,显然是怕伤害了儿子,子弹从抱孩子的干警脚下穿过,将干警的脚掌击穿。

第二方案依然不能奏效。周国强焦急地看看表,双方对峙已达十多个小时,天就要黑了,天黑之前如果不能结束战斗,形势将对我更加不利。看来歹徒已破釜沉舟,强攻,也只有强攻了。周处长断然决定实施第三方案。

“武警分两个强攻组,第一组由玉门市中队组成,组长,唐福生;第二组由酒泉市机动中队组成,组长王驰。你们的任务是相互配合,接近罪犯,务必于天黑之前结束战斗,”

古城饭店紧靠公路,左侧是加油站,右侧是汽修站,后面是开阔地,正面有两门两窗。罪犯困于室内,惶惶如惊弓之鸟,对我行动密切注视,从正面和后面接近罪犯的危险性较大,强攻小分队从左右两侧迂回接敌,顺利地在饭店的门窗口集结。

饭店的两门分别由唐福生、王驰带领的强攻小分队把守。门外是8支压满子弹的冲锋枪和压满仇恨的武警官兵,只要一声令下,双双同时破门而入,击毙罪犯只是一个瞬间的过程。

击毙罪犯似乎不难,同时要保护被罪犯劫持的人质,这就要求强攻小分队不能贸然行动。房内的结构如何?罪犯在什么位置?犯罪分子和人质是否分离?作为指员,唐福生急于弄清这一切,他时而在门外侧耳潜听,时而从狭窄的门缝里向里窥视。10分钟过去了,唐福生没有获得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急性子的唐福生早已按捺不住了,他猛然站起身来,试图从窗口把房内的情况看个明白。唐福生刚刚在窗口露出半张脸,始料不及的枪声响了,子弹从他的右腮穿过,牙床被击碎,唐福生应声倒在血泊中。王驰见状,顺势一个滚翻,来到唐福生身旁,举枪朝罪犯打了一个点射,掩护战友将唐福生救出虎口。

“强攻组注意……”对讲机传来周处长的指示。“敌在暗处,我在明处,强攻于我不利,强攻组注意罪犯行踪,掩护防暴班行动。”

防暴班出动了,他们的任务是从饭店两侧打洞,向店内投掷催泪弹。

“鲁新民,你听清楚了,你开枪打的人没有死,正在医院里抢救,只要你们放下武器走出来,还可以争取政府宽大处理。”为了吸引罪犯的注意力,掩护防暴分队作业,周处长拿起半导体喇叭向罪犯喊话。

“我们出来可以,但要满足我们的要求。”罪犯突然从里面传出话来。

“你们有什么要求?”

“我们可以缴枪,但必须把我们的摩托车加满油、打着火还给我们,你们的人要退到500米以外,让我们逃走,你们可以在后面追杀,追得上,我们认输,打死了活该!”

真没想到罪犯竟然提出这样一条要求,是想检验我们的枪法准不准?还是想试试我们的汽车轮子跑得快不快?只要罪犯缴了枪,他们就失去了抵抗能力,通知前方路段设置路障,罪犯注定逃不出我的掌心。

“鲁新民、苏玉刚,我们答应你们提出的要求,但你们必须首先把枪交出来,把人质放出来。”

“人质可以放,但枪不能缴。”罪犯似乎意识到上述条件与己不利,突然反悔,紧接着又提出新的谈判内容;“给我们准备一辆最好的轿车,车上放一桶汽油,把车开到饭店门口,朝饭店门口的车门要打开。”

这个条件显然不能接受,罪犯一旦劫持人质上车,将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被动。为了稳住罪犯,谈判在讨价还价中拖延时间。

“鲁新民、苏玉刚,法律不是儿戏,我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限你们最后3分钟,务必缴械投降,否则,后果自负。”周处长见防暴小分队完成作业,向罪犯下了最后通牒。

“妈的,大不了是死,死也要拉个垫背的。”鲁新民气急败坏地往半自动步枪里压满子弹,恶狠狠地将枪口对准瑟瑟发抖的人质。

“啊,手榴弹!”鲁新民正举枪向人质逼近,脚下突然滚来两颗催泪弹,催泪弹咝咝地冒着青烟,误以为是手榴弹的鲁新民惊慌失措地丢开人质,钻进里屋套间。王驰见罪犯钻入里屋套间,与人质分离,抓住战机,下令身边的战士肖麟用冲锋枪封住套间的内门。

哒哒哒……冲锋枪不停地向内屋打着点射,罪犯被死死地封在内屋,留在大厅内的人质早已魂飞魄散,等待着死神的到来。

“快爬出来!”王驰冲屋内的人质大喊。

两名人质望着面前冒着青烟的催泪弹,向前爬了两步,又心有余悸地退了回去。

“那不是手榴弹,不会爆炸,快爬出来,快!”王驰见两名人质行动迟缓,又一阵催促。

人质战战兢兢地爬出虎口,跪地磕头谢恩。

“人质已经救出,能抓活的抓活的,抓不到活的将罪犯击毙。”战局有了转机,周国强审时度势,重新作了战斗部署。

有了“尚方宝剑”,王驰豪气陡生,他叫来身边的两名战士,作了简短的战斗分工:肖麟打左,刘杰打右,我打中路,把子弹压满,立即行动。

王驰率先破门而入,紧随其后的是刘杰和肖麟。

刘杰冲右路打了一梭子,猛听得身后有异常响动,急转身,见躲在门后的苏玉刚正恶狠狠地举刀朝他砍来。小刘眼明手快,迅速扣动扳机,枪响刀落,苏玉刚当场毙命。

王驰带领刘杰、肖麟继续往前冲,用冲锋枪将饭店里所有的房间搜索一遍,奇怪的是不见罪犯鲁新民。

枪声停了,饭店里出现了可怕的寂静。

当啷!售货架上传来一个酒瓶落地的声响。肖麟机警地朝货架下打了一梭子。

“报告中队长,罪犯藏在柜台下。”肖麟向王驰报告。

王驰用冲锋枪重新将柜台搜索了一遍。妈的,见鬼,显然是一无所获。

“注意隐蔽搜索!”王驰话音未落,叭,灶房内打来一枪,子弹从刘杰耳边擦过。

罪犯已露出狐狸尾巴,王驰示意刘杰守住灶房前门,亲自带领肖麟从灶房后门进攻。

王驰打开电筒,见鲁新民正躲在水池里举枪向刘杰瞄准。忽见有人从后门进来,鲁新民急忙调转枪口。肖麟眼疾手快,没等鲁新民转过身来,他手中的冲锋枪响了。这枪声结束了战斗,久久地在茫茫戈壁上空回响。

(郝敬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