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
一股寒流过早地袭击华东地区,顿时,江南大地寒风凛冽,气温表水银柱徘徊在0℃上下。刚刚和金秋的果子吻别的江南大地显得特别空旷、辽阔,西北风卷着尘土在田野里一无阻挡地呼啸着,肆无忌惮地袭扰、扫荡……
人们积衣囤粮,迎接着又一个寒冬。
就在这个时刻,浙江大地上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盗枪杀人案。
4名罪犯潜入衢州某部弹药仓库,窃取6枝“五四式”手枪、2枝冲锋枪、1000余发子弹,并枪杀了1名无辜青年。
罪犯的暴戾和血腥的残杀,威胁着衢州,威胁着社会。在和平环境下生活的人们顿时忧心忡忡,人心惶惶。
兵贵神速
11月18日凌晨,梦的世界,凛冽的寒风在大地上弥漫,人们还紧裹着棉被做着美梦。大地一片宁静。
浙江武警总队作战值班室,一阵急促而清脆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有情况!”值班员在警觉地拿起话筒的同时,打开了值班记录。
“我是省公安厅。衢州市发生了盗枪大案……”
值班员抬腕看了看表,时间:凌晨5时整。
十万火急,刻不容缓。
总队长程兆富接到情况通报后,立即赶到办公室。
总队作战值班室,气氛异常紧张,两张方桌合成的会议桌平放中央,桌上铺着天蓝色的台布,墙上有一张作战地形图,这里是全省武警最高作战指挥机关。领导们围桌而坐,在银白色的荧光灯的照耀下,他们缺少睡眠的脸部像是涂了一层“蜡”。
“同志们,现在有紧急情况通报。”程总队长用严肃的口吻说,“刚才接到省公安厅通知,有4名罪犯在衢州盗窃了部队的枪支弹药库后逃窜,要求我们立即组织部队追捕。”
程总走到墙边,打开天蓝色的帘布,一幅标有各种目标记号的全省作战地图呈现眼前。程总用教鞭指了指罪犯作案地点,对大家说:“根据报告的情况,罪犯作案后,可能往江西玉山方向逃跑。我们是否把目标放在玉山,按照金华片捕歼战斗方案的第一号计划,组织精干的兵力用最快的速度扑向玉山,打罪犯一个措手不及。”
程总坐回自己的位置,点燃了一支烟,这是他的习惯。每当在一个关键性的决定形成前,他总要吸烟,为的是清理一下思绪,同时也让大家充分发表意见。他作为浙江武警的最高指挥官,曾指挥过多次捕歼战斗,在分析敌情时,他做到细致而周密,充分听取大家的意见,做决定时,沉着而果断。
大家的意见同程总的分析完全一致。程总站起来说:“离玉山最近的是二支队十二中队,现在,我命令:二支队十二中队派一个尖刀排火速向玉山追击;二支队机枪中队和三支队三中队全部兵力支援玉山;靠近衢州的第二、三支队和丽水支队加强各交通要道的设卡、堵截;全省机动部队作好战备,不能让一个罪犯漏网。要记住,这伙是带枪的罪犯,他们多存在一分钟,对群众就多一分危险。”
顿时,省武警总队办公大楼里,一道道命令化为一道道电波、一个个电话通知各部队。
从战斗部署到发出追击命令,只用了短短的十几分钟,部队就进入了战斗状态,布下了恢恢法网。
兵贵神速。正在衢州检查工作的总队副参谋长许宝银担任一线指挥,他接到命令后立即赶赴现场。总队参谋长胡周法带领“前指”随公安厅副厅长周宝兴立即从杭州驱车赶往玉山。
最先接到追捕命令的二支队机枪中队已经向玉山挺进。汽车在行进中,中队干部作紧急动员。这个中队素有围歼罪犯的丰富经验,曾荣获战功。1984年元旦期间,江西省的4名盗枪犯逃到浙江,无恶不作,滥杀无辜,被围困在衢州沟溪口村时,当时就是由机枪中队的指战员连续12小时潜伏在深深的雪地里守候,最后,他们用无坐力炮轰掉了罪犯藏身的窝点,歼灭了全部罪犯。武警总队给中队记了集体二等功,中队领导受到中央领导的接见。
18日早晨,机枪中队接到命令后,不到5分钟,战士们就全副武装,迅速登车,开往案发地。
与此同时,距玉山最近的十二中队接到命令后,尖刀排快速组成,用了3分钟,全副武装,在支队参谋长苏同海带领下直扑玉山。
寒风凛冽,车轮滚滚。在浙赣公路线上,闪烁着警灯,鸣响着警报,一辆辆标有“WJ”的小车、卡车从不同地点驶向同一目标。
黑色幽灵
11月16日夜晚,衢州市郊的空军某部弹药仓库,被漫天迷雾笼罩。郑连生和郑雪华一前一后,猫着腰悄悄地向这座库房摸去。他们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尽管天黑,还是顺顺当当翻过墙,撬开窗,一个纵身跳了进去,另一个在外放风。
“快,接住!”郑雪华从里面把冲锋枪一枝枝往外递。
“我说叛徒(郑雪华绰号),够了。”胆小的郑连生焦急地在外面催促。
“不要急,再搞点短家伙(手枪),带起来方便。还要多带点‘粮食’(子弹)。”
“你不要命了,等会让‘丘八’(指兵)发现,我们就完了。”
郑连生焦急万分,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惊慌、恐惧,他心跳得厉害,连大气都不敢喘。
等郑雪华背着一捆枪弹出来,一点数,6枝手枪,2枝冲锋枪,子弹1000余发。他们把这些武器弹药分作两次搬出仓库,2人身上各带2支手枪,其他武器弹药都藏在离仓库不到百米远的郑连生家的花圃里。
二郑盗取武器后,密谋伙同王建伟、徐武劲等“铁哥儿们”,一起实施他们的罪恶阴谋。
次日凌晨两点钟,露珠沾在身上湿漉漉的。他们感到有些寒冷,直打颤,急忙投奔“小木匠”王建伟家。
“小木匠……”
“谁呀?”王建伟眨了眨惺忪的睡眼问道。
当他拉亮电灯,发现郑雪华和郑连生已经进屋,身上还背着4枝手枪。
“这些枪是从哪儿搞来的?”
“偷的”。郑雪华不假思索地回答。
郑雪华和郑连生绘声绘色地把偷枪经过叙述了一遍,并鼓励王建伟一起去取藏在花圃里的枪。
王建伟睡意正浓,迷迷糊糊地叽咕道:“夜里太困了,明天再去吧。”无奈,二郑出了王家。
他俩像夜游神似的在街上游荡。来到人民电影院附近,看到一家“通宵”饭店还亮着灯,顿时觉得肚子有点饿了,便走了进去。
“妈的,‘小木匠太不够朋友,还不如去找‘萝卜蒂’(徐武劲绰号)。’”于是,二郑又心急火燎地赶到徐武劲的家。
徐武劲,19岁,是衢州汽车分公司包修厂的工人,身材矮小,却长得一身肥肉,整天游手好闲,一到晚上偷鸡摸狗,他与郑雪华一伙横行乡里,是个地道的流氓痞子。
“萝卜蒂、萝卜蒂……”二郑伏在窗口连声喊叫。
“真他妈的睡死了,像只死猪。”郑雪华气愤地从门口拿起一根晾衣服的竹竿,伸进窗口往徐武劲床上一阵乱捅。
徐武劲打开了门,3人一碰面,酝酿起一个罪恶的阴谋。
现在,他们急需实行第二号计划--搞钱。
上午8点,3人来到衢州高家镇信用社,郑雪华和郑连生暗携手枪,准备用枪威逼银行工作人员,达到抢劫目的。
那天到信用社存款的人员来来往往,从没间断,他们感到不便下手,只好作罢。
他们又计划绕小道赶到龙游县抢银行,半路上走岔了道,计划又一次落空。
在一个偏僻的荒山野岭里,3人疲惫不堪地仰躺在草地上,望着蔚蓝的天空,心里感到一阵空虚。
“真他妈的不凑巧,两次计划都扑空了。”郑雪华懊恼地说;“钱的事咱们晚上再说,现在教你们怎样用枪。”
郑雪华拿出一枝手枪,从缺口、准星,讲到击发,使没玩过枪的郑连生和徐武劲听得好奇又入神。接着,平静的荒野里响起三声清脆的枪响。
傍晚,他们又返回市里,面对“南湖饭店”,郑雪华突然生出“抢饭店”的念头。然而,这里地处市中心,饭店、商店、楼舍一幢接一幢,来往人又多,徐武劲害怕了:“我不敢在这里干。”负责指挥的郑雪华也考虑到万一开枪,逃跑都困难,因此,他们的抢劫计划又一次告吹。
趁着天黑,他们偷了只鸭子,在一家饭店换了点酒菜,一面对酌,一面密谋。
“咱们不能在这里耽搁,夜长梦多。”
“我看晚上就得走。”
“往金华方向吗?”
“不,我意见去江西上饶方向,来个金蝉脱壳。”
“好,几点走?”
“晚上8点,在人民电影院门口会合。”
郑连生看了看表,到8点没有多长时间了,他焦急地说:“我回去办点事,马上就来。”
郑连生回家急忙办完了事,抬腕看了看表,不觉一惊,不好,超过了约定时间。他匆匆忙忙跑步赶到约会地点,郑雪华一伙已不见了。
郑连生走到那家饭店。急欲打听郑雪华的下落,匆忙中,露出了藏在内衣里的手枪。店主立即将可疑情况报告公安局。公安局紧急出兵,在饭店带走了郑连生。
根据郑连生坦白交代,郑雪华一伙向江西玉山方向逃窜,这与指挥部作出的判断一致。于是,在玉山布下了天罗地网。
郑雪华没有料到部队和警察会来得那么快,而且已经紧紧地咬住了他们的尾巴。他们在衢州人民电影院等不到郑连生,感觉情况不妙,不敢再等了,便先去花圃取出枪支弹药。
“郑连生被公安局抓走了。”当郑雪华取回枪支再次返回饭店时,听到这出乎意料的变故,一时慌了手脚。怎么办?三十六计走为上。
于是,郑雪华、徐武劲、李建军、王建伟等4个罪犯携着枪弹,急忙逃窜。
他们沿着通往玉山的公路拼命地跑,每人身上都驮着沉重的枪弹,不多久,4人气喘吁吁,约莫跑了半个小时,在公路边,他们发现停着一辆卡车,司机正亮着灯在修理。
好像跌进茫茫大海的落水者,突然遇见了一只小船,4个罪犯顿时看到了一种希望,希望乘这小船顺利地到达平安的彼岸。他们持枪围上去,拦截了卡车,威逼驾驶员开车载他们逃跑。
黑夜的山路上,卡车亮着大灯向玉山飞驰。汽车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在颤抖,虽然车外寒气逼人,他额上却出了一层冷汗。在罪犯持枪截车时,他还以为是假枪吓人。当他们拉响枪机,他才真正意识到情况不妙,他不知道罪犯会把他逼到什么地方,只得拼命地踩大油门开、开,一直往前开。
卡车盘过山道,转了个弯,开到一个偏僻地带,罪犯突然对司机说:“停下,我们下车。”
4个罪犯下车后,让汽车开走,他们步行向前走去,在距江西玉山县约6公里的十里山,他们停了下来。
“叛徒,我们往……往……往哪儿走呀?”李建军冻得直打哆嗦问郑雪华。
“我想,我们还是往回走吧。”郑雪华显得有些犹豫。
“什么?回衢州?去送死?”李建军瞪大眼睛。
“我们这样走不行,身上钱太少,不如回去抢些钱来。”郑雪华不紧不慢地说,“再说,老警也不会想到我们会杀回马枪。”
“好是好,就是我和‘小木匠’背的子弹太重,要是有个车就好了。”徐武劲说。
“就是,好几十斤重呢!”一直沉默不语的王建伟掂了掂肩上的子弹说。
“有人!”徐武劲突然惊叫起来,4人立即收起枪,警觉地朝徐手指的方向观察。
前面公路上,有个黑影在蠕动。那黑影愈来愈近,逐渐变得清晰:是个骑车赶早市的青年。
青年一路骑车一路歌。走夜路唱歌能祛邪,也能壮胆。
“下来!”郑雪华一伙突然拦住他的去路。
“你们要干什么!”青年惊恐而疑惑地问。
“把车借给我们用用!”
“行行好,这车是我向别人借来的。”青年哀求。
“你的车到底留不留下?”徐武劲用手枪对准青年。
“我确实是向别人借的呀!”
憨厚朴实的青年依然求情。
“你是要命,还是要车?”李建军“咔嚓”一下拉开了枪机,枪口对准了青年的太阳穴。
“我……我……”青年惊恐地瞪大眼睛,还没等他说完,“啪”的一声枪响,子弹从青年的左太阳穴进,右后枕部穿出。鲜血直流。
一条生命就这样无辜地被凶残暴虐的凶手夺走了。
罪犯又犯下了新的罪行。他们把青年的尸体拖到路旁的水沟里,然后推着死者的自行车,驮上子弹继续赶路。
早晨5时。在距玉山县3公里处,他们发现路边有一家餐馆亮着灯。此时,4人早已肌肠辘辘。郑雪华摘下礼帽说:“进去吃点。”
“慢!”李建军说,“我们带枪进去。会被别人怀疑的。”
“我有办法。”徐武劲接口说,“我和‘小木匠’把手枪藏起来当‘犯人’,你们装成公安局的便衣,用冲锋枪押送我们。”
一场自编自演的戏,确实蒙骗了店主,每人狼吞虎咽地吃了一碗面条,打着饱嗝儿走出餐馆。这时,迎面开来一辆大货车,他们又旧“戏”重演--截车。机警的司机发现情况不妙,故意以驾驶室坐不下为由和他们周旋,当罪犯正在犹豫时,司机突然猛踩油门,汽车“吼”叫一声,疾速向前冲去。
恼羞成怒的郑雪华急忙操起冲锋枪,朝飞驰的汽车打了一梭子。
清脆的枪声在玉山响起。枪声惊醒了熟睡的人们,惊动了公安部门,也暴露了犯罪分子自己。
这伙罪犯知道自己暴露,急忙窜到玉山县城郊外的山坳里。
玉山之战
清晨的玉山小城,远山近树,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
郑雪华等4个罪犯鬼鬼祟祟地沿着山脚向县城摸去。
他们来到城里,赶早市的人们熙熙攘攘,川流不息,好不热闹。
猛抬头,郑雪华透过淡淡的薄雾看到街上有几个穿公安制服的警察在走动。“不能进城了。”4个罪犯立即掉头向南跑,然后,藏匿在山脚下的一个草丛中观察动静。
“呜--呜--”一阵警笛声由远而近,在玉山县的山城间回荡。罪犯们意识到情况不妙,急忙向七里街方向逃窜。